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再度袭来,让他一瞬间弯下了腰,唇色发白地微颤着。
裴鸣一下变了脸色,急忙伸手扶着他:“林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林子晋试着挣开他的搀扶站起来,却手脚发软,胸口的刺痛更甚,只能紧紧地抓着裴鸣的衣服,将原本熨帖的西装拽得全是褶皱。
“林哥你坚持一下,”裴鸣的声音带着哭腔,将他搂在怀里向片场外跑去,“我送你去医院。”
林子晋强撑着微微挣开眼,看着周围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心说这下真瞒不下去了,估计明天一早自己得绝症的消息就能传遍微博,怎么编的都有。
裴鸣在他旁边不知和谁打了一通电话,他觉得没过五分钟,便有救护车的声音在活动场地外响起,简直神速。
林子晋有心问裴鸣到底给谁打了电话,可动动唇却半句话也没力气说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裴鸣,轻轻抬手蹭过他的脸颊,抹掉滚落下来的泪珠。
这大概是心脏最疼的一次,可分明疼到神经都要麻木了,他的意识却仍十分清醒,甚至不舍得看见裴鸣为自己哭。
没什么好哭的。
他先前还一时兴起去立了遗嘱,将那点遗产三分之一留给公司,三分之一给爸妈,剩下三分之一给裴鸣。
真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林子晋想到这儿,莫名其妙觉得很好笑,轻轻牵了牵唇角,却换来裴鸣一阵紧张的询问:“林哥,你还好吗?车马上就到,你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
这也不是他说要坚持住就能坚持住的。
林子晋轻叹一声,动了动唇,终于有力气发出声音:“别哭,大男人哭什么哭。”
裴鸣一听哭得更凶了。
“生死有命,你哭也没用。”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将他扶了上去。裴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一路跟上了救护车。
“林哥,会没事的,”裴鸣用纸巾胡乱擦了脸,“你说好要赔给我下半辈子,不许说话不算话。”
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实在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只能阖眼听裴鸣说话,双眉微蹙,可能是疼得厉害。
裴鸣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却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眼泪簌簌地向下掉。
身边的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这才倏地抬起头来,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眼泪。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现在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林子晋的声音很小,他只有凑近才能听清。
“你或许不信,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林子晋轻声道,“所以不要哭,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林哥,我......”
林子晋没听清小明星接下来说了什么,只觉得意识在一片漆黑中浮浮沉沉,紧接着便坠入了一场似乎不会再醒来的长眠之中。
梦里他回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会儿他刚从大学毕业,满怀着雄心壮志和师兄师弟一起去韩国集训,以为自己会于现在小火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毁天灭地般的灾难。
他如四年前一样在黑暗的库房中摩挲,脑侧的伤口针刺似的痛着,好像正在向外不停渗着血,让他更加慌张和恐惧,急切地想逃离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潜意识说,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林子晋蜷缩在一处角落里,双眼中写满了绝望。正在他以为果真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时,眼前倏地炸开一片亮色。
一道身影慢慢走近,带着身后那片金黄色的阳光,驱散了库房中的黑暗与绝望,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林子晋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有些忐忑那人是否会接纳自己,正欲半途退缩,却被一片温暖裹挟住。
那人的周身被阳光照亮,轮廓毛茸茸的,像初生的天使。
他被那片温暖拽着向前,从泥沼似的黑夜中脱身,一头撞进灿烂金黄的日子中。
林子晋眼睫微颤,轻轻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周围。
仪器的“滴滴”声不紧不慢地充当了背景音,衬得房间中一片寂静。
他躺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活动场地被人弄到了医院,而且还活着。
胳膊有些酸麻,林子晋动了动手,发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身边,似乎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不知是哭的还是熬的满是血丝的眼睛。
林子晋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干什么呢?”
裴鸣似乎不相信他醒了,怔愣片刻后慢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林哥......”
“我这不是没事吗?”
林子晋受不了他这样腻人的相处方式,和他微微拉开了距离:“别闹。”
裴鸣的眼泪倏地便落下来了。
这小明星是水做的吧?
林子晋有些无奈地摸了把他的头:“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可哭的?”
可裴鸣又哽咽似的喊了他一声:“林哥。”
林子晋被他哭得心里没底,正色道:“你和我说清楚,为什么哭?怎么了?”
裴鸣将眼泪擦掉,目光有些游移地在空中四处乱瞟,似乎不敢正眼看他:“没,没怎么,就是我太失态了。”
林子晋眯起眼,伸手揪住他的领口:“说实话,我最恨别人骗我你还记不住吗?”
裴鸣动了动唇,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低声道:“林哥,我让医生给你做了检查。”
虽然早就看淡了生死,但林子晋心头还是不免“咯噔”了一下:“嗯。”
“他说......”
裴鸣讲着讲着又要哭,连忙胡乱抹了把脸:“好像,好像是你心脏上有个肿块。”
林子晋眨了眨眼,将他这句话消化掉后才意识到他说的病应该是“心肌瘤”:“良性还是恶性?”
“还不知道,过几天才出结果。”
裴鸣深吸一口气,这才敢抬眸看他:“林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林子晋原本被“心肌瘤”三个字砸得有点懵,这会儿听了他完全没道理的要求后却被气笑了:“这是我说不要就不要的吗?我说有用吗?”
裴鸣摇了摇头,唇角一垮,又无声地看着他落泪。
其实林子晋自己也不好受,但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感觉似乎将这份难受抵消了一些,至少没让他觉得孤单和无助。
“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子晋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注意着不碰到另一只手上打着的点滴,伸手摸了把裴鸣的头发:“别哭了啊,本来就够倒霉了,你高兴点。”
“你让我怎么高兴?”
裴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原本好看的眼睛都肿了,也不知道在自己醒来前哭了多久。
林子晋有些后悔。
早知道之前就不搞那些试探好好和他在一起了。
万一自己死了,还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很深的印象,小孩过了几年觉得寂寞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他心中那股名为“占有欲”的邪火不分场合地露出头来,愈演愈烈,驱使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道:“别哭了,听话,上来陪我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小年快乐(据说今天是南方的小年那就再说一遍.jpg)
第70章
这要是放在几天前, 裴鸣一定会十分惊喜,而后照做。
但现在裴鸣只摇了摇头:“不要。”
“之前不是一直要一起睡吗?怎么现在不了?”林子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转性了?”
“不是的, 是......”
裴鸣轻轻勾着他的手指:“没有让病号和别人挤一张床的道理。”
“我这算什么病号?没缺胳膊少腿的。”
林子晋要被他气笑了, 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滚上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裴鸣“哦”了一声,虽然嘴上说着不想, 但还是相当诚实地脱了外衣爬上床。
病床比酒店单人床还小, 躺两个成年人确实很挤,但林子晋却并不觉得难受, 反而很有安全感。
裴鸣向他身边蹭了蹭, 轻轻环住身边人的腰, 将下巴搭在他颈窝处。
“刚刚不是不来吗?”林子晋轻声说, “现在抱这么紧?”
裴鸣闷闷地“嗯”了一声:“你管我。”
“行,不管你。”
林子晋任由他赖在自己身上撒娇, 微微阖上眼, 只觉得困意再度潮水般袭来。
可还没等他睡着, 便被人喊醒了。
他有些不悦地蹙眉, 发现小明星一双眼睛紧张地落在自己身上, 似乎生怕他这一睡就起不来了。
“你干什么?”林子晋说,“我睡个觉还不行吗?”
“你别睡。”
裴鸣又躺了回去, 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反正......反正你之前已经睡了挺久了。”
他听着耳畔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却仍无法安下心来,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 怀中人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林子晋轻笑:“生老病死都是天意, 你幼不幼稚。”
裴鸣现在就听不得他说“死”这个字, 手揪紧了他的衣服:“不许你这么说。”
“行, 不说。”
林子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却被人顺势覆上。两人十指相扣,显得缱绻而密不可分。
“林哥,你之前说的还算话吗?”裴鸣问他,“你在发布会上说的,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想把后半辈子都赔给我,还算数吗?”
林子晋看了他半晌,唇边勾起一个弧度:“场面话,唬唬记者呢,你也信啊?”
裴鸣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继续说:“那我抱着你上救护车之前呢?也是唬记者的吗?”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林子晋面上就有点发烫。
那时实在疼得厉害,真以为自己快命不久矣,本着快死了说的话不用负责这个道理,他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全然没料到自己还能捡回来一条命,被迫躺在这儿听裴鸣翻旧账。
“我说什么了?”林子晋移开目光,“你听错了,我当时疼成那德行,还有力气说话吗?”
他话音刚落,唇上便落下一抹柔软的温热。
裴鸣小心地吻了吻他的唇,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摩挲着,紧接着便强硬地挤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将这张口是心非的嘴封住。
林子晋被他亲了个猝不及防,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但他的反应似乎很合裴鸣的心意,不依不饶继续勾着他的舌尖作乱。
他有些晕头转向,耳畔响起细微的水声,听得人脸上发烫。可偏偏还控制不住那喉间无意识溢出的低吟,甜腻得有些陌生。
裴鸣最后报复似的咬了下他的唇珠,这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
“你真是狗啊,”林子晋气息微乱,“咬我干什么?”
“戳个印。”
裴鸣又俯下身去吻他的耳垂和侧颈:“你是我的。”
林子晋被他闹得身侧一阵酥麻,下意识地便要向旁边躲,却被困在裴鸣怀中,只能低声道:“别闹。”
“我没闹。”
裴鸣终于安分下来,将脸埋在他肩上。林子晋正要趁机将人推开,却忽地察觉到肩上似乎湿了一片。
“你哭什么?”
林子晋这才反应过来小孩刚刚奇怪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下:“别哭了,我还没哭呢。”
“我害怕。”
裴鸣在他身上蹭了蹭,红着眼眶抬头:“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有,什么也不怕,但就是害怕身边的人离开。”
林子晋心头一动:“你这么想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嗯。”
裴鸣避开他挂着吊水的那只手,将人又向怀中揽了揽:“他们都说我是谁谁谁的儿子,我有钱有权,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但根本不是这样的。”
“妈妈走的时候我没办法,现在连你也......是不是我克身边的人,我喜欢的人都会因为我死去,都怪我。”
林子晋沉默半晌,敲了下裴鸣的头:“瞎想,封建迷信,我这不是没死吗?是长了瘤,良性恶性没出来呢,没必要啊裴鸣。”
“你不懂。”
裴鸣小声嘟囔道:“我害怕。”
“不怕。”
原本几年下来林子晋已经看开了生死,但被裴鸣一闹自己也跟着心慌起来,却能堪堪维系住表面的波澜不惊,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来安慰裴鸣:“没事的,这病恶性的少,做个手术就能好了。”
裴鸣沉默半晌,轻轻“哦”了一声。
他只觉得怀中人这些日子肉眼可见地消瘦,给人一种马上就会消散成烟的错觉。
这种想法让裴鸣更心慌,还没说话便听那人轻声说:“但要我说,如果我真没那个命活着,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没给你留点什么深刻的印象。”
裴鸣的心不轻不重地漏跳半拍,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你什么意思?”
“没......就那意思呗。”
林子晋似乎又开始犯困了,声音也变得迷迷糊糊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别激动。万一我真没挺过去,公司的股份给你留了,虽然你可能也看不上。”
裴鸣静静看了他半晌:“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吧,我那房子归你,李逵也归你,”林子晋说,“李逵今年刚两岁不到,少说还能活个十年,好好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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