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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霖凑近笑着低声道：“晚上带你做运动，帮你练回来。”
崔湛南怔了下，一看傅星霖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哼笑了一声：“有氧运动掉肌肉你不知道吗？每次跟你做我都觉得我的肌肉线条淡了好多。”
傅星霖：“……”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居民区。这里零散着几栋老破小，比起县城里倒显得有些荒凉。他们其实走挺远了，跟傅星霖家比，那就是一个在县城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开车都得四五十分钟。
他发现傅星霖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路灯比较昏暗，所以崔湛南一时间看不太清傅星霖脸上的表情。他只是望着那片老破小，沉默地站立着没说话。
“怎么了？”
傅星霖伸手指了下前面的老旧居民区：“我以前住在那儿。”
崔湛南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傅星霖说完这一句便没有下文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
崔湛南走近了几分，轻轻握住了傅星霖的手腕。
沉默了很久之后，傅星霖又开口说道：“南哥，有件事儿我想告诉你。”
崔湛南呼吸一紧。
“我之前从来没告诉过你我以前为什么那么讨厌同性恋，我……”
“星霖，”察觉到了掌心里男孩手腕的轻微颤抖，崔湛南忽然上前轻轻抱住了傅星霖，在他耳边缓声道：“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傅星霖眸光微变，沉默了几秒：“你知道了？”
“嗯。”
傅星霖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妈告诉你的？”
“嗯。”
“她当时一定哭了吧？”
崔湛南的大手不住地轻轻抚摸着傅星霖的后脑：“都过去了，我们不去想了，好吗？”
傅星霖抬起手握住崔湛南的腰，将他轻轻推开，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南哥，我没事儿。”
崔湛南仔细认真地看着傅星霖的眼睛。男孩的眼眸之中一片平静，像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湖水，幽深宁静。崔湛南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但至少目前看来，他的情绪还是平稳的。
崔湛南抓着他的手在掌心里握着，然后垂下了眼：“对不起，我之前那样对你，你……”
“嘘——”傅星霖抽出一只手用竖起的食指轻轻压在男人的唇上，“你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不需要道歉。”
崔湛南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傅星霖笑了下，他牵着崔湛南的手走进了那片老旧居民区，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我那时候才十三岁，这件事确实对我冲击很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愿意去回想，我甚至还麻痹自己忘掉所有的一切。那时候我妈还带我去省城看了心理医生，但都没什么用。”
崔湛南心疼地握紧了傅星霖的手，恨不得能够回到过去保护那个小小的傅星霖。
傅星霖察觉到男人手上的力度不由得笑了笑，也回握住他。
“后来我们家搬家了，于是便远离了这片地方，我也刻意不去想这些事，我的生活好像回归了正常。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隐约听见我爸妈在屋子里吵架。我偷偷躲在窗边看，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妈一直在哭，我爸也是一脸沉重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当初猥亵我的那个混蛋出来了。”傅星霖扯了下唇，“我出事儿之后我爸妈立刻就报警了，那个混蛋就住在这一片，警察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找到了。但是当时相关法律还不完善，再加上事发地段没有监控，证据缺失，那混蛋进去蹲了不到一年就出来了。”
话落之后傅星霖沉默了几秒，平淡道：“那时候我就想，他怎么不去死呢？”
崔湛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后来呢？”
傅星霖垂下眼：“后来我就开始锻炼身体，参加各种体育运动，学习相关法律知识。终于，在我高二那年一个下着雨的晚上，我在他家附近守到了他，他好像喝醉了酒。我把他头上套上了麻袋，拖到了巷子里打了一顿。我没把他打死，但每一拳都是经过计算的，最后我留了他一口气。因为我知道，他是个独居的老光棍儿，就算哪天死在外边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这附近有个乞丐喝醉酒把腿摔断了，因为没有钱治病，最后死了。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他。”
崔湛南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他只是凝视着傅星霖的眼睛静静地听他说。
傅星霖扯了下唇，笑意有些冰冷：“从那之后，其实我的心结就已经在慢慢解开了。我自由了。”
崔湛南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轻叹一声，环住男孩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都过去了。”
“南哥，你不怕我吗？”傅星霖身体僵直，“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不会觉得我骨子里就是个极端且暴戾的疯子吗？”
“不会。”崔湛南松开他的肩膀看着他，“我只会觉得我的星星很勇敢。他没有退缩，没有被坏人毁掉，而是奋力反抗不公平的一切。他很耀眼，让我更喜欢了。”
傅星霖眼眶一瞬潮湿：“真的？”
崔湛南淡淡笑了笑：“真的。”
傅星霖吸了下鼻子，拉着崔湛南的手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然后两人便停在一条巷子前。那条小巷昏暗悠长，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吊桥。
崔湛南看他：“就是这？”
当走到这里之后，傅星霖的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目光依然坚定沉毅。
“嗯。”
崔湛南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过身捧住傅星霖的脸深深吻了他一下。傅星霖一怔，呆呆地看着崔湛南。
崔湛南笑：“以后再想起这里，我希望你想起的会是刚才的吻。”
男孩本就潮湿的眼眶一瞬变红，在黑暗中，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落下。他忽然展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男人，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低声说道：“南哥，你知道吗？你的出现，才是让我彻底摆脱这段阴影的原因。”
【二更 正宫娘娘】
明明只在梡县待了两天，崔湛南却觉得两人的心似是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靠得更近。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这种……与一个人灵魂相交，互相交付真心的感受。就好像……就好像把对方当做这世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他们会互相信任，也会互相理解。那是一种一加一大于二的感受。
崔湛南忽然觉得陈淑珍女士说的没错。真心喜欢一个人并发展一段长久的关系确实没什么可怕的，相反，带来的新奇体验还挺让他着迷的。
不过崔湛南心里也清楚，究其原因并不仅仅是他沉下心来正经谈恋爱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对象是傅星霖。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才造就了这段感情。
从那片老破小离开后他们便打算回去了。这个时间车不太好打，他们在路边等了有一会儿才等来出租车。
这小县城也没什么正经的公交车，就那么两三趟，结果还一趟到傅星霖家那片儿的都没有。这里大部分的人出行都习惯打车，当然，这里打车跟B市比也便宜得很，才五块钱起步。
等车的时候两人的手一直是牵着的。他们站在一起，站得很近，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袖子下面的两只手是十指交握的。傅星霖喜欢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崔湛南之间的隐秘情意，这会让他觉得独一无二的崔湛南是他一个人专属的。
而现在崔湛南也正是爱情上头的时候，也跟傅星霖一样享受着这种小甜蜜。
然而可能老天也看不过去这对小情侣秀恩爱，就在他们情意正浓的时候，崔湛南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崔湛南也没想太多，掏出来就准备要接。然而这时候两人都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傅星霖脸上的甜蜜微笑淡下去了几分，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珠定定地看着“舒见林”三个字，然后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崔湛南也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舒见林打来电话。他也不敢看傅星霖现在的表情，咬了咬牙给挂断了，重新把手机放回了裤兜里。
傅星霖看着崔湛南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不过不得不说崔湛南刚才的行为取悦到了他，于是他也故意装作没看见，什么都没提。
不一会儿就开过来一辆空的出租车，傅星霖招手停下，两人上了后车座，车子开去了傅家的方向。
然而车子刚启动不到两分钟，崔湛南的手机又响了。这一回崔湛南觉得自己脑门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就那么僵直着上半身也没有要去掏手机的意思。而此刻他的左手还被左边坐着的傅星霖握着。
傅星霖只感觉男人的手心似乎出了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心虚的。
崔湛南迟迟不接电话，舒见林就像是故意跟崔湛南作对一样一直也没停下来。后来前排的司机都听不下去了，从后视镜看了眼后车座的两人：“二位，是不是手机响了啊？”
崔湛南都没敢转头看傅星霖。他硬着头皮用右手艰难地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也不看就要挂断。
这时候傅星霖出声了：“接吧，看他要说什么，开外放。”
崔湛南看了眼傅星霖。男孩儿表情淡淡的，但瞅着手机屏幕时的眼神又有些冰凉。这小子，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跟正宫娘娘似的。
崔湛南为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觉得好笑，可此情此景他又笑不出来。于是他干巴巴道：“肯定没正事儿，接了还惹你生气，我给挂了吧。”
“接吧，我相信你。”傅星霖直直地看着崔湛南的眼睛，那态度似是不容崔湛南拒绝。
崔湛南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通了，并在傅星霖的盯视下开了免提：“喂？”
“你可算接我电话了。怎么？傅星霖在你身边不方便啊？”
“……”崔湛南发现傅星霖下颌线的弧度好像一瞬间冷硬了许多。
“怎么不说话？”
崔湛南右手食指不自觉抠了抠手机壳：“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
“就是想问问你找到傅星霖没有，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找到了。和好了吧？”
“……嗯。”
“那就好，不然我还成罪人了。”
“就这件事儿？”崔湛南看了眼傅星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恨不得赶紧给电话挂了。
然而这一回电话里的人却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轻轻笑了下：“小南，我这回可能栽了。”
崔湛南眉角一跳：“什么意思？”
“《无量》的票房不太好，这次我可能得赔钱。”
崔湛南沉默了几秒，然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就劝你别投这部，文艺片现在不卖座，剧本再好它挣不来钱也白搭……赔得多吗？”
“差不多把我这几年挣的全都赔进去了。”舒见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几年算是白干了。”
崔湛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傅星霖，见他神色平淡，轻轻握紧他的手让他放心。
于是崔湛南思酌片刻说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帮忙？”
这一次舒见林沉默的时间长了些，然后似是有些艰难地说道：“我现在需要钱来填补窟窿。现在真人秀最赚钱，但是以前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拍戏上，在综艺方面的资源不太好，而且很少。我……听说你们公司要赞助一档XX台的综艺是不是？能不能……我能不能厚脸皮求你把我塞进去？”
舒见林这句话说完之后，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崔湛南一时间犯了难。
倒不是他不想帮这个忙，也不是这个忙难帮。他毕竟算是越美集团的实权掌权人，往自家品牌赞助的综艺节目里空降个艺人没什么难的。他犹豫是因为别的原因。
崔湛南想得比较远。
在娱乐圈这个地方，多的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腌臜事儿。表面上他是把舒见林塞进去了，但圈子里的人可就不一定怎么想了。再加上两人之前还闹过不大不小的绯闻，说不定别人要误会他和舒见林关系不纯洁。
如果是以前崔湛南也不会在意这些，反正他单身汉一个，花边新闻满天跑，根本就不差这一条两条的。但现在……现在他已经有傅星霖了。
虽然他以前私生活玩儿的挺花，但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他觉得一个有了爱人的人就不应该再让自己陷入到这种传闻中，这是一种义务。更何况傅星霖本就介意他和舒见林曾经的事儿，他要是这么做了就等于往傅星霖心口戳刀子。
这事儿他干不出来。
于是崔湛南思量片刻开口道：“对不起见林，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你。”
崔湛南看了傅星霖一眼，然后继续道：“以前我跟你说过，星霖介意我跟你联系。如果我帮你这个忙了，他心里一定不舒服。所以……抱歉，请你理解。”
崔湛南这番话说完，傅星霖不由得愣了下，怔怔地看着他。
电话里的人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的时间有点儿久。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就连前面的司机师傅都竖起了耳朵大气不敢出，生怕错过了这个大八卦。
良久，电话里才传来舒见林略显沙哑的声音：“嗯，我知道了。抱歉哈，给你带来麻烦了。那我自己找关系吧，谢谢你。”
电话挂断之后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司机师傅还等着下文呢，结果地方到了，这俩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师傅不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面前就是傅家的大门，不过两人谁都没打算走进去。他们就那么站在昏暗的乡间小道上，彼此对视着。
“星霖，”还是崔湛南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很介意我和舒见林的过去。以前我也确实做事欠考虑。以后我会多注意，今天这事儿咱就翻篇儿不提好吗？”
因为每次一提起舒见林两人必吵架，所以现在“舒见林”这三个字儿对崔湛南来说跟魔咒似的，他都怕了。今天舒见林就这么突然打来了电话并且还提出了这种请求，不用想也知道傅星霖指定得生气。所以崔湛南觉得，在这小子发作之前先下手为强，应该能有效避免一次伤感情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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