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徐皓轩忽地动了,好像觉得这样的对视无聊,他干脆直接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他的动作引起了剩下几个交谈的人的注意,众人这才纷纷意识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过的人,徐皓轩站没站姿,一点alpha的气质都没有,他慢慢地在戎唳面前站定,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戎先生,别来无恙。”
大概是错觉,又或者是戎唳从心底里厌恶这个人,他从这话里听出一种浓浓的嘲讽意味,于是心头火起,哼了一声:“不必客套。”
徐皓轩好似不在意,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仿佛两个人真是什么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问起了戎唳的近况:“想不到戎先生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不择手段地往弗里德姆跑,让我猜猜……去找人的?”
“……”
“不回答?”徐皓轩自言自语,“不回答我也听到了,那我再猜猜,谁值得你这样费尽心力地寻找,不会是黎星漠回来了吧?”
“砰!”并排的座椅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戎唳将徐皓轩按在椅背上,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黎星漠是他的逆鳞,是他不能被提及的伤口,更何况徐皓轩本身就算是让他们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半个罪魁祸首,戎唳前所未有地恼怒,他揪着徐皓轩的衣领,对方的脸色慢慢涨红,却仍然在笑,比之前还疯几分,“我……咳咳,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猜猜…戎唳,这么玩不起?”
终于有人姗姗来迟地想要过来劝架,但顶级alpha的威压岂是一般人能够抗衡的,最终,还是戎唳主动放开了手,徐皓轩倒在座位上喘气,他对于在激怒戎唳这件事上总是保有十成十的兴致,尽管自己差点去掉半条命,但还是浑然不怕地说:“戎公子,迁怒于我有什么用,你就算现在把我杀了,黎星漠也不会乖乖回到你身边的,你自己不是最清楚?”
“总之,”徐皓轩吊儿郎当地往后一靠,“不管你信不信,我来弗里德姆,还真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大可放心,黎星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戎唳忽然说话了。
“刚刚你没听到么?第七星系向第一星系投诚,弗里德姆就是他们的投诚状,我这种小喽啰,当然只是为了验收成果。”
鉴于徐皓轩此人说话一向真假参半,戎唳没有全信,不过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他皱起眉头,“你们要埃特做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徐皓轩十分难缠,像个撒泼的无赖,“我告诉你,难道等着你自己琢磨出来点什么,再把我们的计划给全盘搅乱吗?……我又不是第二个兹逸。”
说起兹逸,戎唳的疑虑又重了几分,“兹逸在哪儿?为什么不跟你一起?”
徐皓轩眯着眼笑起来,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语气十分欢快,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她啊,她死了。”
戎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追问道:“什么?她怎么了?”
“死了啊,死好几年了,因为对你和黎星漠心软,这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徐皓轩谈论起生死,显得格外冷酷无情,好像人命和世间任何一个能够等价交换的物件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掰着手指头给戎唳算账,“所以说,戎公子,你也不必再对和黎星漠的这几年耿耿于怀了吧,最起码还活着不是么?可是有人为你们伟大的爱情,连命都丢了,这样还不够?”
“哦,我想起来了,”徐皓轩眉开眼笑地说,“S……兹逸是不是还有个小情人,萧繁对么,她现在回去第七星系了没有?戎唳,我赋予你这个特权,可以将消息带给她。”
“徐皓轩!”戎唳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句,对方还坐在原地捧腹,好像死去的不是他的同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为生活带来调剂的人。
徐皓轩和戎唳的角色仿佛倒转,窗外是黑漆漆的宇宙,他们的动静引来了星舰的管理者,对方还当两人是寻衅滋事,不冷不热地说教了几句,最后很不耐烦地道:“都快到了,你们吵什么?急着去弗里德姆送命?”
各个星球先前抽派的人里,死伤的也不在少数,这个舰长仿佛认定他们也会死于某颗流弹中,所以说起话来格外的不客气,一片寂静中,只有徐皓轩却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一样捧腹大笑;最后,他揩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对舰长说:“谢谢您的祝福。”
“神经病。”那舰长嘀咕了一句,转身走了。
剩下的人一时没人再说话,戎唳心里五味杂陈:徐皓轩没必要在这种无关利益的事情上骗他,那么兹逸……
他一时又觉得荒唐:这样就死了?
毕竟戎唳可从没看出过自己这位假下属究竟在什么地方对他和黎星漠给予了偏袒;但人死魂消,像兹逸这样的人,恐怕连把骨灰都留不下,生前事已经无需再计较,也找不到人可以计较,算了吧。
戎唳盯着窗外轻之又轻地叹了一口气:理不清了。
那位舰长虽然做人很没嘴德,但手上功夫还是到家的,对于他们的到达时间预估的很准确,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声,舰内机器管家播报温馨提示:“各位尊敬的记者,我们目前已经到达【普尔】,外部环境检测安全,请放心有序离开星舰。”
这就到了黎星漠的故乡,以一种最出人意料的方式。
戎唳脚步急促,一行人里属他走得最快,仿佛巴不得去送死;星舰外停了几辆接驳用的空间车,他正要走进去,余光一瞥,街道那边的拐角倏然拐进一个熟悉的人影,手指上有什么东西的光晃了他的眼睛。
他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没有任何停留,转而就向外跑去,在那个拐角处,看到了愕然的黎星漠。
戎唳原本已经想好了一百种开场白,但现在他喉间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外面战火纷飞,他们两个却在演格格不入的爱情电影。
“星漠……”
黎星漠忽然拔腿就跑。
戎唳顿时着急起来,心脏也不加速了嗓子也不干涩了,他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口中大喊:“黎星漠!你给我跑哪去!”
作者有话说:
戎唳: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送老婆的戒指够大,所以它反光【得意
第80章 命运转盘
黎星漠当戎唳的叫喊是耳边风,连头也不回,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戎唳始终没法离他更近一步;而他自己,也甩不掉身后跟着的那个人。耳边风声逐渐急促,他仿佛远远听到戎唳还在风里面大喊:“星漠!”
要不是风冲散了些尾音,黎星漠大概会发现,戎唳的声音在颤抖。
两人已经转瞬跑出去了一小段路,身后或者身前,遥远的四周,还时不时传来炮火的响声。黎星漠旁边的街上正对面倏尔驶来一辆行驶得极快的空间车,他没注意,那辆车已经裹挟着碎块与沙石越来越近,空气传来被撕裂的声音,戎唳在他身后,将这一瞬间看得一清二楚:高速行驶的车辆所带来的灰尘和沙砾,与子弹也没有任何区别。
“星漠!快躲!”戎唳又一次加快步伐,尽管他的五脏六腑都在为这样的决定而叫嚣,声嘶力竭挤压肺部残余的空气,他喉管到胸膛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想:我真的不会再约束你,不会再用爱管制你。
可不可以听见我的话,前面好危险,我要追不上你了。
黎星漠好像在此时终于听见了那个不详的声音,他步伐下意识一顿,紧接着便被另外一个大型生物扑在地上,眼前罩上一片温暖的黑暗;戎唳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对方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外套牢牢盖在两个人的上方,运动之后,连说话都还有些不稳:“星漠,不怕,把腿蜷起来。”
黎星漠脑子一片木然,下意识按照戎唳所说的话,将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隐约间,好像还听见成为他第二层屏障的戎先生笑了一下,以一种夸奖小孩子的口吻说:“乖孩子。”
戎唳还是来了,孤身一人,以身涉险,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来了战火纷飞的弗里德姆。黎星漠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茫然地躺在地上,心想:明明最不愿意见到这个场面发生的人是自己,但最后,怎么好像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因为没办法做出两全的抉择,他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但宇宙和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一枚硬币的两面,怎么能够都是死局?
那辆空间车的经过只用了不到一秒,无人在意路边趴伏躲避的两个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戎唳没有动,黎星漠也没有,他们没有在战乱中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暂时的安全会让他们不得不面对尚未解决的问题。
戎唳率先低头了,他额头轻轻擦过黎星漠的脸颊,鼻息滚烫,言语低微地说:“对不起。”
怀抱是真切的,爱和思念是无法停止的,事到如今,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戎唳曾经用强势的爱给黎星漠扣上枷锁,他以为只要不闻不问,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了,他把黎星漠的一切自由都归还,包括一句新鲜出炉包含万千悔恨的对不起。
黎星漠指尖轻微地动了一下,他触到戎唳身上的一点衣料,紧接着像被烫到一样地收回了手;他没对戎唳的话做出回应,只是低垂下眼睛,睫毛密密匝匝地盖住他的眼神,他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太危险,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
戎唳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
来到普尔,他就是这里的异乡人,与待宰的羔羊也无甚明显的区别,戎唳自觉已经足够幸运,他来到这里的目标已经在一开始实现,剩下的归途他毫不关心,反正黎星漠在这里。
黎星漠就这样带着他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民居处。
因为战争,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到处都显得空空荡荡,戎唳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星漠身后,一米九的大高个委委屈屈地踩着不合衬的脚步,不敢说话,眼神却灼热地盯着黎星漠的后背;黎星漠对眼神很敏感,于是一路走姿都显得很别扭,现在终于到了目的地,他忍不住转头,“你别看了。”
戎唳:“好。”
却还是盯着,上楼开门,眼神不仅不收敛,反而愈发的肆无忌惮,黎星漠在这样的眼神里倍受煎熬,他推开门,戎唳这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个人,瞧着贼眉鼠眼,模样倒也还算端正,见黎星漠回来,有点欣喜地喊了声:“老大……”
他话头猛地刹住了,和黎星漠身后的戎唳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状似伤心欲绝地道:“老大,你怎么到处捡人?”
戎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地和对方点了个头,主动自我介绍道:“我不是他捡来的。”
戎唳甚至在心里补充:我是来捡他的。
“那你……?”那人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哪位?瞧着还挺帅,难道我老大强抢民男了?”
“游得本,好好养你的伤,话怎么这么多。”黎星漠面无表情地把他叫停了,但他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戎唳想说话的嘴,只听戎唳悠然自得地道:
“不是,我是他老公。”
黎星漠:……
当时他从普尔离开的时候,可没跟任何一个小弟说自己是要去结婚的,直到现在,恐怕他那群朋友也不知道自己个人资料上已经印着已婚两个字;果不其然,游得本听到这句话,眼都瞪大了,他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不可置信地说:“你骗人的吧?”
游得本挣扎着往前挪,戎唳这才看见对方的一只小腿裤管空空荡荡,大约是战争的恶果;他是黎星漠要找的人之一,也不知对方到底是怎么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从战场上或者生死边缘将人捞了回来,想必其中的难度并不小。
但黎星漠好像天生就有这种不服输的决心,让戎唳一边为他担忧,又一边难以自抑地为他的这种危险魅力而心折。他目光转向黎星漠,对方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低下头,“你先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游得本很有眼力见,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说是眉目传情么倒也不像,但剑拔弩张就更不能形容;他真信这两人有一腿了,于是忙不迭地躺下装死:“你们说你们说,我什么都听不见。”
戎唳跟着黎星漠进了屋子,里面摆设简单,除了必需品,什么都没有,连床板都硬邦邦;大约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走之前带走了细软,总之生活条件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他看了几眼就转头,又恼怒又心软地想:小可怜。
吃住就是这样的么?
黎星漠没给他继续往下想的机会,他反剪戎唳双手,将人压在刚刚戎唳还觉得简陋的床上,一直没来得及修剪的头发从他额前滑落,他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要来?”
“我不该来吗?”戎唳反问。
“来说你的对不起,还是来送命?哪件事情值得?”
黎星漠依旧面无表情,戎唳渐渐可以读出他的情绪,例如此时,他叹了口气,说:“乖仔,别哭。”
“谁哭了?!”黎星漠猛地喝道。
仿佛响应似的,一滴热烫的眼泪砸在戎唳背上,黎星漠紧抿着嘴唇,松开了对戎唳的钳制,他泪眼迷蒙地盯着对方动作,片刻后,忽然没头没尾地说:“碎了。”
“什么?”戎唳没听清。
“戒指碎了。”
黎星漠伸出手,看了一眼上面无法修补的裂痕,他知道自己迷信得近乎愚蠢,但仍然无法控制地想:这是否是一种灾难的预兆?
若是如此……
他的手开始颤抖,却忽然被另一只手掌完完全全地包裹住,戎唳有点强硬地掰起他的下巴,强迫两人对视,黎星漠咬着下唇,整张脸都是深深浅浅的泪痕,看上去狼狈至极,他听见戎唳叹气,“黎星漠,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自私一点,比如现在。”
“戒指坏了我就再给你买更大更好的,那些都不代表什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去哪里都行,不带我也行,我会像现在一样找到你,但是你得明白一件事——”
戎唳说:“我不会放弃的,所以不是你的错。我是年长者,我是丈夫,可以为任何我做出的决定负责,你只需要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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