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想,这样做虽然会坐实自己确实有嫌疑,但只要他死不承认,宋衔之就不可能翻得了身。
打碎镜子之后,他便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周围人的质问。
可是并没有。
上方响起的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白景逸脑中嗡的一声,等他抬头,看见虚浮在半空中的画面时,脑中的弦啪的一声便断了。
“没错,人就是我杀的,你的东西也是我抢的。”
“可是那又能怎样?你抢回来啊!”
“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凭什么同样是人,你就能什么都有!我不服!我就是要让你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画面显示是一个山洞,正是不日之前,三人在山洞时的场景。
当时他神志不算清醒,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没想到宋衔之如此阴险,竟然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白景逸牙口发抖,转身朝宋衔之扑过去,却被沈铎轻松抓住了后襟,丢在了殿前的台阶上。
坚硬的石台将白景逸精细的皮肉磕烂,鲜血染透了他已经不算干净的白衣。
宋衔之朝他道:“还要多谢白师弟帮忙。”
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在上面下了术法,一旦铜镜被打烂,里面被记录下来的画面便会自动出现。
白景逸仍不愿承认:“当时是我神志不清,被你诱哄着说了这些话罢了!”
他嘴角染血,表情有些许的狰狞,再加上他已经不算惊艳的相貌,就格外的令人反感。
宋衔之眉眼间的笑容淡去,不再理会他,而是朝着云翎拱手道:“师尊明鉴,就算这段留影并不能证明白景逸确实是杀人凶手,但却可证明他与我有同样的嫌疑。”
“因此,希望师尊能准许我对他使用搜魂术。”
“不行……”
云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道,声音冰冷:“搜魂术危害极大,不管是承受者,还是施法者,都有可能会受伤。”
宋衔之刚想说没关系,就又听云翎接着说:“就算是要用,也不能是你。”
“师兄!”山叶猛的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云翎:“如此荒唐的要求,你怎能就这样同意?!”
她这句说完,便飞身下了高台,伸手来擒宋衔之:“既然你们二人都有嫌疑,那就一起为掌门师兄陪葬吧!”
宋衔之足尖轻点,极速后退。
山叶单手成爪,在即将逼近宋衔之的时候,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屏障十分厚实,攻克不破。片刻之后,又有一道极大的力量反卷而来,将她整个手臂震开。
山叶被震的浑身发麻,强忍着疼痛将扭曲的手臂掰了回来,而后震惊的望向面前高大的男子。
沈铎的面色阴沉,乌黑的眼瞳隐约透出幽绿的暗光,声音发沉:“别碰,我师兄。”
山叶捂着手后退,忽然惊觉这个一直没开口的弟子,实力竟然如此深厚,甚至已经超越了她。
宋衔之慌忙上前,拉着沈铎左看右看,发现对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沈铎突然挡到自己前面,承受了山叶一击。
而当他看到受伤的人竟然是山叶的时候,宋衔之又有点懵。
沈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看向沈铎,而方才还气势骇人的沈铎,立马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山叶做事莽撞,先前便已经引起许多峰主的不满,现在又这么着急针对一个弟子,难免不会有人顶撞她。
“我看啊,叶蝉君若是实在处理不好此事,还是趁早将掌门之位交出来的好。”
“我说也是,云师兄分明更能胜任,连个小弟子都打不过,像什么样子……”
他们议论声虽然不算大,但也没藏着掖着,听的山叶脸一阵青一阵白。
云翎在这时走了下来:“搜魂术危险,就由我代劳。”
宋衔之瞳孔一缩:“师尊你……”
他之前练过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又有元婴功法加持,使用搜魂术一般危险不大。
反倒是云翎,如果是他上手的话,不一定能驾驭的好。
而云翎却是摇头,制止了他的话。
他默了一瞬,又看了眼白景逸,低声道:“我想知道,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云翎话中的他,后者应该就是原主。
从留影镜中白景逸所说的话中,知道些许内情的云翎不难猜的出,白景逸应该对原主做过些什么。
云翎那么在意原主,又怎么会放过这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若真是他所为,我定不会轻饶他。”云翎难得说了句狠话。
宋衔之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山叶向来为云翎马首是瞻,见状虽然气极,但也不敢再在心上人面前在做个跳梁小丑,于是便上前一步:“师兄,我为你护法。”
云翎点了点头。
这位小师妹对自己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有心思理会罢了。
宋衔之和沈铎对视,只得退后一步。
云翎将染了血的手帕塞进衣袖,而后伸手,凭空将还想要逃跑的白景逸捉了回来,丢进拟好的法阵里。
准备好之后,他盘膝而坐,闭上眼对山叶道:“开始吧……”
就在阵纹刚刚被点亮的时候,一道颇为平淡的嗓音穿了过来。
“等等……”
第165章 不死不休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年。
他穿一身红衣,长发高束,姿态肆意。精致的脸上虽带着浅笑,却给人一份疏离之感。
他一脚踏进金殿,细白的手指上,转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摄魂术就不用了,我这里有证据。”
“喏。”少年将手中的玉佩抛在地上。
玉石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道红光从中闪出。
然后,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便浮现了出来。
画面里正是黑夜,画面中的两人,正是前掌门和白景逸。
前掌门待白景逸不薄,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偏爱,所以对对方并没有防备。
开始时,两人相谈甚欢,等到掌门被白景逸逗得开怀大笑的时候,他脖子上悬挂的那枚青玉便忽然光芒大盛。
青色的光,化为细长的利剑,瞬息之间便将掌门的喉咙刺穿。
而掌门的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笑。
“这!这怎么可能!”
大殿中顿时吵作一团,连云翎和山叶的表情都大变。
山叶更是直接上脚,狠狠踹在了白景逸的心口处,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当真是你害了掌门师兄!”
他踹了一脚,尤其嫌不够,又拉着地上人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狠狠甩了几个巴掌。
少年手一伸,那地上的玉佩便自动回到他手中。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双臂环抱在胸前,视线一直落在白景逸身上,让人看不出他心情如何。
宋衔之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倒是沈铎察觉出了一些,看向少年的眼神有些惊讶。
白景逸被这一连串的打击搞得整个呆住了,他没想过,当时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既然就这么被人揪了出来。
他眼眶发烫,脸颊也被山叶打的高肿起来。
“不不!不!”
“凭什么!这个人拿出来的东西不能信!假的!不是我做的!”
白景逸疯狂的挣扎起来,山叶一个不留意,竟让他挣开了。
冲开了桎梏,白景逸忽然有了孤注一掷的狠劲。
没了青玉,他好像什么都不是。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可就算是要去死,他也要拉上宋衔之。
他这两辈子,就是要与宋衔之这个人,不死不休!
或许没有人能理解他。
他也知道自己救不起来了。
他太想要宋衔之的一切,天道不给,他就自己去抢。
抢不过来,那就毁掉。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时没有在望山镇遇见宋衔之就好了,那样他也就不会知道,明明是在同样一片天空之下,却有这般不公。
一个天生就是耀眼的星星,一个却是可以任人踩践的尘埃。
如果这颗耀眼的星星没有将他带到天上,或许他便可以就那样,愚昧无知的死去,死在昏暗的角落里。
可惜,见过星星之后,谁还甘心做尘埃。
白景逸到如今都不悔自己做过的一切,毕竟,他是在为自己争。
然而,事到如今,他想要杀掉宋衔之,俨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66章 果决
大殿威严,四周除了各位峰主的宝座之外,还各自悬有几面巨大的水镜。
通过这些水镜,可以将殿内的情境传达的殿外。
而此时此刻,青河宗的主峰上,已经密密匝匝的站满了人。
这些弟子在执法堂的管束下,虽然没能直接冲进殿里,却也早都吵开了。
仔细听去,便能发现这些人尽数是在谩骂白景逸。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人群中之前那些为白景逸讲话的人,也纷纷调转了矛头,谴责起了自己昔日的心慕之人。
“没想到白景逸居然是这样的人,当真是美人如蛇蝎!”
“杀害了掌门,还嫁祸给宋师兄,说他是魔头都不为过!”
“这种人就应该废去修为,赶出师门!”
众弟子义愤填膺,而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些是刚从花海秘境中赶回来的,其中便包括唐棠。
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将事情的过程看了个详尽。
其中那几个和宋衔之相处过的弟子,尤为愤怒:“我就说,像宋师兄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原来是遭歹人陷害……”
“唐师兄,你平日里和那白景逸私交甚好,竟然都没有发现他是个坏人吗?”一位年纪较小的弟子直言道。
被问到的唐棠脸色僵硬的摇了摇头,握剑的手用力到发白,目光发狠的看着悬境中的白景逸。
若说其他尚好,但这个人竟背着自己,杀害了自己的师尊,最后还将罪名嫁祸栽在衔之头上。
如此行径,天理难容。
唐棠心中对白景逸仅剩的悲悯也被消磨殆尽,只等众峰主下决断,让此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等他看到白景逸竟然试图对衔之再次下手时,他未经思考,脚下便冲了过去。
执法堂的人没拦住他。
古朴的大剑足有一掌宽,斜着钉进了白景逸的手背,又将他整个身体带落在地。
毫无预兆的扑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从手背蔓延全身,白景逸凄厉地尖叫起来。
可当他看见那柄熟悉的古剑时,他身上所有的气息,痛苦的,愤怒的,全都偃旗息鼓。
眼眶里瞬间溢满了热流,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他喉咙哽动,沙哑的叫了声:“唐师兄……”
泪水和肿胀的眼睛,促使他已经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
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他心中想的依旧是:自己现在一定好丑,这人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了……怎么办?
他最怕的事情,如今还是发生了。
唐棠拿着这把,两人一同寻到的古剑,指着自己。
“杀我师尊,你这样的人,不配叫我师兄。”
唐棠一字一顿的道,眼中再没有任何温度,握回长剑的手也没有丝毫偏移,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傻,竟然被这人蒙骗了这么久。
不久前还为此人心软,令衔之厌烦。
白景逸被剑指着额心,却毫不畏惧,双手捧住锋利的剑刃,虽在流泪,却是笑着说:“唐师兄,可还记得这柄剑是怎么来的?”
唐棠的记忆瞬间被这句话拉回了过去。
他猛然想起,当初为了拿出这柄剑,眼前这人几乎是九死一生,险些被伤了根基……
“既然如此,这剑我便不要也罢!”
唐棠说完,直接松手。
长剑坠地,随着咒语的念出,人与剑之间的契约被强行解开。
果决如斯……
第167章 留给爱的人
因强行解开契约,唐棠也遭到了反噬。
古朴的大剑在半空中抖了几抖,而后便飞快冲入了云霄,再也不见踪迹。
唐棠跪倒在地,痛得几欲昏厥。
白景逸双眸猛张,膝行着扶住了他的手臂,却被对方使力甩开。
“别碰我!”唐棠双眼充血,吼出这一句之后,又吐出了数口血沫,眼前阵阵发黑。
白景逸双手僵在了原地,他红肿的脸颊已经开始发青,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唐师兄!”白景逸叫的声音都破了,启唇,牙齿微抖,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面对如此局势,和白景逸忽然泄了力气,双手环膝而抱,良久之后,他才忽然抬头,说道:“没错,掌门就是我杀的。”
他声音中带着出奇的冷静,脸上的泪痕也已经风干,并未再哭过。
他甫一承认,殿外的弟子们便喧闹起来,声音几乎要越过长峰,直冲金殿灌入。
“既如此,你们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是,搜魂不行。”
“我亦有我自己珍藏的记忆,并不想分享给别人。”白景逸说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算是自己要死,他也不要宋衔之能够洗清自己。
就算是自己要死,宋衔之也要永远背负着那些污点。
周围人,包括宋衔之和沈铎,都没想到他竟能这样洒脱,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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