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和醒来就发现年思贤躺在自己身边,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这病房里应该放着两张单人床,可年思贤愣是把两张床拼在了一起,不过那缝隙着实不小。
年思贤是被高安和笑声吵醒的,他揉揉眼睛,“笑什么呢?”高安和就吻上了他的眼皮,“你继续睡。”
年思贤腾的一下做起来,摸了摸高安和的头,以一个医生的眼光审视了一下病人,目测一切指标正常,才说:“别闹。一会大夫来查房呢。”他忙下床,将两张床分开,放回原处,才问:“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高安和盘坐在床上,“心里。”
年思贤吓了一跳,“昨天撞到心脏了?”
“好想你。”
“正经点。”
“哥,你过来抱抱我,心就不疼了。”
年思贤抿着嘴,看看门外,示意他不要。“我去给你买早餐吧。”
“啊——”高安和捂着肚子弯下身。
年思贤立马转身,把住了他的手,弯腰看向他肚子,“你松开,我看看。哪里疼?”
高安和猛地抬头,“吧唧”亲上了他的嘴。得意洋洋的看着年思贤,“看我,生龙活虎。别担心我。”
年思贤的余光扫到门口好似站了一个人,转头看时玻璃门外面确是空的。
“怎么了?”
“没事。”年思贤本来打算等他好一点了才说,可怕一会儿Tracy和小米都来看他,就说:“以后不用天天晚上回家陪我睡觉。这次车祸是因为你太疲倦了。”
他见高安和不说话,又说:“你给我打电话也是一样的。能听见你声音,我就能睡好。”
可高安和却说:“可我想你了,怎么办?”
年思贤觉得心上被抽走了一片肉,疼的难受,伸手抱住他,“安和。”
“嗯,在呢。”
“昨天晚上吓死我了。”
这人总有办法治他,高安和顿时就心软了,拍了拍他后背,“好,听你的,以后不这样跑夜车了。”
安晴买了早餐再回医院时,在门口碰见了高树,“老高?看见儿子了?”
高树黑着一张脸,“我看他好的很,我走了。”
他们夫妻两人离婚多年,早就过了相看生厌、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的阶段,好聚好散,毕竟两人还有共同的儿子高安和。
安晴鼻子发出一声嗤笑,“行吧。”
高树欲言又止,手指都伸在半空想要开始数落人了,可见安晴那副有些冷笑的样子,他忽然清醒了半分,这人不是他老婆了,那手指终在空中抖了两下,又放了下来。他咽了一口气,似是用了很大力气,最后嘴里蹦出两个字:“走了!”
安晴将两大包早餐放在病房门口的凳子上,拿出手机稍微将头发拨弄整齐一点,又拎着袋子敲了敲门,“安和?妈妈来喽!”
原本一只腿跪在病床上,一只腿支的地上的年思贤,忽然一愣,忙收回腿,站的板直板直的,点了点头:“阿,阿姨好。”
高安和被他这架势逗笑了,“妈。我哥,年思贤。”
“是你的?”安晴还要确定一下。
“房东。”年思贤抢答。
“房东?”高安和哭笑着脸看着年思贤,见年思贤眨眼提醒他,就说:“好吧。房东。”
年思贤把病床上的桌板支了起来,接过安晴手中的袋子:“阿姨坐,我来。”他将早餐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桌上,感慨高妈妈果然和高安和一样,买早餐都如出一辙,将早餐店里餐牌上有的,都买了一份。
安晴站了起来,将豆腐脑推到年思贤面前,将打包的小盒醋递给他,“豆腐脑要加醋么?”
“嗯,谢谢阿姨。”年思贤说完这话,就发现高安和看着自己,一脸了然,却张嘴说:“妈?”
安晴说:“吃啊!你们两个。不许浪费,都吃了。”
年思贤发现哪里有些不太对,可一直没敢问,等高妈妈走了才张嘴。
高安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好似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一样,“想知道啊?房东。”
“快说。”
他指着自己的脸,“来!房东大人,在这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年思贤来了脾气,“爱说不说。不说我就去上班了。”
高安和见好就收,不敢得意忘形,“我妈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
“你不是我的房东。”高安和明知道怎么回事,偏就要逗一逗他,同他打哑谜。
“啊?这怎么猜到的?”年思贤没听明白。
高安和只好直白些说:“我妈看出来了,你是我男朋友。”
来寻病房的医生竟然是郑海,他忙完就听护士站的人说了昨天夜里实习医生呛年思贤的事,他一早拉住了要下班收工实习医生,手指勾着他衣领子,“说话。”
那实习医生昨晚的霸气模样全然没了,低头跟个小耗子一样,糯糯的说了一句:“师兄大人,我错了,师弟眼神不好。”
年思贤笑了,“确实是我昨天有些着急了,口不择言。海哥,你别吓唬他。”
郑海对着那实习医生说:“记清楚了,现在牙科大屋里的满墙锦旗,半壁江山都是你年师兄的功劳。走吧。”
实习医生抱歉的点点头,溜出门去。
郑海一边查看高安和情况,一边总结着,对年思贤说:“医患关系不好,你两都有责任。一边瞎操心,一边瞎逼逼。”
第33章 雨又落下(1)
春夏之交,下了几场雨,天一下就热了起来。
六月的北京,这天阴了半日,雨却迟迟没有落。年思贤在微笑口腔诊所里候诊,白晓推开1诊室的门,没有带病人,说:“年医生,外面有位高先生找你,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年思贤走到诊所大堂,见那位高先生背着手,一脸严肃的说:“我是高安和的爸爸,我们聊聊吧。”
年思贤脱了白大褂,带着高树走到诊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文:“叔叔喝什么?”
“随便。”
年思贤冲着服务员说:“两杯半糖的香草拿铁。”
高树坐在咖啡桌边的沙发椅上,身体向后靠,双手交叉发在身前,沉着脸,“年医生,我开门见山说。”
年思贤大概猜到他回和自己说什么,就点头,“嗯。”
“我知道你和安和是什么关系,那天在医院我都看到了。”
“我记得安和上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找我,说他有早恋倾向,每天在班里逗小姑娘笑。他肯定没有问题。当然,我也不是说你有问题。我想表达的是,安和才二十出头,他心性不定呢。”
“他只是好奇,对你动了心。可二十多岁的男人,这样的好奇心能持续多久呢?”
“现在安和事业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若你们的事被媒体知道了,他就完了。”
“年医生,你比安和大,肯定也比他成熟。如果要断,就一定要从你这头来断。他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你冷着他,不理他,过一段时间他就把你忘了。人生还那么长呢,你们都还有很多可能呢,你说是吧?”
“我能看出来你对安和是真心,你也不希望他毁在你手里吧?”
年思贤不记得高爸爸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满脑子都是,你也不希望他毁在你手里吧?
你也不希望他毁在你手里吧。
他呆坐了半晌,直到桌上的拿铁已经凉透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拿铁这东西可真神奇,又甜,又苦。
他终于做了决定,拿起电话,“今晚回来么?”
那头响起高安和的声音,似是心情不错,“哥,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想你了。”
“立马收工。明天要出差,现在马上回去抱你。我今天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年思贤忽觉鼻头一酸,“好,我在家里等你。”
高安和到家时,正好有同城快递,他顺手签了,放在桌上,“小白兔?年医生?”他见没人回应,一边脱衣服,一边唤着:“哥?”
他转头看了看厨房,冷锅冷灶,“诶?张阿姨今天没来么?”
只见年思贤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走了出来,“嗯,我没让张阿姨来做饭。那个……你……拆快递。”
高安和放下手中的袋子,拿了见到,迅速的拆开快递的箱子。他将东西取出来,当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忙将扔到一边的快递箱子又拿回来看了一下,“TA情趣用品店”。他好奇的拆开盒子里的TT和另外一个瓶润/滑/剂,一脸诡异的看着年思贤。
他这是终于允了自己了?
高安和期盼了许久的事情,突如其来的降临,却让他有些害羞。他抿了抿嘴,坏笑了一下:“哥……哥。哥哥,你学坏了?”
年思贤一脸平淡,用着性感又低沉的声音问:“做么?”
积累了很久很久未下的雨,终于在夜里降临。
起初是带着些“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滴答春雨,而后雨云里起了些些雷鸣闪电,不叫人察觉似的将夏雨的细密和绵延缓缓落下。积雨云越织越厚,裹挟着暴风和急雨,啪嗒、啪嗒敲打着年思贤落地的玻璃窗,那里没有百叶的遮挡、没有窗纱的阻隔,只剩阳台上望着巫山起云雾正在盛放的小玫瑰。
他犹记得,那花好似很久没有浇水,渴的很。
而那浇花人,却在嗅着玫瑰香。高安和想起来,他还没有吃饭,竟似饿了许久一般。腹中空空的他,如个饕餮啃食着珍馐玉馔,脍炙禁脔,饮着玉露琼浆,仙醪佳酿,不知餍足。
吻缠绵着唇,化成了棉花糖,丝丝入喉,尽是甜。
爱意的旅途上,有火车穿山越岭,翻府过洞,进出如日月星河轮转,长长久久,不知疲倦。
……
高安和抱着怀中人,从没如此满足过,眼神不错的盯着看。见年思贤睡了一阵,睁开眼睛,就笑了笑,“哥,我饿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定了外卖。”
年思贤眼眶的泪还没干,只“嗯”了一声。
高安和拿了外卖,站在餐厅桌前,“哥,来吃饭。”
“安和。”年思贤靠在客厅的墙上,看着他。
“嗯?”高安和抬头,弯弯眼眸看着他。
“我们分手吧。”年思贤淡淡的语调,好似在说着一件特备平常的事情。
高安和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坏掉了,手上拆着外卖的包装,没有停的意思,他打开食盒的盖子,看了看,“我备注了不放香菜的,可竟然在这汤里放了葱花,我下次一定投诉这家店。”
“安和,我们分手吧。”年思贤见他装作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高安和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只空碗,一双筷子,将外卖盒里面的葱花一颗一颗的夹到碗里,只见热汤的雾气飘在空中,暖了一小捧家里的温馨。他嘴里念叨着,“我哥不吃葱花的。”
两人半晌无话。一个人颓废的靠在墙上,一个人一粒一粒的挑着汤里的葱花。
渐渐的,那汤里的热气都消散没了。
可拿着筷子的人仍在仔仔细细的挑着。
年思贤走到餐桌前,按住高安和拿着筷子的手,“别挑了。我不想吃了。”
“我下次一定备注香菜和葱花都不要。”
“安和,”年思贤压住了有些哽咽的声音,“你知道的,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高安和一脸无措的盯着他,“我下次再也不定这个外卖了。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年思贤扳着高安和的下巴,让两人对视,“安和,我说的你听见了,对么?”
高安和忽就红了眼眶,“啪嗒”筷子落在桌上,眼泪也落到了年思贤的心里。“什么意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来应用在分手上亦是如此,年思贤觉得浑身已没有了气力,“分手。”
“为什么?”
“我不想说出难听的话来,咱们好聚好散。”年思贤忍着心上的疼,转过身去。他怕自己若是再不转身,就会疯狂而不顾一切的闯到高安和的怀里。
高安和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没听到。听不懂。”
年思贤使劲儿想掰开腰上的手,可高安和死都不肯放开,两人僵持着,相互拉扯。力气越来越大,几欲打起来。
年思贤的手指紧紧的拽着高安和的掌心,那指尖都泛出来了白色,他是了解高安和的,更了解高安和对自己毫无缘由的宠爱。头一遭,他想利用这样的宠爱,恃宠而骄一回,也应该是最后一回了。他说了一句:“疼。”
果不其然,那箍紧在腰间的手,一下就松开来。
年思贤不想扯些烂掉牙的谎,可行到此刻,他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将过错都揽上身,转身看着高安和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想结婚生子,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世上再没比这更难听的话了。高安和松了手,把着他的肩膀,恨不能将他骨肉都揉进肚里,他上下牙咬在一起,气得浑身颤抖,苦笑问:“这算什么,分手炮么?”
年思贤看着他,将所有可以伪装的力气都用在眼神上,他要让自己坚定,要让高安和以为自己心意已决,“吃亏的是我。”
“可是你也爽了,不是么?”高安和还试图去哄他,“我喜欢你。”
年思贤闭上了眼,他不想让眼前这人,看见自己止不住的眼泪。他说喜欢我,高安和说他喜欢我。他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说,喜欢我。可竟然是在分手的时候。
“年思贤,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喜欢到舍不得说出口,生怕哪怕那样明目张胆的告白,会被人听见,偷走他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知道啊。年思贤不敢说。
那样的喜欢,不必宣之于口,却充斥在他的周遭。
是他睡前电话那端的雨声和风声,是他梦时围绕身畔的温暖环抱,是他难过时耳边哄着的轻声软语,是他觉得孤独害怕时唇边的抚慰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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