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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正过来准备抚平最后的疮口的真神使者，看到陆迦飞起时粗布长衫下明黄螭龙的裤子一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太子殿下？！”
——要死了，太子殿下在他这里自杀，他们整个镇子怕都是要被朝廷剿灭！
那真神使者咬了咬牙，跟着陆迦向上飞来，做好了拼死也要把陆迦拉回来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飞多久，就被陆迦随手一袖子打了回来。
眼睁睁看着陆迦消失在疮口中，他只能苦着脸安慰自己：说不定太子殿下这位在世真神能在疮口中活下来呢？
……
陆迦进入疮口之后，顿时感觉到强烈的侵蚀。
这种侵蚀并非蕾丝硫酸对躯体的腐蚀，更像是灵魂和精神上的同化。
陆迦才进入疮口没多久，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要四分五裂，每一部分都在叫喊着想要独立离开陆迦，喜怒哀乐、爱恨别离多种情绪尽数涌上心头，令他不得不将绝大部分力量用来维系精神稳定。
只怕稍有不慎，他就会变成疮口中的一部分。
所幸没有真的用阿琅的躯体过来，否则他们要一起完蛋。
忽然，他目光一凝，敏捷地向上躲开。
一柄锋利的长刀砍在了他刚才的位置。
陆迦凝神看过去，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个机器人。
造型前卫、全身装满了刀剑、电锯、锁链的古怪的机器人，唯独颜色不是金属质感，而是和疮口内部的世界一样染着七彩的颜色。
陆迦注视着它，内心默默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机器人倒像是个缝合怪，实际上好多装备完全就是拖累，不如卸掉。
他的想法一闪而逝，面前那个七彩的机器人却颤抖了一下，多余的装备倏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最锋利的长刀。
陆迦一怔。
他迅速明悟：疮口内的世界……在读取他的想法来改变现实？
陆迦手中点起一丛黑焰，甩在了机器人身上。
机器人刹那间便化作了飞灰，竟然比一般的东西还要不经烧。
陆迦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这机器人烧起来的手感和疮兽一模一样，估计和疮兽就是同一种东西。
若疮兽同样和机器人一样有根据旁人的想法改变形象的能力……那么疮兽入侵到现实中之后，根据百姓们的恐惧变成那些诡异的模样就有解释了。
陆迦向前飞去。
他原以为疮口内的世界很小，但实际上却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比大齐国还要大！
尽管已经被大齐国人的各种想象改变得七零八落，但依稀能够看出过去城市的轮廓，融合古风和未来科技感，倒很有几分科技与仙侠结合的风格。
陆迦估摸着自己还能在疮口世界中支撑多久，随后向明显还完整的一个大都市飞去。
大都市的中央，有一座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建筑。
陆迦仔细看去，微微挑眉。
这不就是大齐国的皇宫？
只是同样染上了七彩的颜色。
陆迦忽然起了好奇之心：若这里也有一座皇宫，那么皇位上坐着的是谁？
他悄悄地落在皇宫内，隐匿身形来到了正殿。
正殿高居九重台阶之上的皇位上，斜靠着一个闭眼假寐、一身七彩皇袍的男子。
单看模样，倒是和太子有两分相似。
——真武皇帝？
陆迦内心闪过这个想法。
若疮口世界是真武皇帝、也就是总系统的地盘，那疮口就是总系统故意弄出来坑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还没等陆迦思考完，皇位上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和陆迦对视成功。
陆迦全身顿时僵住。
他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眼眸，好像无数不可名状的存在被打碎糅合，又将那些恐惧、疯狂尽情肆意地向周围扩散！
陆迦不是第一次面对“世界”概念的存在，但眼前这个皇帝，却远远超出了一个世界的规模，体量足足是一个世界的十倍、百倍！
考虑到总系统剥夺了那么多小世界的本源，有这个级别不是不可预料——但一个有理智的庞然大物和一个混乱邪恶、纯粹灾害一样的存在完全是两码事！
陆迦用毁灭之焰护住自己的灵魂，才勉强让自己没有立刻被对方吞噬。
然而那个男人已经站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陆迦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发现了“敌人”，而是无意识地试图吞噬所有的一切。
包括脚下的大都市残骸，也只是他吞噬后剩下的产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陆迦努力对抗愈来愈强的精神压迫，试图驱动这具躯体逃离这个有人类模样的灾害身边时，他脚下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陆迦来不及细想，便掉了下去。
男人一把没有抓到，愤怒地咆哮了一声。
在裂缝合上之前，陆迦隐约听到对方模模糊糊喊出来的两个字：
“真武！”
……
陆迦脸色苍白地落在地上。
上空是七彩的疮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涌出来，随后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强行捏合，将疮口消弭。
陆迦喘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了身前。
他正落在一处古典陈旧的卧房内，周围萦绕着浓郁的药味。
金丝缦帐下的大床上，靠着一个面色苍白、不停咳嗽的男人，样貌竟然与在疮口世界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男人擦拭了一下唇边咳的鲜血，轻轻叹息一声：“我的儿，不是告诫过你，不可进入旧日世界？”
熟悉的气息瞬间让陆迦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
这人毫无疑问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大齐国的真武皇帝，同样也是陆迦追寻了这么多世界的总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终焉（十）
陆迦脑内急速闪过了几个想法。
他和总系统虽然从未见过面, 但恩怨已久，总系统甚至为了他专门复制了一个阿德尔出来，必然已经把他放进了黑名单。
那么总系统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陆迦冷静地观察了躺在床上的真武皇帝一眼。
脱离了七彩的疮口, 真武皇帝看起来清晰了许多。
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 身穿金色九龙衣，肤色蜡黄，看起来病恹恹的，仿佛随时都要昏倒, 和七彩世界里那个混乱而强大的人形成极大的反差。
陆迦很快收起目光，低下头：“只是看了钦天监的文书，觉得那里的疮口出现得比较奇怪, 去查看的时候, 不想误入了进去。”
真武皇帝咳嗽了一声, 微微摇头：“你想得太复杂了, 那一位无时无刻不想彻底吞噬大齐, 无论什么样子出现的疮口, 都只是他的手段。他没有任何逻辑和理智, 你试图去理解他, 只会被他同化。”
陆迦很认同真武皇帝这个评价。
刚才和那个七彩的真武皇帝面对面，他无时无刻都有要投入无尽的混乱中的错觉, 只要精神稍有不足，立刻就会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 而是宛如洪水地震一般的灾害了。
——那么眼前这个真武皇帝, 和七彩的疮口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迦确定阿德尔不会欺骗或者隐瞒他, 太子没有对他说的, 一定是真武皇帝没有对太子说。
看真武皇帝似乎没有认出他, 陆迦略微沉吟, 试探问道：“他到底是什么？”
真武皇帝抬起眼眸，端详着陆迦。
陆迦被这样审视的眼眸注视，却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真武皇帝的眼神……有些诡异。
并非是猜疑或者愤怒等等情绪，而是……虚假。
实际上从见到这个真武皇帝的时候，陆迦就产生了这种感觉。
别看真武皇帝就像一个病重的皇帝一样躺在床上，言谈举止无不符合一个皇帝的标准，但却始终让陆迦产生“对方在演戏”的感觉。
陆迦十分清楚，真武皇帝给予阿德尔躯壳的目的绝对不善，但此时此刻，陆迦却并没有在真武皇帝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丝恶意。
他可不相信毁灭了诸多小世界的总系统是个大善人。
那剩下的答案……便是真武皇帝并没有所谓的“情感”，他只是在模拟。
模拟一位位高权重的真神皇帝应该有的姿态和动作。
方才审视陆迦，并不是真武皇帝自己觉得眼前的太子有所冒犯，而是他认为此刻他应该做出这样的表情。
结合陆迦对总系统的了解，他几乎可以断定，总系统绝不是他概念中的智慧生命。
真武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是人类先祖曾经做下的恶，如今也不过是透支了后代，慢慢地偿还罪孽罢了。”
陆迦加重了读音：“人类？”
真武皇帝合上眼：“你是大齐国的太子，是大齐国最后的救世主，这些事原该告诉你——疮口中的那一位，是这个世界本身。”
陆迦慢慢皱起眉。
世界意志？
“人类的祖先曾经犯下了错，几乎摧毁了整个世界，招来世界意志的敌视和驱逐。被驱逐的人类本该在无尽虚空中毫无痕迹地死去，但世界到底对自身孕育出来的种族尚怀了几分怜悯，便留下了大齐国，给予人类最后一点安身之处。当人类赎清自己的罪孽，便会在大齐国降生新的世界意志，继承已经破败的世界。”
真武皇帝慈祥的目光落在了陆迦身上，“这个人就是你。只有你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陆迦眸光微微垂下去，避开真武皇帝的眼神。
这个故事八成是真武皇帝编纂来欺骗太子的，但其中定然也包含了一些真实的要素。
“为何是我？”
真武皇帝再度笑了笑：“因为只有你拥有承载一个世界的器量。”
陆迦沉默片刻，重新抬起眼眸：“陛下，儿臣还有一话，不知当不当问。”
“问就是了。”
“为何那一位，和您样貌如此相近？”
这次真武皇帝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道：“因为他便是我，我便是他。”
说完这一句，真武皇帝便挥了挥手：“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陆迦知道再问反而会露出马脚，在内心思索了一瞬，要不要现在对真武皇帝下手。
从他对如今真武皇帝的观察来看，真武皇帝现在的力量远远比不上他，倘若陆迦出手，有十足把握将真武皇帝击杀。
但是……
想到七彩疮口中的另一个真武皇帝，陆迦还是按捺下了击杀总系统的冲动。
他低下头，领命离开。
……
等脚步声远去了，真武皇帝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伸出手，在虚空点了点，忽然出现了一道和古香古色的皇帝寝宫风格截然不同的未来科技感光屏。
真武皇帝轻轻点了点，显示出了皇宫的地图，一个光点正从寝宫离开，转向东宫。
他凝视着那光点纯黑的颜色，眼神淡漠地自语道：“到底还是没留下他。”
——若方才“太子”真的出手，他说不得还轻松一些。
真武皇帝沉吟片刻，收起光屏，唤来了大内总管：“密旨给钦天监——最近天暗得越来越快了。”
大内总管内心顿时提了起来。
作为真武皇帝陛下的贴身人，大内总管知道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比如……钦天监那精准的疮口预测，其实大都是真武皇帝陛下所拟，钦天监只提供个传话口。
大内总管上一次听到陛下这样密旨钦天监，之后疮口便大规模地来袭，几乎吞噬了大齐国三分之一的土地！
现在难道又要来一次？
他擦了擦汗水，小心地问：“可要提前通知各州郡？”
真武皇帝漠然摇头：“不必了。大齐国毁灭得越快，世界才能新生得越快。”
……
陆迦回到东宫时，阿琅正吃着果子，脸上表情时不时在茫然和震惊中交替。
看到陆迦回来，阿琅慌忙站起身，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陆迦，随后赶紧低下头行礼。
陆迦也不废话，直接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睡一会，我有事和你的真神大人说。”
等阿琅睡过去，陆迦和阿德尔交换回身体，才把这次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
太子揉了揉眉心：“早知道cutexx这么危险，我一定不许你过去。”
“危险是危险，收获也很多。”陆迦道，“幸好大约是没有再去疮口世界的必要了。”
太子道：“你确定总系统没有认出你？”
陆迦唇角勾了勾：“他一定认出来了。”
太子挑眉。
“有些话是说给我听、而不是说给你听的。”陆迦随手斟杯茶，顺手给太子也斟了一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暂时还不确定他对我的态度如何，但我倒是确定他看上你什么了。”
太子顿时严肃地道：“你放心，不管什么真武皇帝、假武皇帝，我从身心都是你一个人的。”
陆迦哭笑不得：“谁跟你说这个。”
他将空茶杯放下，“总系统要的，是你身为世界本源的化身、等同于世界意志的身份。”
太子尚未恢复过去光明神的记忆，但听陆迦讲述过，能理解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我取他而代之，做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
“当然不是。他的目的，八成是想你以大齐国为根基，孵化出一个新的世界，彻底摆脱疮口的困扰。”
太子将自己的茶推给陆迦：“疮口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疮口世界，才是这个世界原来的姿态。”陆迦端起来喝了一口，“真武皇帝说，这个世界的先祖曾经犯下过罪孽，朝廷对百姓的宣扬说祖先不敬真神……但‘先祖’是什么时期，你有猜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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