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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柯的直觉比神经大条的拉姆要准的多。
眼前的黑袍人虽然气息属于半神，但他身上却没有属于凡人的气息，用精神力稍微探去，便能感受到那黑色魔力中充斥的神性。
这不是半神。
这是下界的神明。
“黑暗神？”
雪见喃喃自语。
如此强大的黑暗魔力，如此莫测的神性，这分明是已经在瓦尔修大陆上销声匿迹数万年，就连信徒都不复存在的黑暗神！
众神之国的神明并非平等，同样有阶级的存在，他们存在的时间越久，信徒便越多，力量也就越强。除此之外，他们的神格也决定着神与神之间的等阶。
传闻中，光明神与黑暗神，便是神国中最高的等阶，他们受尽了本源之神的宠爱，就连获得的神格，也是本源之神最完整的部分。
神界划分两端，一半属于光明神，另一半则是属于黑暗神。万载之前，黑暗教廷是和光明教廷分庭抗礼的存在。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黑暗神不知所踪，光明神便趁此机会，成为了神国实质上的领主，下界的黑暗教廷的信徒们失去了信仰，也就随之解散，成为了光明教廷人人喊打的异端。
如今黑暗神重新出现了。
他就站在这里。
意识到了面前黑袍人的身份，雪见不仅不恐惧，反而兴奋了起来。
“是你！”雪见面露喜色：“你这个小偷……”
小偷？
安柯和拉姆面面相觑。
“就是你，偷走了主人珍贵的宝物，害得他在第六维度辗转万年……”
雪见死死盯着面前沉默的黑袍人，喜悦的表情逐渐变换：“你这个可耻的窃贼，卑鄙的小偷，古神的走狗……”
“这个世界本就是属于主人的东西！这片天地本就是由他主宰！你这肮脏丑陋的小丑，把他的宝物还回来！！”
雪见面色可怖，她看上去像是要疯了！
“告诉你的主人。”原本沉默的黑袍人终于开口了，“有的东西，他永远别想染指。”
“啊啊啊啊！”雪见发出一声尖叫，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然后她带着冲天的怒意与漫天的死气，朝黑袍人，不，朝黑暗神扑了过去。
只要在这方世界，哪怕是黑暗神，也会受到世界意识的压制。
黑暗神又如何？最高等阶又如何？在这里，你也只是个区区半神。
充满神性的黑暗魔力与死气撞击在一起，天地为之变色！
与之相比，安柯和拉姆之前的战斗，仿佛就只是小打小闹，眼前的战斗，才是触及了世界壁垒的伟力。每一次两种力量的碰撞，都几乎要将空间撕裂，要将山海翻腾。
半神之巅的战斗，不可被凡人直视。
附近城镇的玩家，甚至是已经回到了复活点的清歌，都感受到了震天动地的轰鸣。
“卧槽，地震了？”
清歌吓了一跳，他站在复活点，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天地之间，灰色与黑色的光芒撞击在一起，每一次撞击，都带动着地动山摇的气势，他脚下站着的土地开始猛烈摇晃，仿佛随时就要裂开来。
这里已是千里之外，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两种不同的伟力，这两道光芒直冲云霄，将天上的云都搅成了一片！
那里……好像是狼首山的方向？
……
这场战斗仅仅只持续了五分钟。
但安柯好像感觉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周围的空间已经破碎不堪，到处都是凌乱的界缝，死气与黑暗魔力纠缠在一起，充斥着每一块角落。周围半兽人的尸体早就在这巨大的冲击力面前化为齑粉，连同脚下的土地、四周的石壁一起，消散在了天地间。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安柯和拉姆两个半神，而是其他的凡人，估计早就化成骨灰了。
饶是如此，拉姆也受到了波及，好在他的圣光护盾足够坚固，将宽恕和安柯紧紧护在后面，除了身上的银白盔甲裂开了几道显眼的缝隙，看上去都还好。
战斗已经结束，胜负已分。
雪见身上鲜血淋漓，死气正在疯狂往她体内钻，想要修复她身上那大片大片的伤口，但被黑暗神的魔力破坏的伤口，不是一时半会能够修复的。
她的身躯残破不堪，就连手臂都掉了半截，看上去狼狈至极。
而雪见身前的黑暗神，看上去却是毫发无损。
缥缈破碎的黑袍边缘在空气中飘动，黑暗神在打斗之间，还能分出心思将安柯两人护在身后，才让他们没有受到太多波及。
看着黑暗神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那熟悉的保护的姿势，让安柯心中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心中涌现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雪见已经无力再战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黑暗神一眼。
只差一点……自己就能夺回那个东西了。
真有你的，兰蒂斯。
雪见心中愤恨地想。然后她用最后的力气，扯开了身后的空间，空气中所有的死气都在一瞬间收束，回归了她的身体，连带着她的身躯也化为一团死气，钻进了幽深的空间裂缝之中。
黑暗神没有追。
他的情况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黑暗神转过身，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安柯，什么话都没有说，身上由黑暗魔力组成的袍子微微飘动——
他要离开了。
来得猝不及防，走时也未有交流，就好像黑暗神特地出现，就是为了救安柯一命一样。
就在黑暗神即将离开之际。
“兰蒂斯！”
支离破碎的山谷中，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黑暗神的身躯一顿。
第38章
如果说安柯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确定，那么在他喊出兰蒂斯的名字后，看到面前的黑暗神停顿的脚步，他一下就无比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兰蒂斯的雕像？显而易见，既然是黑暗仪式魔法，自然需要用到黑暗神的神力，而明晰了这一点，眼前的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草。”
安柯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翻涌着浓郁魔力的黑暗神，冲上去就想跟他干一架。
“你干嘛！”拉姆赶紧拉住他的手：“你不要命了？”
这家伙现在连五阶魔法师都不是，居然还当面挑衅一个神明？
“这家伙是兰蒂斯！”
安柯回头瞪了拉姆一眼，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拉姆挠了挠头，“不可能啊，黑暗神是远古时代的神明，兰蒂斯才多少岁？你跟兰蒂斯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吗？”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黑暗神终于开口了：“我不是。”
他的声音在黑暗魔力的笼罩下飘渺不定，少了些属于兰蒂斯的低沉磁性，多了一丝古老威严的意味。
安柯都快气笑了。
他手中凝起一颗真言术的光球：“你再说一遍？”
黑暗神：“……”
他乖乖闭上了嘴。
见他没有再否认，安柯的气消了一些。
雪见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身为大魔导师的安柯，并不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他猜测兰蒂斯应该有什么事情在隐瞒他。
“那好，我换个问题。”
安柯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面前的兰蒂斯：“雪见口中的主人是谁？”
兰蒂斯沉默片刻，低声道：“第六维度的邪神。”
第六维度？
安柯和拉姆对视了一眼。
“我好像有点印象……”拉姆犹豫着说道：“以前安娜老师有跟我们讲过。”
“据说这片大陆最开始的时候，是由两位本源神明共同创造的，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后来反目成仇，其中一位本源神明被驱赶出了这片大陆，被放逐到了第六维度。”
“而最终胜利的那位本源之神，也在那场战斗中被打碎了神格，最后也陨落了，而散落的神格碎片中诞生了新的神明，组成了现在的众神之国。”
“好像就是这么个老套的故事？”
“所以，”安柯猜测道，“雪见口中的主人，就是被放逐的那位本源神？他想要从第六维度回归瓦尔修大陆，重新接管这片世界？”
兰蒂斯没有说话，但安柯还是能看到他黑袍下的头微微一点。
……怎么觉得他有种欣慰的感觉？
“你和那个第六维度的邪神交过手？偷走了某样东西？”安柯受到鼓舞，继续追问。
兰蒂斯点头。
“是什么？”安柯问。
兰蒂斯犹豫，没有回答。
安柯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好像兰蒂斯并不能透漏具体的答案，只能给出简单的回答。
为什么？
“那个第六维度的邪神，在监视你的神名？”
安柯心底有了这个猜测。
兰蒂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安柯恍然大悟。
难怪。
神的名字诞生于神格，它不像凡人的名字就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而是和世界的本源有着紧密的联系。
光明教廷的信徒们对着光明神每日祈祷，口中呼喊着祂的神名，便能连接神国，与光明神建立微弱的联系，从而获得神的赐福，接受神谕等等。
而兰蒂斯作为黑暗神，和第六维度的邪神交过手，还偷走了他的某个宝物，理所当然的，他的神名也暴露了。
第六维度的邪神作为世界初始的本源神，即便被世界壁垒阻拦，无法真正降临，也可以通过神格与世界本源的连接，追查到黑暗神的下落。
“所以……那天在学院的树林里，你并不是偷学了黑暗魔法，而是觉醒了黑暗神的神格，惊动了邪神，对吗？”
看到兰蒂斯点头，安柯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难怪他不顾自己的阻拦，也要离开学院，难怪他这么多年来，都在大陆上销声匿迹。
这都是在躲避邪神的窥视。
站在兰蒂斯的角度，他的神格觉醒后被邪神盯上，如果还像原来那样，和安柯他们在一起，终有一天也会被邪神注意到。
所以他的离开，并非无情抛弃了安柯，而是为了保护他，而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
安柯甚至脑海里能够想象得到，这两百多年来，兰蒂斯为了躲避无所不在的第六维度邪神的窥视，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甚至不敢在这片大陆上和普通人正常交流。
他不自觉地开始想象那样的场景……
兰蒂斯穿着破烂的袍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躲藏在一个破败的小镇中，不敢交朋友，不敢和重要的人联系，黑暗神的神格觉醒对他而言并不是馈赠，而是命运的诅咒。
兰蒂斯不敢暴露自己，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下水道求生，吃的都是别人剩下的饭菜，喝的是下水道里的污水，一年到头都穿着破烂的衣服，像一个可怜的流浪汉，就这么度过了两百年。
太惨了。
想着想着，安柯的眼眶湿润了。
他看向兰蒂斯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和同情，还有浓浓的心疼。
为了躲避邪神，他都不敢接近自己，而且要离得越远越好，以免牵连自己，每日都在思念的折磨中痛不欲生！
安柯的眼神越来越怜爱，仿佛下一刻就要抱着兰蒂斯的头痛哭一场。
兰蒂斯：？
他感觉到安柯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原本是愤怒，然后在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之后，就变得愈发同情。
他是不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是去地球躲起来了？
每天开豪车，穿高定西装，喝的是法国红酒，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豪宅别墅，还能通过游戏舱偷偷开马甲在你身边晃荡。
该说不说，其实，地球的生活真的很适合养老……
安柯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之前错怪你了，兰……”
他下意识地想叫兰蒂斯的名字，但又害怕暴露他的神名，于是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停下了。
他眼泪汪汪的样子看上去温柔极了，见惯了安柯无法无天的样子，兰蒂斯是第一次看见安柯对他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兰蒂斯：“……”
他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突然就不想说了。
就当无事发生吧？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安柯轻声道。
兰蒂斯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
安柯的注意力都在兰蒂斯身上，他压根就没有发现，随着兰蒂斯摇头，自己头顶上的真言术光球已经悄悄变成了红色。
安柯：“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打败邪神的方法。”
他现在就想赶紧提升实力，和兰蒂斯一起打败邪神，重新回到以前那平静又美好的生活。
安柯没发现，但是旁边的拉姆却发现了。
这位正直的圣骑士看到安柯头上真言术光球变成了红色，瞪大了眼，然后看向兰蒂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还没说话，就看到面前穿着黑袍的兰蒂斯好像往他这里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满的警告意味，让拉姆的心莫名颤抖了一下。
光明神在上，不是我不想说实话，是我实在惹不起黑暗神啊……
又想到了曾经在学院里被兰蒂斯支配的恐惧，拉姆在心中画了个十字，默念道。
还是当没看到吧。
兰蒂斯的真身在这里，为了避免被邪神找到，也为了避免牵连到安柯，他不能用黑暗神的身份在这里呆太久。
安柯其实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还想再和兰蒂斯多待一会儿。兰蒂斯离开后，有无数个夜晚他都在责怪兰蒂斯的不辞而别，怕兰蒂斯因为修炼黑暗魔法而被追杀，自己也去学了黑暗魔法，吸引了光明教廷的注意力，然后经过多年的努力，让黑暗魔法师不再被污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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