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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谯的神色十分在意，后怕的不行。
“你是……真喝多了，把我当你真孙子了，还是担心我有事，我师尊真把你鲛人族灭了？”洛千霜双手一撑，拦住在自己身上检查的云谯。二人目光对接那一瞬，暮闻雪明显看到洛千霜快速垂下眼帘，眨了几下眼睛，将水光抹去。
他这是……
从来没有被关心，被在意过，习惯了冷冰冰一切的人，却突然被一个陌生人，真心实意的在乎了。
而且还是个类似于他爹一般年纪的长辈。
很意外，也很，温暖吧。
暮闻雪瞬间就理解了洛千霜内心的脆弱、柔软，和他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这么一丢丢的，真心就好。
“恩人当年救我族出困，而恩人的徒弟为我族人一次次解难，甚至不惜一命相护！小王、小王何德何能，得以你们这般护佑。我这心下，实在是……实在是……”云谯说着说着，激动起来。
他抓着洛千霜的手，哽咽道：“我真的愿意，真的愿意。只要恩人他有朝一日需要乾坤母珠，我定当毫不犹豫，奉上！”
“我师尊不会做这等强取豪夺的事情，他哪怕魂飞湮灭，也不会麻烦任何人。”洛千霜看着自己被紧紧抓着的手，虽然有许多鳞片坚硬，硌的他并不舒服，但他却并没有抽开。
这是第一次，有除了暮闻雪以外的人，与他有过触碰人。
他本能是反感的，却也是……需要的。
一个真的对自己关心在意的长辈，他的手哪怕是海底动物天生自带的冰凉，可传递的温度，足够搅动这二十年的晦暗。
就像干涸已久的土地，哪怕掉下一滴雨，也会“滋啦”一声，冒出稍纵即逝的水汽。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来楚渊……
扔掉他，又找到他，承认他，王位传给他，可这样外在的东西，做的再隆重，也压根无法让死灰一般都洛千霜会有什么动容。
因为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真心。
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归顺暮闻雪。
暮闻雪，是他六岁那年，历经苦难，死过无数次之后，在他厌恶世间世人，立下要杀边天下性命誓言之时，猝不及防闯进来的希望，是再也没离开他一步的人。
那是他深渊里唯一能看到的，一缕月光。
妖族最爱的，命之所在的，便是月光。
第66章
“有没有清淡点的酒。”洛千霜语气有些生硬，很快将情绪敛去，他看着地面寄居蟹问云谯。
“多给我来点，然后，玄翎宗不再来人，不要来烦我。”他将手缓缓抽开，对方的鳞片划过手背，微微带疼，他迟疑了一下，语气软了几分，却也卷着些命令，“你……给我一片鳞片。”
“鳞片？”云谯一时不解。
暮闻雪却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想道，冷冰冰看谁都不顺眼的大兔子的心，竟然可以这么容易被攻破。
他仅仅因为云谯的真切关心，便全然想要把对方当成可以纪念的人。
也许因为云谯这个举动，洛千霜以后都会为他赴汤蹈火，不在话下。
多么单纯的孩子，要是从小就生活在父母身侧，幸福长大，他一定是个温善纯良的贵公子。
唉，他长叹，自己呢？自己要不是天生瘫痪，而是身体健康，父母也一定不会把自己扔在私人医院，看都不会看一眼，直到……死亡。
要是真的死透了他也就不会将这种无法改变的悲伤压制在心底，偏偏他穿书了，记得上辈子的所有痛苦。
还要承受，原主无时无刻羡慕别人有爹娘，而自己是木头棍子变化出来的怪物的伤心之中。
双重的难过，怎么藏得住，他平时不想，对谁都笑呵呵的，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活的很开心。可夜深人静之时，无限的悲伤像纠缠在一起的万千丝线，汹涌而来，无法控制。
一直以来，他都是孤独一人，撑着所有的力气。
可穿书后，他遇到了洛千霜，一个围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好的人。
哪怕一开始是假的，可他吃到嘴里的烤鱼，可是真的，那感觉，挺好的。
空了那么久的心，被干扰了，而他很喜欢这样的干扰，假的干扰也是他需要的。
空无一人的冰冷心海里，绝望无尽之时，哪怕看到一头可以要了自己命的鲨鱼，那一瞬间，他都不会害怕。他只会觉得，还好，死之前，终于不孤独了，他身边终于有个也会喘气的了。
那么死，也死得开心。
熟悉的气息远离，他被洛千霜解除法术，变回人形。
“师尊……为何不自己变回来？千霜的腰，待的很舒服吗？”洛千霜手中挎着一壶酒，贱兮兮的调.戏着。
“刚喝就多了”暮闻雪抬手推开他离得极近的大脸。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原来的客房了。
“唉……”他往柔软的大床上躺，情绪低落，他不想说话。干脆闭上眼睛努力想点让自己开心的事，转换心情。
洛千霜倒是乖，没在烦他，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手里摩挲着云谯给他的鳞片。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整理情绪，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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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翎宗内
金丹秘境里，奉悦手里拿了一块高阶灵识，兴奋不已，他用传音符尝试着碰了碰鸿临神识，不一会，那边就传来了回应。
“小奉悦不许闹，我给代掌座护法，分不得心，万一我走火入魔了，你可就没有夫君了。”鸿临宠溺着，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要断开。
“诶！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他抢着时间喊完，然后听话的灭掉了传音符，眼睛里闪闪带光，开心得不得了。
这种低阶的传音符，是逃不过陌云泽的耳朵的，他用神识拽了一下鸿临的耳朵，斥责：“你竟然给奉悦开后门，他都不是新晋弟子了，你还纵容他进去找宝贝！”
“师尊师尊～我磨不过他，你也知道他撒起娇来……我……他就是觉得金丹境配不上我，想快点升阶。”
“玄翎宗啊，交给你们，我还真是不放心！破坏规矩！”陌云泽虽是公正的人，也免不了对爱徒偏袒，这段对话，他没有让其他护法的弟子听见。
鸿临铭恩在心，笑意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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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族内
“差不多天要黑了，你少喝点，咱们得回去玄翎宗，照顾那帮弟子，以免妖兽有异动。”暮闻雪眼看着洛千霜一壶一壶灌自己，挺心疼的。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这话一点不假，他看着洛千霜的情绪越来越差了。
“知道了，师尊。”洛千霜将手里的酒壶稳稳放在桌面，起身。
“一二三四……三十多壶酒，你还能站起来？挺厉害啊……这酒真的很清淡嘛？”暮闻雪拿起他刚放下的酒壶，仰头喝一口，尝了尝。
“嘶……还是挺辣的，但的确没有我上次喝的那个冲。”他撇撇嘴，酒这个东西，他是真的享受不来。
“走了走了走了，”暮闻雪催着，“顺便去秘境里找找那个奉悦，看着他让他没办法来鲛人族找事。”
暮闻雪随便抓了个小鱼，让他给云谯带个话，就带着洛千霜走了。
刚回到秘境，他们就看到躲在角落里收起传音符的奉悦。
这个长相俏皮讨喜的小弟子，此刻和在鲛人族横眉冷目咄咄逼人的样子，相差太大。
而他一看到暮闻雪，几乎是蹦跳着迎上来，语气可爱，给他问好。
“雪仙尊！见过雪仙尊！呀，好重的酒气，”他侧头看了一眼后边乖乖跟着，眼睛都不眨的洛千霜，笑着拿出一颗解酒丹，递过去，“你也不怕熏坏了雪仙尊，快吃了吧。”
洛千霜缓缓将视线挪到暮闻雪身上，等命令。
暮闻雪哪里敢让洛千霜吃这双面派的东西，心道玄翎宗收进来的弟子怕不都是影帝吧？每一个都那么会演？
现在奉悦这可爱活泼人畜无害的俏皮笑容，当真是可以迷的人防备心全都放下。
“他没事，你这解酒丹一看就是难得的药材熬制的，千霜哪里有福气吃。”暮闻雪摸了摸奉悦的头发，尽显长辈宽厚姿态。
他瞧着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若不是刚刚看到他如何在鲛人族发飙，他可真是打心眼喜欢这孩子的长相。
“嘻嘻，这个是我给鸿临哥哥准备的，他有时候要跟着代掌座出去见客，时常会被点名陪酒，他不胜酒力，总是醉的一塌糊涂。所以我之前便和沉轩长老学了这个……”奉悦提到鸿临，满眼欢喜，脸颊都红了起来，正说道甜蜜处，突然住了口，赶紧对着暮闻雪行礼，紧张起来，“弟子失言……”
天真天然模样，不忍呵斥。
“没事。”暮闻雪笑笑，“有什么不能提的，他都认责了，我也无忧了，无妨。”暮闻雪善解人意，也的确是压根不在意沉轩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他不喜欢纠结以前的任何。
人，是要步步向前看的。
“你是的鸿临的？可你还，看起来好小。”暮闻雪的八卦之心突然超过了对奉悦双面演戏的厌恶之心。
奉悦羞涩笑了：“鸿临哥哥说，待我成年，就第一时间和我结道侣印。”
“嗯……”暮闻雪点点头，笑了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鸿临喜欢的人就是奉悦，两个人样貌倒是登对，可心啊，却都是坏了的。
也不知道这小两口，打着自己的名义，要乾坤珠是不是真的为了玄无衡。
他现在在这玄翎宗啊，什么都不敢信，不敢信他们披着人皮的狼子野心。
洛千霜一直在他们身后，没说话，暮闻雪回头看他一眼，大兔子微微眯着眼，一直打量着奉悦，神色……极其平淡，全然没有他平时看别人的那种阴寒和强势。
这孩子不对劲啊，怎么这么平和？尤其还是知道奉悦在这扮演可爱俏皮人设。洛千霜竟然没有半点鄙视嘲讽之类的什么“嘁”什么“呵？
“千霜。”
“在。”
“想什么呢？”
“……”洛千霜眼球稍微动了一动，“想……忘了要珍珠。”
“啊？”暮闻雪反应了一下，笑了，“好好，回头出了秘境，我带你去买。”
说这话时，暮闻雪去看奉悦的表情，他刚从鲛人族回来，提到珍珠应该会敏感一些。可他完全没在奉悦的神色里看到什么躲闪或者疑惑，面对自己还甜甜一笑，像是撒了蜜糖的糕点，软软很可口。
这样的孩子，这种毫无瑕疵的纯真劲儿，分明是个不曾受过半点苦头被人捧着长大的模样，怎么会……会是个恶毒心思的人呢？
洛千霜他起初对着自己装乖卖巧，都无法完全压制自己的阴戾。这孩子是怎么切换的这般完美的？
他莫名起了一些冷颤，小小年纪，深不可测啊。
“你叫什么？”
“雪仙尊，我叫奉悦！”
“我瞧着你欢喜，跟着我，我给你找几个高阶宝贝，等你以后突破境界用。”暮闻雪得把这孩子拴在自己身边，不让他再有机会去鲛人族闹腾。
“啊！真的吗～～啊啊啊！奉悦谢过雪仙尊，嘿嘿嘿嘿，奉悦太开心啦！我要赶紧告诉鸿临哥哥！”
答应的这么快？暮闻雪还以为他会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怎么不用逼迫鲛人族就范了？就此放弃了？这不可能，那就且看着奉悦跟着自己，还有什么法子施展吧。
不一会传音回来兴奋不已的奉悦挽上自己的手臂，亲昵晃着，问道：“雪仙尊可以带我去化神境的秘境吗？我好想去看看，这样我就可以骄傲的给鸿临哥哥炫耀了！”
“化神境？你去元婴境秘境也许都要耗损好多元气，到了化神境，怕不是瞬间都给你撕碎了，哪里还有命留着给你的好哥哥炫耀。”暮闻雪瞧着这孩子撒娇的模样，还真是讨厌不起来，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嗯？他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总感觉今天的洛千霜特别平和。
大兔子就那么静静的盯着奉悦，不为所动，表情都没有一个。
“诶，洛千霜？”暮闻雪回头喊他。
“在。”
“这是几啊？”他伸出两个手指。
洛千霜缓慢动着眼球，直直看着暮闻雪的手指，摇了摇头。
“啊？你连二都不认得了？”暮闻雪拍拍自己的额头，噗嗤大笑，“合着，你醉了啊～你醉了好安静，太乖了。”
洛千霜看着暮闻雪笑得开怀，麻木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温柔，跟着弯了弯唇角。
“诶，你知道我谁吗？”
“师尊。”
“嗯，好徒弟。”暮闻雪踮起脚也拍了拍他的头顶，结果手被洛千霜抓着，那人又说，“道侣，我的，道侣。”
暮闻雪：“……”这就记得有些多余了。
洛千霜又说：“是……哥哥啊，救了我的……好哥哥，哥哥，我想要你抱抱我。”
暮闻雪：“千霜？”这孩子眼眶红了，眼里的悲伤像是海潮，瞬间倾泻。
“你抱抱我……好冷的，好疼的，好多……他们骂我是杂种……我好难受……你既然选择不杀我了，为何也不在对我笑了呢？明明你在救下我的那一刻，挡在我身前，挡着那些血不溅在我身上，迎着最美的夕阳，冲着我，笑……你说，不要怕。”
暮闻雪的心一揪。
“我不怕……不怕它们，我只是为了想要你的保护，假装我怕了。”
然后，小小只的洛千霜，裹着一身的血污，像个膏药一样扑进了高一点的暮闻雪怀里，呜呜咽咽奶声奶气说着“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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