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快,不过掩饰用的话术确实多少有些老套了,又是什么大规模煤气爆炸,满打满算这都已经是今年的第四次了吧?虽说秋枫的确算是老小区,这样转移民众的关注重点,多少有点祸水东引的味道了。”
“可不是嘛,现在网上骂成这样,那些无辜背锅的相关部门估计已经在拍桌骂娘了。”
其实今天一大早,#秋枫小区大型煤气爆炸事故#的词条就已经登上了微博热搜,发酵之下很快引起了全网的关注。
如果可以的话,相关部门当然也不希望事件闹大,但这次毕竟牵扯到了整个小区的居民,过大的数量下很难完全瞒住。
想要在不引起恐慌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将真相掩埋下去,毕竟是一个是个巨大的工程。
这边给“事故”披上最适合群众接受的外皮,另外一边,后勤部门的那些独立小组的向导们想必正焦头烂额地在利用精神力给遇害者关系网内的其他人进行暗示洗脑,改写相关记忆,以确保万无一失。
相比起来,同样都是“事故”相关部门的研究院众人只需要对带回的活性样本进行实验就行,反倒还算轻松了很多。
近几年来这种“事故”实在是太多了,接触多了,大家自然也已经逐渐习惯。
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现在司空见惯。
聊到这里,虞清漪也给同事们分享了自己刚知道的情况:“今天我从沉组办公室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他在打电话,看来是上面又在催我们的实验进度。以前也没见他们那么着急,总让我感觉宁城最近不怎么太平。特别是陈山地窟那边的岗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前不久才刚调了不少人过去,昨天又突然申请了特牌令,这回连七组的人都给直接招呼了过去。”
昨天现场的震撼场面,直接让实习生闻任的偶像名单里又多了宿封舟的一个名字。
此时闻言,顿时看了过来:“七组?是昨天到现场的那个七组吗?”
虞清漪点头:“不然呢,你能找第二个七组出来?”
闻任缩了缩脖子。
“这不对吧,消查部的人不是只负责市区安全吗?我记得,地窟那里管事的可是防卫队的人。”王政暗暗地咽了口口水,“七组的那位宿队,当年从防卫队里出来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会儿脸皮都已经完全撕破了,防卫队居然还能开口找人帮忙?别是……到时候反倒给砸了场子。”
“你这格局就小了吧,要不怎么说宿队拿得起放得下呢!人家还真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前都已经带着七组的人到岗哨报道了。”说到这里,虞清漪多少也有些唏嘘,“真男人啊!要不是我已经有贺哥了,看到这样的男人保不准都得动心。”
其他人跟着一阵调侃。
虞清漪美眸一转,丝毫不觉在意。
视线扫过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的应奚泽,嘴角忽然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话说起来,应工,你好像还是我们这里唯一跟宿队搭过话的。”
聊天的话题突兀地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应奚泽询问地抬头看了过去。
便见虞清漪眨了眨眼,神态间突然八卦了起来:“你当时,就没有点什么感觉?”
包括相嘉言在内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只有应奚泽似乎不是很理解这句话里的用意,微微地拧了下眉心,脑海中逐渐地浮现出了男人当时朝自己看来的视线。
很锐利,就像是一匹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顿了顿,他语调平淡地开了口:“这个人,太过锋芒毕露。”
就这?
这显然不是虞清漪所设想的答案。
但是错愕片刻之后,她似乎也从这样的回答里面知道了什么,感慨地摇了摇头:“果然,开窍难啊。”
自从应奚泽来到他们E组之后,隔三差五地就不时有人过来大献殷勤,整个过程中他们这些同事也没有少帮他挡那些烂桃花。
有时候难免会想,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入得了他们这位年轻科研天才的眼,这会儿好不容易撞上了宿封舟这样的人物,没想到得到的还是这么一个波澜不惊的答案。
何止是开窍难啊,简直就是开窍无望!
虞清漪时常在组里为那些起早贪黑的单身狗们担当红娘的角色,此时大概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操碎了心,默默地揉了揉太阳穴。
话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应奚泽还是安慰自己:“其实没太大感觉也好,不管是防卫队还是消查部的那些人,成天都在‘事故’前线徘徊,说不定哪天一个没注意就人没了,真看上了还得提心吊胆的,反倒折磨自己。”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虞美人,你家贺季同好像就是防卫队的吧?”
虞清漪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所以说,我才最有发言权啊!”
其他人顿时哄笑。
愉快的午饭时间很快结束。
临出门的时候,虞清漪悄悄地把相嘉言拉到了旁边,暗示性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样相助理,应工的反应对你来说还算是个好事吧?虽然说有时候人特别容易看不到眼前的存在,不过就你这幅讨人喜欢的模样,多努力一把说不定还有希望,别泄气!”
相嘉言当时是跟应奚泽一起来到的研究院。
斯斯文文的脸上搭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比不上应奚泽,但这张脸也已经足够讨很多小姑娘喜欢。
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以应奚泽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配上一个专用助理的职级,直到在接下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他用绝对有说服力的科研成果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至于相嘉言,所有同期的助理都已经陆续升职,只有他在应奚泽的身边一跟就跟到了现在。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个中细节可躲不过虞清漪这位资深红娘的火眼金睛,特别是相嘉言好几次对应奚泽望穿秋水那副样子,拍个视频下来随便剪剪都是一段痴情苦恋。
有次出去聚餐喝醉了酒,趁着应奚泽不在,相嘉言酒后吐真言,险些就公开认了。
然而,此时相嘉言却显然是清醒的。
头脑清晰的状态下,闻言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藏下了眼底隐约波动的情绪:“多谢关心,不过我跟应工,真的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虞清漪不相信自己居然老马失蹄判断失误,疑惑地盯着相嘉言看,想要从对方的表情间找出一丝破绽:“真的?”
相嘉言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了一抹温和的弧度,重申:“虞大美人,我对应工确实不存在那方面的想法,也没有那种可能。”
-
吃完午饭后的应奚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前几天在容器中进行的化学反应已经有了结果,拿出册子来一笔一划的记录下来之后,他神色平静地坐在了桌前。
视线停留在器皿中已经结成晶体的特殊物质上,思路却是已经飘到了前一天的晚上。
体内进行“吞噬”期间的所有感受,如视频复盘般一点一滴重新涌上脑海。
不适的回忆让应奚泽的眉心微微拧起几分,笔尖轻轻的在纸面上敲了敲。
随后便像以往一样,将自身在整个过程中所能够捕捉到的所有细节,都毫无纰漏地记录了下来。
整整三四页纸,内容密密麻麻。
恰好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应奚泽瞥过那串并没有存储联系人的熟悉号码:“喂?”
“您好,应奚泽先生。”电话那头的女声动听且恭敬,“再过几天就是‘预约’的日子了。按照惯例提前对您进行提醒,请您安排好近段时间的工作计划,如有打扰非常抱歉。”
应奚泽回答:“知道了。”
-
“26号,应工又请假了?”这几天为了处理活性样本的事情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直到路过应奚泽实验室的时候看到紧闭的门,王政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每个月的这几天都必请假啊!”
说着,他看向了同在茶水间的相嘉言:“所以又是去进行身体检查吗?这么频繁,真的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相嘉言将煮好的咖啡放在手里轻轻地搅拌着,朝王政笑了笑:“真的没事,例行检查而已。”
“什么例行检查,每次会需要那么多天啊。”王政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看相嘉言这幅神态轻松的样子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最后挠了挠头丢下了一句话,“总之如果真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千万一定要记得开口,知道吗?”
相嘉言失笑:“真想多了。”
王政:“当然,想多了是最好。”
目送王政离开,相嘉言搅拌咖啡的动作才稍稍停顿了一下。
脸上和煦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扫了一眼应奚泽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垂了垂眼,走进了自己的助理办公室。
从26号到29号,应奚泽这次一共请假了三天。
研究院里每个人忙着跑手上的项目,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等应奚泽再次出现,已经是29号那天晚上。
接到相嘉言电话的时候,他刚好穿过研究院正对面的十字路口:“嗯,我已经回来了,临时有个想法,就打算去实验室看看……不用,不需要过来找我,等处理完了我就回去。就这么点时间,不会影响到你的任务安排。”
电话那边,相嘉言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你刚回来,这个状态就去实验室,会不会……”
后面的话被应奚泽冷漠无情地打断了:“当然,如果实在放心不下,相助理要跑这一趟我也不会拦着。”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响。
过了片刻后相嘉言才再次开口:“有哪里不舒服,记得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
应奚泽挂断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研究院的铁栏杆,摸出工号牌在门禁上刷了一下。
“嘀——!”地一声,大门应声打开。
也在同个时候,在值班室里已经非常眼熟的保安大哥忽然探出了脑袋,看到应奚泽时的表情宛若见到了亲人:“应工,来加班啊?正好,刚才来了一个消查部的人,说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你们E组处理,非要赖在这里等来人。我刚才还在打沉组长的电话,偏偏一直打不通,要不……您辛苦一下帮忙看看?”
应奚泽问:“人在哪?”
保安大哥朝着实验室的方向指了指:“喏,还在那里吹冷风呢!”
应奚泽顺着这个方向看了过去,随后微微顿了一下。
虞清漪口中应该在一周前就前往了陈山地窟的七组组长,此时正抱着身子靠在实验大楼的大门口。
一身黑衣,身形高挑。
深夜的寒气浓烈的披在他的周围,阴森地像是完全融入了夜色之间。
手上的火星依旧点点地燃着。
脚边掉落了一地的烟头,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
哨兵的敏锐五感显然也让宿封舟留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这样抬头看来的时候,恰好四目相对。
随后,应奚泽便看到了对方眼底逐渐浮上的那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下一秒,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6章
实验大楼离研究院的大门并不算太远,宿封舟的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大长腿迈开之后脚下生风,没几步就走到了应奚泽的跟前。
自始至终的神态相当自然:“应工,我们又见面了。”
应奚泽点了点头:“宿队这么晚来研究院,是有什么事吗?”
礼貌且客气,也让整个仪态中增添了几分自然而然的疏远。
这让宿封舟不由想起了当时慎文彦给出的形容——冰山美人,细看了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大概是这样观察的神态太过露骨,宿封舟从应奚泽的眉目间捕捉到了一丝的不悦。
适时地收回了视线:“不好意思,职业病,总是习惯性去观察人。”
应奚泽淡淡地应了声:“没事。”
宿封舟侧身朝后方指了指:“从秋枫小区带回来的那些活性样本应该还在吧?今晚过来,主要是想找你们E组帮忙做个比对。”
应奚泽这才发现宿封舟刚才站着的地方还搁了一个封闭的黑色盒子,借着微薄的灯光,一眼就认出了是他们平时取样用的同类容器。
他微微地皱了皱眉:“陈山地窟带来的?”
宿封舟笑着夸了一声:“应工的消息看起来很灵通嘛。”
按照规定,活性样本的运送细则其实非常繁琐,往往需要至少一支普通小队来进行护送,为的就是避免泄露危机。
以宿封舟的级别,由他单人护送倒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指派这样的一个人物纡尊降贵地跑这一趟,如果他本人不愿意的话,可比安排出一整支防卫队小组来保驾护航要来得困难多。
应奚泽多少也听说过宿封舟跟防卫队那边的恩恩怨怨,确实也不明白这人怎么会愿意接这种跑腿的活。
也没有多问,他侧身绕过宿封舟来到了实验室门口,刷卡开启了大门:“跟我来。”
作为研究院里最年轻的科研专家,应奚泽拥有完全不低于各组组长的身份权限。
走在前面,一路开启了层层的防护通道来到了自己的专属实验室里。
样本储藏室不便让其他人进入,应奚泽让宿封舟等在原地,又自己去取秋枫小区的活性样本。
重新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戴好了防护手套,上面托着一个精致的器皿,显然已经提前完成了取样。
“稍等。”
应奚泽将宿封舟带来的黑色盒子同步打开,从中摘取了一部分组织,在实验台上娴熟地操作了起来。
宿封舟始终抱着身子靠在桌边。
周围器皿的碰撞声,成为了整个实验室里唯一的背景音。
宿封舟的视线起初还落在应奚泽操作娴熟的双手上,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滑上了男人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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