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明明还说要到华城医院体检,怎么却是被救护车送过去的呢。
抵达医院,许今朝又给郁兰打电话,可对方没有接,她几乎急疯了,拉着急诊的护士。
“有没有车祸的病人?女病人,叫宋姣,被送去哪儿了?”
许今朝已经濒临崩溃,幸好郁兰给她回拨电话,说已经做完检查,办了住院手续,人在病房楼。
“她怎么样,她有没有事啊?”
郁兰安慰道:“没事了,在路上就醒了,医生说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几天。”
许今朝心中大石落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她稳住了心神,可等看到躺在病床脸色苍白的宋姣之后,就又是心疼难受。
许今朝问郁兰:“到底怎么回事?”
郁兰道:“在公司附近被追尾了,我认出是宋姣的车,肇事的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跑了。我就打电话报警,又叫了救护车来。”
许今朝恨得要命,她对郁兰说:“你是不是得去做笔录?做完直接回公司吧,我叫李阿姨来帮忙,好友录那边还得你帮忙看一下。”
她了解宋姣的性格,宋姣绝对不会让郁兰放弃工作在这守着。
郁兰有些犹豫,许今朝催促:“去吧,省得宋姣一会儿缓过来骂你。”
她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宽郁兰的心,女Alpha叹了口气,低声咒骂了几句雎洲脏话问候肇事司机,又把取检查报告的事情交代清楚,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许今朝给李阿姨打电话,李阿姨也是吓得不行,说立刻过来。
挂掉电话,她坐在病床边,守着宋姣。
宋姣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小声说:“别告诉许今朝,她那边忙。”
许今朝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告诉她:“没有,没跟许今朝说。”
宋姣好像是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念叨着:“别让许今朝来……”
许今朝就很难受,宋姣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她很忙,不让她过来。
等李阿姨到医院,许今朝把宋姣交托给她,取片子给医生看。
医生用观片灯看了两张片子,告诉她:“还好,没有骨折和出血。”
许今朝刚松了一口气,医生却又问:“你是病人家属对吧?”
“对,她是我妻子。”
医生叮嘱:“那你应该知道她的病史,病人清醒后多留意一下她的精神状况吧。”
许今朝没听明白:“精神状况?”
医生道:“从片子看,你太太的大脑已经有器质性病变了,这次脑震荡不是很严重,但也要多注意观察。”
“毕竟,有不少精神病人在车祸后症状加重的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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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做过许多铺垫,关于同理心,道德感,廉耻感……姣姣的确有着精神病患者的大脑。
我们都知道这是天生使然,而医生误以为姣姣是严重精神疾病引发的大脑器质性病变,所以才好心嘱咐今朝要多注意她。
这里终于可以详细解释一下我的设定:
姣姣的情感认知障碍源自先天,由大脑结构的天生异常导致,年幼时家人没能及时发现,还疏于陪伴,再后来更家破人亡,所以一直浑浑噩噩。
遗传+后天环境,双重原因造就。
她本可以缓慢地感受认知,逐渐好转起来的。
PS:一切只是虚构的小说设定鸭,大家不要当真,比心。
第五十六章
许今朝一时愣住了。
医生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懂,可以清楚理解,但这些嘱咐里的核心人物,怎么会是宋姣呢?
她完全不相信。
“大夫,不对啊,我妻子没有精神疾病,她一直很正常,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您再看一下片子?”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许今朝还拿出[许今朝]与宋姣共同长大的经历,请医生重新看扫瞄片。
她也确信宋姣一切都很正常,早晨出门前,跟她开玩笑要告别吻,昨天晚上还突然耍小脾气,一定要确认自己的容貌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精神疾病有牵连?
倒不是许今朝歧视精神疾病患者,她有一定的相关医学常识,知道这与各种人类易患的慢性病一样,都是常见疾病。
她自己在陷入焦虑与抑郁情绪后,也去挂过精神科,但考虑到药物的各种副作用,尤其是静止性震颤等锥体外系反应,最终没有服用。
可那是宋姣啊,每天精力满满,会和她说笑玩闹,偶尔任性要人哄,但又很贴心关怀她的宋姣。
许今朝并不觉得宋姣哪里有问题,见医生没有推翻自己前面判断的意思,她又问:
“片子会不会打错了?”
她表现得这样肯定,医生再度严肃询问一遍,确认宋姣过往没有相关病史,然后道:
“不太可能出现同时打错CT跟核磁共振片子的情况,你如果不放心,就去影像科问一问。”
许今朝觉得必须要去问一遍,如果当真弄错片子可就麻烦了,毕竟除去宋姣还关联另一个病人。
她找到医院影像科,华城医院医护人员很认真,立刻去核实。
许今朝并不肯信宋姣真有什么大脑器质性病变,认定搞错了片子,心里有些小恼火,还觉得好笑。
真够离谱的,她得把这事情讲给宋姣听,让她也笑一笑。
谁知医院方面很快有了回复:片子没搞错,这两张脑部扫瞄片都是宋姣的。
上午因脑震荡而同时做CT与核磁共振检查的患者只有宋姣一个,其他片子都对不上。
许今朝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站在原地,只觉医院空调温度开得好低,让人浑身发凉。
她仿佛又回到了听见宋姣出车祸后那会儿,脑子里乱成一片,找不出个头绪。
许今朝找到负责宋姣的医生,她没了先前的确信,整个人就很仓皇。
“大夫,我和我妻子,我们的确一起长大,她父母很久前就都不在她身边了,我们一起生活好几年,我能确认她没有过就医精神科的经历,她的日常表现也很正常,特别正常。她怎么会,有脑部病变呢?”
医生也觉得离奇,他的态度极温和,没有因为许今朝来回的折腾而不耐,而是重看两张扫瞄片。
许今朝紧张极了,她问:“会危及她生命吗?我该怎么办?”
医生也不能给出确定答案:“不会直接危及生命,但如果患者的确没有过精神病史,就可能是天生的大脑结构异常。”
他指出几个部位,许今朝不是医科专业,听不太懂究竟关联什么,对方的结论却很明确。
“……理论上来说,这些都会干扰患者对情感的认知,和对社会行为的调控。”
许今朝问:“能说具体一些吗?”
医生有点犹豫,他斟酌着用词:“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比方不容易与人共情,导致看上去缺乏同情心,比较冷漠,也不常为自身行为懊恼等等。但人类的大脑很复杂,不能说绝对就会如此。”
医生的说法已经很含蓄了,他仅仅揭开了冰山一角,谨慎讲出可能存在的共情方面障碍,愧疚心的缺乏。
这是相对而言比较容易被接受的用词。
考虑到眼前的女Alpha一再强调妻子日常表现没有异常,为了不刺激到她,医生也没提患者在进行伪装这一可能,并在结尾强调了人体大脑机制的复杂性。
尽管医生很委婉,他的话却醍醐灌顶一般,让许今朝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想到曾经模糊有所查的‘表演感’,想到宋姣生活中的许多一直被她忽略的蹊跷之处,想到宋姣茫然问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你的情感。
许今朝对医生说:“谢谢您。”
她接过医生从观片灯上取下的两张扫瞄片,装回胶袋中,起身离开。
许今朝走在医院的长廊里,有人坐在轮椅上被家人推着走,有人吊着打了石膏的受伤手臂,独自排队缴费,有人紧张不安等待化验结果,有病恹恹的孩子在父母怀里发出细微哭泣声……
她在这其中穿行,拐角处立着医院的索引图,一栋栋一层层,分解开各个区域,给予指示。
许今朝驻足在索引图前,看到各个科室、病房,代表着各种身体疾病的字样,她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
至少,她想。
至少宋姣没有这些难缠的病,她不需要化疗,不需要透析,不需要手术。
流失掉的力气和灵魂逐渐回到许今朝身体里。
的确是这个道理,整座医院里来往着这么多病人,多少人被身体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
不管怎么说,宋姣至少已经摆脱了不到40岁就会死去的命运,她还有长久的人生可以度过。
至于那些,同情心,愧疚心,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常人情感,没有就没有吧。
何况,宋姣真就不具备这些吗?
她在脑震荡导致的神志不清中,还反覆念叨不能把车祸的事情告诉自己。
“别告诉许今朝,她那边忙……”
许今朝耳边又响起宋姣细弱无力的喃喃声。
她更信任自己的所见所闻,更信任自己的日常观察。
无论从前怎样,现在的宋姣的确鲜活可爱,她对自己的在意不是假的。
一个人得多么愚蠢,才会为了两张颅脑扫瞄图,就否定掉自己所牵挂者行为的真实性?
人类的情感多么微妙,并不能粗暴地全部归纳为化学反应、物理现象,至少许今朝不会这样拆解它们。
她选择相信直觉。
许今朝回到宋姣所在的病房,李阿姨刚从卫生间出来,她对许今朝说:
“小宋刚才呕得厉害,她说口渴,我也没敢让她喝水。”
许今朝忙进病房,看到宋姣的病床已经被摇上来,Omega套着病号服,背后垫着枕头,倚在抬起的半边床板上。
宋姣脸色依然苍白,但神情已经清明了很多,看到许今朝的一瞬很惊讶,似乎想开口讲话。
许今朝阻止她:“别着急说话。”
她坐在床边小凳上,拉起宋姣的一只手,把那盛夏天里仍然发凉的小手握在掌中。
宋姣偏过头,微朝向许今朝,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像是看不够似的。
许今朝心里有些发疼和酸楚,轻声说:“我早就来啦,你出了车祸,是郁兰叫救护车把你送来的。我让她做完笔录回公司,帮你盯着,你就在这放心休息,观察几天。”
宋姣的手指在她掌心挪动,轻轻握住,又捏了捏。
她的声音很小:“你把好运气分了我一半,我没事。”
许今朝起初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宋姣是说那个离别吻,以及她开玩笑要把好运分出去给她的话。
她心头的酸疼更重,越发不觉得宋姣哪里有问题,轻轻俯身,又在Omega脸颊亲了亲。
许今朝的长发束成马尾,随着倾身的动作,发辫也在脑后滑落。
当她靠近过来时,发丝尾稍扫在宋姣锁骨上,而温热柔软的吻缓慢落在脸颊。
宋姣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加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无形中萌芽出来,却又因为脑部的不适,而牵连出一阵生理性的头晕和恶心。
她忍住难受,无奈撒手放过了一闪而逝的某种灵感。
许今朝重新坐直身体,把另一只手轻拢在宋姣手背上:“那我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你啦,你会很快好起来。”
宋姣还有些眩晕,却也不禁翘起一点嘴角,等堵在胸腔的呕吐感褪去,才低声玩笑。
“那你可怎么办啊,你把幸运都给我,你自己怎么办?”
她的语速很慢,说几个字便停一下,等她说完,许今朝才道:“少点幸运而已,又不代表会倒霉,对吧?”
这样狡猾的说法,又惹得宋姣笑,她说:“我好好休息,你回去吧。”
许今朝道:“我再陪陪你。”
宋姣却微微摇头,坚持说:“回去。”
她甚至主动撒开了许今朝的手,把自己的手缩回到身边,也转过脸,不再看她。
宋姣太清楚许今朝对万物通的看重,这是对方目前重心所在,她只是轻微脑震荡,又不是要死了。
虽然她其实很想有许今朝陪在身边,可想起自己发现不能立刻起身回公司时的恼火和无奈,假如让对方留下,许今朝肯定也得惦记万物通。
她不能牵连许今朝,让她无谓地浪费时间在医院。
许今朝看着倔强躲避自己视线的Omega,恍然发觉,这几乎是颠覆宋姣从前行为模式的举动。
她本该撒娇喊疼,让她陪,缠着不要她走,她本该是只关注自身利益,不在乎其他人想法与困境的作风态度。
许今朝数不清她过去有过多少次地任性蛮缠,可原本最不通人性的小猫,现在病着把人往外赶,拒绝她主动给出的陪伴。
许今朝轻声说:“那我走啦?”
她看到宋姣的指尖略微动了动,Omega也终于重新转过头,和她对视。
许今朝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不舍,也看到催促。
她感受到各种难言的情绪在心尖萦绕,起初是夹杂在酸苦中对世界的恨意,恨为什么要给眼前人这么多磨难。
后面却反倒充盈起无数正面的情感,对于宋姣给予自己的宝贵回馈,这个在生理上得到判定、可以理直气壮保持自私的人格向她释放而出的美丽善意,让许今朝觉得心灵被洗涤。
“你一点都不冷漠。”
这句话脱口之后,许今朝察觉到自己失言,过分突兀了,她避开宋姣的视线,只坚定说:
“你很好,真的很好。好好休息,我先走,晚上我来陪你。”
许今朝转身离开了,宋姣却陷入到深深的疑惑中。
她的脑子还不完全清醒,整个人状态也不好,许今朝临走前所说的话却显而易见的异常。
李阿姨原本在病房外,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这会儿才重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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