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确认自己不会受伤的情况下采用最稳妥的方法。”
原先受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黎星漠试图揭过这一茬,“我知道了……哎!”
戎唳直接把他上衣掀开,看见一块淤青,脸色黑沉沉的,想骂又不舍得,“第一天,黎星漠,这才第一天!”
戎先生正要继续长篇大论,光脑在此时却嗡嗡地响了两下,他不得不暂停说教,接通了联络,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他原本就黑沉的脸色这下更是风雨欲来,而后讽刺地说:“凭什么?星漠难道是谁的所有物么,要他来讲见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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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突如其来的通讯直接打乱了戎唳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先离开,不过他临走时候把兹逸留下了,此时这个女beta冷着一张脸,是和老板如出一辙的冷淡,“黎先生。”
“……兹逸,我真的没事。”黎星漠要疯了,试图和对方讲道理,“戎唳那边会很忙的吧,你也应该回去。”
“我严格执行老板布置的工作。”
面容精致俏丽的女人板着一张脸,身上还有刚刚打架时留下的尘土,黎星漠上课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外发呆,下课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像一个二十四小时待机的超强保镖。
实在……很不低调。
连下课凑过来想和他搭话的林熠都表示受到了惊吓,然后便是滚滚而来的酸意,“黎星漠,你故意的吧?”
“我真没有……”黎星漠百口莫辩,随即像发现了新大陆,“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林熠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然后看了一眼放空的兹逸,神情有些低落,“虽然还是有一点吧!不过我已经想通了。”
“黎星漠,你真的很幸运。上次,就是体检那时候,你知不知道戎唳的表情有多吓人?我们两家认识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样。”
林熠目光变得悠远,“我以前以为他跟你结婚,是迫不得已,我总觉得你配不上他,但是……爱和不爱的目光,我还是可以分辨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反而趁黎星漠发愣的时候,岔开了话题,“行了,千万别感动,我可不想当你们两个恋爱的助攻!”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闲的行不行?”林熠把自己的光脑权限打开,“黎星漠,我发现你真的很死板,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找你聊天了么?我们可以看看八卦和……”
“璩姜远?!”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几个分贝。
黎星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刚刚打开的是劳浮缇娱乐新闻版块,此时,整个版面被一个巨大的标题占据:
《第四家族独子璩姜远杀害父母后自首,现已被收押》
璩姜远这个名字黎星漠当然熟,毕竟劳浮缇四大家族来往也还算密切,他总是会听凌觅提起过几句的,兴许之前还和对方在某个宴会上见过;旁边的林熠反应明显就更大,倒吸好几口凉气,“他疯了我疯了?”
教室里其他角落也开始有人小声地讨论起来,均可见这件事情的匪夷所思程度,林熠小声地在这边给黎星漠科普了一下,“璩姜远嘛,第四家族的唯一一个alpha儿子,可惜一直碌碌无为,还是个同A恋,不过据说他父母对他很娇惯,这事完全没道理啊。”
林熠啧啧了几声,正要继续说,只听见原本黎星漠旁边那个壁画似的保镖女beta开口了,“夫人,先生让我带您去见他一趟。”
“……啊?不是刚见过么?”
兹逸表情不变,而后声音直接回荡在黎星漠大脑,“先生说,不落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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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课黎星漠到底还是没能上完。
他跟着兹逸在劳浮缇借街道上穿梭,最终在熟悉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满脸疲色的戎唳,对方正重重地按压眉心,见他过来,直接将屏幕展开,又是那个瞩目的标题,“璩姜远,星漠,这个人指名要见你。”
黎星漠想起戎唳离开学校之前的那个通讯,问道,“他知道不落星?”
“不错。”戎唳点了点头,而后不可控地咬了咬牙,要不是…要不是对方直接搬出不落星计划,他断不可能让黎星漠去见的。
但是现在恰巧他们的追查陷入僵局,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能放过,这个璩姜远,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双方意向均敲定,下午稍晚一点的时候,黎星漠就见到了形容狼狈的璩姜远。
出乎他意料,对方气质竟然十分儒雅,只是此时眼皮无力地耷拉着,面对和他一起前来的戎唳也不显得怎么惊讶,而是淡声说:“有茶吗?”
狱警放了杯水,他就眯着眼笑,“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来一壶好茶呀,毕竟——”
“故事很长,我得好好润润嗓。”
璩姜远终于抬起眼皮,视线定定地落在黎星漠脸上,然后有点恍惚地说,“黎星漠?……你就是那个…成功品啊。”
黎星漠立刻坐不住了,要不是戎唳拦着,恐怕要直接揪上对方的领子,“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一切。比如你异于常人的精神力,超越了种族,若是没有体能限制,或许你可以超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类。”
璩姜远缓缓地抿了口水,“你又知不知道,你能有今天,一路踩过了多少人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下周尽量把第一卷 完结!
第29章 真相如何
黎星漠的挣扎随着璩姜远的这句话缓缓停了,而后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似的说:“您高看我了。”
他眸色浓黑深邃,专注盯着某一人时,模样本应该是好看的,此时唇角边却缓缓绽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先生,我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又谈何去干涉别人的命运呢?”
戎唳也冷冷地看向璩姜远,哼道:“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璩姜远面色阴沉,“你们两个人……噢,结婚了,相爱了,多幸运啊。一个是第一家族的独子,该说你天真还是蠢笨?一个——全宇宙唯一的成功品,你们两个当然不能理解。”
璩姜远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黎星漠,你不是想知道不落星计划么?那我就告诉你它是什么!二十五年前,第四星系米勒特里提出,以现存的alpha数量和beta并不出彩的精神阈值,全宇宙的军事力量很难再向前突破,于是他们提出了一个计划……实施人体改造,强硬拉高omega和beta这两个庞大群体的精神力。”
璩姜远终于沉浸在了那段自己也未能亲眼见过的历史里,“古地球时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拔苗助长,大概说的就是他们那些人,米勒特里在自己星系做还不够,他们上报星盟,开始了连星盟都允许的改造,然后,一切都脱轨了。”
人体改造在地球时期是禁忌,但到了星盟时代,失去本身风险,也逐渐变得不值一提;但那只针对于部分改造,强行拉高精神阈值是逆天改命,是更改人类的传承基因,其中蕴含的风险以及失败率没有人知道,研究者所掌握的一切数据,仅仅来自于临床试验,稀少且没有针对性。
“于是,他们盯上了人类。”
“最开始是重刑被关押的囚犯,他们得到了这些人的数据,可是全部失败;于是他们将此归结于经验不足,又开始期盼得到更多,他们要年龄不同,要性别不同,要种群不同——可是,哪有那么多志愿者,哪里有那么多生命给他们挥霍?”
黎星漠扶住桌沿,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璩姜远却像没发现似的,盯着杯面那片荡漾的水波,良久,才听黎星漠很轻很轻地问道:“后来呢?”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他们要成人,要少年,甚至要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但是谁会管婴儿的意志呢,只有养育他们的……家人啊。”
“所以,你真的很幸运,黎星漠。你我、甚至更多我不知道的人,都是这场计划的一颗棋子,我们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留下了伴随一生的副作用,只有你没有,你是一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成功品。”
黎星漠终于忍不住了,他狼狈地跑到角落里干呕,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脑海里交替闪过乐昊空与黎盼夏的脸,如果…如果璩姜远所言不假,那他这短短的前半生,全生活在谎言里。
他还算是个人么?还是只是一个不配拥有思想和爱的附属品?
戎唳抱着他,胳膊拢住对方细瘦的腰,才发觉黎星漠此时竟然单薄脆弱得像张纸片,让他都不敢用力,怕再拥紧一点就会碎掉,他不知所措地亲吻对方的耳朵,“星漠,别害怕。”
别丢下我。
璩姜远好像已经完全地沉浸在这段思绪里了,他闭上眼,不在意角落里的骚乱,“……我是怎么知道的?刀很锋利,划开皮肉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特别用力,血就会‘哗’地流出来,我把他们绑在家里的地下室里,他们说一句,我就多割一刀,血流干了,我也什么都知道了。”
“璩姜远!”戎唳吼了一声,随后对方便被赶来的看守人员捉住,临走时还在喃喃地念着:“宇宙时代,还会有地狱么?”
璩姜远的目光又陡然凶狠起来,“黎星漠!凭什么你会获得爱?凭什么你还可以什么都有?你应该和我一起下地狱!”
黎星漠茫然地睁着眼看他,然后眼睛被一只宽阔的手掌覆住,戎唳向来沉稳,此时声音却也在颤抖,他说:“星漠,不要看。”
黎星漠就在一片混沌中,破出一点清明想:戎唳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这样告诉他,怀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天真。难道他不去看,假装没发生,事情就真的没有发生了么?
整个宇宙中,现在只有戎唳爱他,毫无条件毫无道理地偏爱他。
这个想法拨动了他脑海中的某一根弦,让他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听见脑海里光脑刺耳的嗡鸣也没有理会,只是如水中环抱圆木那样紧紧揪着戎唳的衣角,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了戎唳的眼泪。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
黎星漠下午受了太大刺激,现在乍一醒来,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做什么都恹恹的,戎唳就坐在旁边,一只手穿在他颈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腺体:“好点了吗?”
他想说话,张口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口渴,一杯水下肚,才声音嘶哑地说道:“好多了。”
“我……”
“再睡会儿吧。”戎唳像是叹息一般地说。
黎星漠阖上眼,片刻后才说:“戎唳,璩姜远会骗我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那一刻,两个人就已经都有答案了,不相熟的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哪里有理由去骗他呢?
璩姜远没有说谎,一切真实存在,表明他与对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全都是可以被放弃来换取实验数据的无用品。
“但是,我想不通。”黎星漠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一般,“既然我现在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的计划最起码是成功的,但是为什么尘封这么多年,现在才又重新暴露?”
“难道……当时的计划发起人良心发现,才放任我被黎盼夏带走,好让我能有个幸福的童年?”
黎星漠一夕之间成长了很多,他嗤笑道:“我才不信。”
作者有话说:
小漠已经不叫黎盼夏妈妈了噢……
第30章 独生子女
第二天清早,戎唳要去工作,他最近实在落下许多亟待处理的事项,却也不放心黎星漠一个人在家里;但带去自己办公室么,又担心奔波让对方更疲劳。戎先生清晨就开始纠结,最后还是狠心将对方叫醒,“星漠,起来了。”
“……不去,没睡够。”黎星漠仿佛真不清醒一般,将戎唳来推自己的那只胳膊抱住,哼哼唧唧地撒娇,“戎唳,我不想起床,我眼睛都睁不开。”
他昨晚掉了太多眼泪,今天难受是必然的,戎唳叹了口气,手掌覆在他眼睛上轻轻揉了揉,最终还是妥协地在黎星漠头上亲了一口,“那你要乖一点。”
戎唳走路很轻,只有门锁的咔哒一声证明对方已经离开;黎星漠一直竖耳听着,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才睁开毫无睡意的一双眼。
他昨夜辗转,清晨又早早醒来,生理上其实已经极度疲惫,但却并不想陷入睡眠里,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找乐昊空,璩姜远的一面之词到底是不能全信的,他要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知道所有事情。
而黎星漠的幸运总建立在他的不幸上,例如此时,他正思考要如何联络对方,就听见楼下有人按门铃,兢兢业业的机器管家过去开门,报出一句“您好”;黎星漠赤着足出去看,看见风尘仆仆的乐昊空,对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对视,乐昊空先反应过来,朝他招了招手,“怎么没去上课?”
黎星漠没答话。
事实上,他看见乐昊空的那一刻,就被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语言系统全面失灵,他脑子里只翻来覆去地滚着一句话:他要乐昊空死。
凭什么这个人还能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与自己谈天?
“父亲,”黎星漠终于声音嘶哑地开了口,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在心底佩服自己时到如今还能称呼对方一句父亲,“我有点事想跟您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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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正在工作的戎唳,眼皮忽然重重一跳。他想联络黎星漠,看了看时间,又怕对方还没醒,搅了小妻子的清梦,于是到底还是作罢,转而传唤了助理,“兹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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