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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眨眨眼，声音小了一些，她一边哭一边说：“蓉蓉，你姑姑说的是真的吗？你又给你爸爸交了三百万医药费？”
后头的人听到三百万医药费六个字时顿时炸了，纷纷侧头说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像极了早期抢食的小鸡崽子们。
左蓉蓉淡定点头：“是啊，交了。”
话音落，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同时深吸了一口凉气。
孙姨对于左家人早就有了一定了解，见怪不怪地冷眼看着他们，心中忍不住开始担忧蓉蓉。虽然左剑桥在刚知道自己患癌之后就留了遗书，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但这群恶狼一般的左家人，恐怕不会轻易作罢，眼下说不定都在等着左剑桥咽气后闹事呢。她很担心年纪尚轻的蓉蓉会被欺负。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似乎那里真的刚刚滴过泪，她说：“那能治好小五吗？”左剑桥是她生出的第五个孩子，小名就叫小五，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了。
左蓉蓉摇头：“不知道。”
孙姨站在一旁，心中直叹气，老太太这话问的实在是有点多余。在场的所有人，哪一个不知道左剑桥必死无疑？
“就是说治不好了？”老太太慢悠悠开口，鼻腔酸楚，眼角终于掉下两行泪。
“妈，你别哭了，从你搬进来和我们一起住，我就天天看你哭，知道你是心疼小弟，可你这么大年纪了，眼睛本来就不好，你万一再有个什么，你让我们怎么活？”左梅玉掏出纸巾给老太太擦眼泪，情真意切地说着，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
左蓉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问道：“是，治不好，所以老太太的意思是治不好就不治了么？”
左广丰神色一凛，板着脸瞪着左蓉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奶奶，里面躺着的不光是你的爸爸，还是她的儿子，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伤老人家的混账话来！”
左蓉蓉头一次看见左广丰这副样子，沉默地看着他。
左梅玉当即充起了和事佬：“哎呀，这是干什么，说话就说话，怎么吵起来了。”
老太太也按住左广丰的手，劝道：“别那么大声，回头你再吓着蓉蓉。”
左广丰也觉得自己好像说得有点重了，刚想就坡下驴说句软话，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医护人员出来以后先是扫了一眼走廊，然后朝左蓉蓉和孙姨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便开始赶人，心里直嘀咕这家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还都堵在外面哭哭啼啼的，以前病人躺在ICU时怎么没见几个人。
左蓉蓉和孙姨带头下去，其余人看着她们走了也不赖着了，统统看向左广丰和左梅玉，等着她们各自的父亲、母亲发号指令。
“让他们先走，剩下的事回头再说。”左广丰朝左梅玉说完，亲自扶着老太太去追已经大步离去的左蓉蓉。
左梅玉在临来时组建的群里散了几个大红包，便让他们该干啥干啥去。
守在楼梯口的元丞月和陆霏霏早已从楼梯间撤离，左蓉蓉丝毫没有发现，只是经过楼梯口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当然她也没有心情奇怪。
白色揽胜和粉色玛莎并排停着，陆霏霏和元丞月一起去取车，路上陆霏霏也没忘趁机打探消息，她说：“学姐，你是喜欢女生的吧？”
元丞月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胜似回答。
陆霏霏心想果然是，嘴上又问道：“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元丞月本来是不想理她的，却在记起陆霏霏和左蓉蓉的关系后，摇了摇头。
陆霏霏来劲了，继续追问：“那你喜欢我们家蓉蓉吗？”
元丞月在听到“我们家”三个字时皱眉，看也不看她，直接开门上车走了。
陆霏霏看着元丞月的车屁股，撇嘴道：“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看不出来！”
片刻后，玛莎也驶离医院停车场，陆霏霏漫无目的沿着路开了一会，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调头回来，车子停在医院对面的路边停车位上，她犹豫再三后给左蓉蓉发了消息。
左蓉蓉从副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心情有些沉重，看了眼等在门外的老太太和左广丰左梅玉，冷声道：“回吧，我爸暂时没事了。”
“蓉蓉……”
左蓉蓉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头也没回地抬起手挥了挥，领着孙姨进电梯下楼。
看到陆霏霏的消息时，左蓉蓉已经发动车子，孙姨坐在副驾驶，因为不知道要在医院呆多久，先前下车时她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手机屏幕上，名叫美少女壮士的头像上标记着红色的数以1，左蓉蓉点开。
[怎么样了？左叔叔还好吗？]
左蓉蓉回复语音条：“没事了，不过医生说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孙姨怜惜地看向蓉蓉，心中百种滋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左蓉蓉似乎看出了孙姨的想法，摆摆手说：“孙姨，你不要担心，我很好。”
“嗯，蓉蓉长大了。”孙姨看着蓉蓉的侧脸，认真地说着。
蓉蓉没再说话，开车离开医院，脑子里全是那句可以准备后事了，医生的实话让她有点难受。
陆霏霏看见蓝色的奔驰开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拨通了蓉蓉的手机。
“喂？晚上要不要约一杯？”陆霏霏故作轻松地发出邀约。
左蓉蓉没有立即答应，看了一眼身旁的孙姨，想了想说：“可以。”
孙姨立即接话：“让霏霏来家里吧，你们两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你们去外面喝。”
左蓉蓉对着电话那头问：“听到了吧？”
“好嘞！”陆霏霏一口答应，挂掉电话。
左蓉蓉在路口转弯，下意识看了眼右边的后视镜，忽然看见粉色的玛莎，她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赫然发现陆霏霏就跟在后面。
“……”
陆霏霏知道被发现了，闪了闪灯朝她打招呼，左蓉蓉一个减速，吓得陆霏霏赶紧踩刹车，亏得后面的车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左蓉蓉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伸手点了接听，陆霏霏怒吼的声音通过车内音响传了出来。
“你好好开车行不行，大马路上也是能随便你闹的吗！你不要害人害己好不好！”
左蓉蓉大声喊回去：“我刚才是给人家停车让行！你看不见的吗！视力不好你就不要开车，你才是害人害已好吧！”
孙姨听着她们这对小姐妹斗嘴，心情稍微好了些，不再紧绷着身子，慢慢靠上椅背，看着窗外的行人。
左蓉蓉不给陆霏霏解释的机会，伸手一点红色的符号，挂了电话。
第18章
当晚，孙姨做了几道硬菜，桌子上的小酒杯也都倒满了白酒，陆霏霏和左蓉蓉面对面坐着，却谁也不说话。
五分钟过去了，陆霏霏头疼地看了一眼酒杯，表情为难。
“是不是不想喝？”左蓉蓉问。
陆霏霏打量着蓉蓉的表情，点头的动作有些像《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
左蓉蓉一摊手，向后靠着椅背，坦诚地说：“其实我也不想喝。”
一旁的孙姨听到她们的对话，立即起身去盛饭端过来，说：“不想喝就不要喝了，吃饭吧。”
陆霏霏立马答应：“行，吃饭。”
左蓉蓉看着她，心想你不想喝下午胡说八道什么，还把孙姨忙得同时开了三个灶，做了这一桌子的菜。
孙姨看着满桌子的菜，发现蓉蓉和霏霏迟迟不肯动筷子，主动提议道：“要不，咱们把肖蕊也叫过来吧？”
下午这趟医院跑得她们都没什么胃口，家里也没有吃剩饭的习惯。偏偏孙姨听说她们晚上想喝两杯，愣是整了一桌子的菜。
左蓉蓉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红烧排骨、白切鸡、西湖醋鱼、葱油河虾、还有孙姨上午就炖上的佛跳墙，汤锅里还有差不多四人份的皮蛋黄瓜汤，忽想起妈妈以前常跟她是说的粮食珍贵，不许浪费……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两圈。
一旁的孙姨也在心里不断悔恨，今天怎么就手抖，全都做了大份量呢……
左蓉蓉抬起头，心思微动，默默给孙姨点了个赞，朝霏霏说：“是啊，肖蕊不是说喜欢吃孙姨做的菜么，把她叫来一起吃吧？”
桌对面的陆霏霏摆摆手，面露难色：“怕是不行吧，肖蕊下午跟我说她们今晚公司聚餐……”
“她们做老板的和员工一起吃饭，氛围能好吗？”左蓉蓉不死心地挣扎着，期待地看着陆霏霏，“要不你打电话问问？顺便把元丞月也叫来？”
陆霏霏一听元丞月的名字，觉得有戏，一拍桌子起身小跑着去客厅拿手机，给肖蕊打电话。
左蓉蓉也起身离开餐桌，既然人没有来齐，那她们坐在餐桌前就显得很不合适。
电话接通，正在和公司高管们玩扑克牌的肖蕊，听说蓉蓉叫她和元丞月去家里吃饭，一把丢掉手里的同花顺和俩鬼，连声答应。
元丞月：“？？？”
“你疯啦？”坐在对面的市场总监诧异地看着被丢在桌子上的牌。
肖蕊不理她，伸手抢过旁边元丞月手里的扑克牌，也丢在桌子上，板着脸严肃道：“我和元总还有事，你们玩吧，我们先走了，今晚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玩好哈，拜拜。”
元丞月被肖蕊扯着胳膊站起来，一脸茫然。
肖蕊趴在她耳边低声道：“蓉蓉请你和我到她家里吃饭！”
元丞月怔住，耳边一阵轰鸣，似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
肖蕊拍拍她的肩膀，坏笑道：“还愣着干嘛？走啊！”
元丞月这才迟钝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围巾，跟着肖蕊离开餐厅。
肖蕊看着坐到自己副驾驶的元丞月，不可思议地说：“干什么？你不开车吗？”
“不开了，你带我去买点东西，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元丞月的胸口砰砰直跳，小鹿都快顶破胸腔从嗓子眼撞出来了。
肖蕊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这算是说对了，我昨晚就忘了，还是让人今天补送的。不过你这反应有点不像是去朋友家吃饭，更像是丑媳妇要去见公婆了。”
“啊？”元丞月已经走神，完全没有听清肖蕊说了什么。
几分钟以后，墨绿色的奥迪车在最繁华的商业街停下，肖蕊和元丞月一前一后下车进了路边的商场。
肖蕊看着元丞月径直走进手表专柜，快步追上，然而戴着白手套的店员还是在元丞月的要求下拿出了她们的镇店之宝——满钻情人桥。
肖蕊一把按住元丞月掏卡的手，一字一句道：“元总冷静，这不合适。”
元丞月低头看着肖蕊，疑惑道：“怎么了？这个不适合做伴手礼吗？”
“当然！你这样会吓到她们的！特别是你的小丫头！”肖蕊把人从店里拖出来，进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在肖蕊极力阻拦和推荐下，元丞月最终忍住买手表的冲动，买了两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和两盒包装精美的人参。
刚进小区大门，肖蕊就打电话给陆霏霏说她们到了，陆霏霏自觉担负起迎接客人的重要任务，手舞足蹈地拿了钥匙下楼去。
孙姨在厨房忙活着，听说除了肖蕊还有一个人要来，心想应该是下午在医院看的大高个儿，害怕不够吃的她再三犹豫后还是选择进厨房加了道菜。
五分钟后，忙好的孙姨站在门口准备迎接客人，在看到元丞月提来的礼盒时，又一次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您真是太客气了。”
“小小心意。”元丞月礼貌点头打招呼。
四人来到餐厅就坐，肖蕊看到桌子上的宝蓝色酒瓶，坏笑着看向元丞月：“呀呀呀，酒都准备好啦，看样子今晚是不醉不归咯？”
左蓉蓉和陆霏霏对视一眼，心想你们开心就好。
孙姨笑而不语，重新把酒杯满上，先前盛出来的饭都改装进自己碗里。
元丞月看起来有些紧张，也不说话，和左蓉蓉面对面坐着，只听着一旁的肖蕊和陆霏霏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
酒过三巡，已经有点飘飘然的肖蕊提杯，说：“这一杯，我得敬蓉蓉，能有蓉蓉这样的邻居，我三生有幸。”
“言重了。”左蓉蓉举杯，在空中和她叮咚一碰，仰头干了。
肖蕊满上，又提杯道：“这一杯，我得敬孙姨，手艺实在是太好了，啊，我爱死这道红烧排骨了，很有家的味道！”
孙姨不好意思地举了杯白水，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喝完，不忘拿起公筷将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排骨全夹到了肖蕊的碗里。
陆霏霏跟着提杯：“孙姨的手艺那绝对的没话说，来，孙姨，我也敬你一个。”
“好，谢谢，谢谢你们。”孙姨又笑着喝了两口白水，喝完赶紧用托盘把自己的餐具收走，温柔地看着她们，“你们慢慢喝，我年纪大了，不给你们年轻人捣乱了。”
左蓉蓉对孙姨笑了笑，朝陆霏霏和肖蕊假装不悦道：“你们一个个的，孙姨年纪大了，睡前不能喝那么多水，你们还一杯接一杯的敬。”
闻言，元丞月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僵住，原本她也是想跟着敬孙姨一杯的来着，眼下只得改口敬了蓉蓉，她说：“谢谢今晚的招待。”
“客气了，是你们帮了我们大忙才对。”左蓉蓉说着举杯和空中的酒杯碰了一下。
肖蕊已经有些高了，笑着谦虚：“哪里哪里。”说完又不知道蓉蓉说的什么意思，只迷茫地看着对面的陆霏霏。
陆霏霏接收到肖蕊的信号，拿着自己的玻璃酒壶给她满上，笑道：“尝尝这个小虾，味道好极了。”
“谢谢。”肖蕊的脸颊微微泛红，笑着张嘴等陆霏霏的筷子。
左蓉蓉：“……”
十点整，四人的酒局趴下三个，孙姨收走三个空酒瓶，看着烂醉的两位客人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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