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自觉地笑了笑,这一切都是天意。好人卡是发不成了,那不如将计就计,就让他来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不管印象好坏,有就比没有强,这总比自己费尽心思从外部慢慢破防容易。
余生平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抽出佣金的三分之一放进私人账户,又吩咐了其他几个信得过的线人寻找合适的建筑公司。
他并不希望拖合作伙伴的后腿。他们约好在冬天来临前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搬去新的房子。
余生平很快便接到了陆弘煜的行程表,他还是骂了夏星星几句,虽说这次的合同弄巧成书,但作为情报商实在不应该如此不严谨。
当然,他也在夏星星面前反思了自己。反思自我有利于企业的巩固。尽管这个小小的情报组织只有两个人。
陆弘煜的原定计划是下周一回普溪,后来提前到了本周五。
余生平和陆弘煜约在周六见面,他希望自己可以将两次恶心的社交在一天内完成。
但余生平显然低估了陆弘煜对自己的厌恶程度。陆弘煜压根儿不在乎协议,他好像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余生平活着。
这让余生平很难接近他。余生平果然在第三天的晚上收到了回复,更准确来说,是宴会前二十分钟。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七点四十见面,我只等你十分钟的时间。
余生平刚回复他自己也有晚宴,可随即就看见了:您好,您的邮件已经收到了,我会在三天内尽快给您答复。
或许陆弘煜从一开始就不准备给别人说不的权利。
余生平最后确实见到了陆弘煜,只不过是在饭桌的中央,陆弘煜皱了皱眉。不,不只是陆弘煜,还有陆婉婷,余立安。
陆弘煜是故意的,他的邮件里只填写了陆宅的地址,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跟着陆婉婷的车,他估计连大门都进不来。就算进来了又如何呢,十分钟,他怎么可能找的到陆弘煜呢。
余怜陆:“裤子!裤子怎么红了!”
余生平真的很少生气,他为了一个玩笑一样的约定奔跑了二十分钟,那条不合适的裤子扯裂了辛苦生长的结痂。
所有人都顺着余怜陆的声音望向他的身体,所有人都看见了白色西装裤侧殷出了大片的血红。
余生平不合时宜的想起条约,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陆弘煜都没能保护好自己。这个家伙果然很难搞。
但余生平是个很善于反思的人,他那时想:是自己晚到了一分钟,陆弘煜会走也情有可原。他在议论声中坐向了自己的位置,这一桌都是孩子。
他是没有资格和陆弘煜平起平坐的,论辈分,他该叫陆弘煜一声舅舅。
余生平庆幸自己没有挨着余怜陆,他真的有些累了,就连最擅长的忍耐都想丢掉。
余生平喜欢和孩子们相处,孩子的一切都是纯粹的,这让他感觉能松一口气。
他给孩子们剥虾,哪怕余怜陆刚刚说过难听的话,他也不计较。孩子们总是这样,好与坏,对与错,都是最真的。
孩子们喜欢余生平,余怜陆甚至自豪的挽着余生平的胳膊,向别人炫耀这是她的哥哥。那是余怜陆第一次喊他哥哥,余生平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让陆婉婷不满,她借着间隙便呵了余怜陆一声。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但饭桌上的女人似乎都是这样,于是在这个富豪云集的地方,没人关注她。
很快她把怒气转移到了丈夫身上,要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两类女人,独立的女人,和依附于别人的女人。
最可悲的莫过于既不独立,还依附于一个窝囊废。余生平望向父亲,他已经年近花甲,可依旧要对枕边人卑躬屈膝。余生平觉得有些悲哀。
但余生平回过身去,发现悲哀的事情有许多,家庭美满的富孩子也有苦恼,比如资质平平的从出生便开始踩过父母规定的蓝图。
再比如,功成名就的被无数虚伪的恭维淹没窒息。余生平抬起头来,看见了陆弘煜的眼睛,宴会上的人都对他趋之若鹜,他是最备受瞩目的那一个。但余生平望向他时,捕捉到了一瞬的孤寂。
他们注视了许久,然后陆弘煜便走向了余生平。事实上,余生平真的不希望陆弘煜主动靠近自己。他们在公共场合相遇时从没有过好下场。
陆弘煜气势汹汹的前行时,余生平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步。
而后余怜陆便哭了起来。余生平这时才低下头,哦,这孩子不知道被教唆了两句什么,又开始讨厌自己了。
她吓得不敢动,手里的番茄酱一用力就挤在了陆弘煜的衬衫上。然后便大哭了起来。
孩子是被陆弘煜吓哭的,余生平第一次见余怜陆被吓哭。
陆弘煜不笑的时候真的太凶了。但没人敢上前来扶住孩子,因为陆弘煜在攥着她。余立安给余生平使眼色,就连陆婉婷都变得有些钝气。
陆弘煜似乎并不会安慰哭泣的孩子,他皱紧了眉头,有些紧张。嗯,这时的余怜陆真的像个闯了祸的孩子,这比她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余生平蹲下身来道:“你不是故意想弄脏舅舅衣服的,对吗?”
她点头,余生平便又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陆弘煜在一旁望着他,他仔细打量余生平,这个人和第一次见面不太一样了。
“快给舅舅道歉。”
余生平和她一起说,“舅舅对不起,原谅我吧。”
他的眼里藏着几丝笑意,望向陆弘煜时还没来得及收回。
这让陆弘煜顿了几秒,他在思索这丝笑有几分可信度。孩子果然不哭了,但舅舅却傻着眼忘了松手。
陆弘煜感觉到西服袖扣被人拽了拽,他低下头去,只看见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是这只手,在不久前揽住了自己的小臂。
陆弘煜很难形容自己当时情绪,或许是没什么情绪,他只是很快远离了两个人。
余怜陆哭了好大一会,任凭陆婉婷怎么劝她都不肯松开余生平的脖子。
或许是因为危急时刻只有余生平出手相救了吧。余生平早就说过,孩子就是这样,是与非,善与恶,都是最真的。所以当她哭地快呛住,出卖了母亲时,余生平并不觉得有些什么。
余怜陆并不知道,这个教唆她给继子使绊子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余怜陆只认为刚刚那一刻她被抛弃了,而怀里的人救了自己。
孩子实在太好控制了,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就是天,天说对与错,孩子便觉得那是对与错。
但也会有许多小小的瞬间,他们会失去对父母的敬仰。因为孩子就是这样的,哪怕你对他好一点点,他都会给你回报。
余生平想陆婉婷或许有百般不好,但却足够爱她的孩子,她会因为女儿的疏离而伤心的流泪,也会因为一己私欲对孩子造成的伤害而愧疚。
余生平望着无数一家三口的背影,他们的家庭或许并不完美,但那终究是家。
但人并不是看见美好便能忘记悲痛。起码余生平不是这样,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依旧觉得幸福的家庭离自己太过于遥远。
大厅的人群渐渐散去,余生平低下头抱住了正咬着他裤脚的猫。
猫想跑,可余生平一把它放在地上,它便喵喵叫。于是他只好跟随着白猫旋转的脑袋而不停的变换方向。
余生平觉得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陆家本家所有的佣人加起来还没有陆婉婷的花匠多。对,以至于他走在阔大的楼梯上,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响。
客房被收拾的很干净,上面散着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尺码大了些,但布料很好。
余生平其实早就分析出陆弘煜住在哪间屋子了,但他还是自顾自的对猫道,“能不能带我去见你爸爸呀?”
这招果然很好用,起码成功恶心到了陆弘煜,他觉得就算科技再发展五十年,人也生不出猫来。但陆弘煜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白猫上了床。
他才厉声道:“白饼……”
余生平猜陆弘煜一定表情很凶,因为白饼那时的表情与余怜陆有几分相似。
白饼长得柔柔弱弱,但实则后腿很有力量,余生平没想到它这么稳,等反应过来时,手背上多了几道划痕。
陆弘煜「嘶」了一声,余生平知道,他又不高兴了。陆弘煜并没有像电视剧里的富二代一样,一个电话便大半夜的将医生朋友折腾过来。
余生平记得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没什么朋友。但他真的是个很严谨的人,医药箱中就备着疫苗。估计从前也被猫袭击过。
余生平的脸色有点难看,猫的袭击让他又一次扯开腿侧的伤疤。
陆弘煜:“放心,我也被挠过。”
陆弘煜的意图很明显,他也被猫挠了过,死不了,不用那么害怕。
余生平急着想要脱下裤子,他猜内侧的皮肤已经溃烂不堪。
但对方俨然还在寻找注射疫苗的最佳位置。他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一把拽过了针管,反手推进了自己的大臂里。
陆弘煜皱了皱眉,这已经很难得了。他想象过余生平会做出的无数种反应,耍无赖,怕疼,撒娇,或者借势再勾引自己一番。
可余生平就只是抢过针管来,自己给自己注射了疫苗,随后便抽出了合同。这实在出乎意料。
余生平:“陆先生,合同我已经签完了,这是你的那一份。还有,我失业了,能不能住在这儿?”
陆弘煜:“理由……”
余生平:“你放我出去,我真的会有危险的。”
嗯,余生平的没能说服陆弘煜,但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了。
起码他得到了总裁办公室的内线的电话,这已经很不错了,刘媛说她的老板公私分明,公司里没人加过老板的私人微信。
余生平并不相信一个混迹酒吧的男人会不社交,他决定改天问程涉要一下。
余生平猜刘媛在开启导航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老板。
所以他特地去了恒越。实际上余生平也和陆弘煜一样公私分明,他始终觉得接近陆弘煜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猎物没有必要知道情报商的住处。但余生平确实觉得陆弘煜很擅长管理员工,刘媛的效率的确比夏星星高太多了。
刘媛果然不负众望,在电梯到达二十七层的时候,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余生平近期的全部信息。
她进门时陆弘煜正坐在办公桌前。实际上只要他在这个办公室里,就只有这一个姿势。
很难想象吧,怎么会有人可以不间断的高强度工作那么久。
刘媛用五分钟的时间简述的今日行程,又用一分钟的时间简述了余生平的近期活动。
刘媛很期待老板的反应,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之外和一个人见两次面。
虽然余生平给她留得印象不错,但她依旧不希望这两人有什么实质性关系,毕竟她站老板和情报商先生的cp。
果然,陆弘煜没有什么表情,他只回:“下周日空出一天。”刘媛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吧,情报商先生是排在工作之前的。
余生平真的不知道陆弘煜是他的福星还是灾星,自从他说出自己在外很危险的话之后,他的安全系数直线上升了。
一个星期未增添任何新伤,这是他从事情报工作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迹。
出轨案从上周开始就不再有进展,陆弘煜也丝毫没有任何把柄可被人抓。余生平的日子过得比对面小卖部的大娘还要平淡。
余生平尝试过向程涉要陆弘煜的联系方式。当然,还是无果的,或许陆弘煜压根儿就没有微信,他的社交完全随缘。程涉给了余生平一个邮箱地址,他说这个是三小时内回复的。
余生平真得不明白,他难道不用移动电话吗?那他又是怎么融入现代社会的。
余生平好像突然明白雇主口中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了,信息如此滞后的人,怎么可能有人能抓到他的把柄。
在第八天的时候,余生平终于如愿添上了一道新伤。嗯,他用血淋淋的现实警告了陆弘煜:我在外面真的很危险。这并不是余生平有意而为之的,他如往常一样做夜班的保安,会掺和进群架只是为了救自己的线人。
阿志刚收了他三分之二的佣金,要杀要剐,他都必须先帮余生平联络好装修福利院的建筑公司。
余生平的武力值与他伪装起来的柔弱气质实在不符,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阿志会反咬自己一口。
实际上以依山的身价,一对十,阿志不仅要免费替余生平联系这家公司,还要再倒贴给他不少钱。
但余生平什么也没说,阿志那时有些激动。人在不可控的条件下很容易发意外。
余生平其实不该那么冲动,起码他不应该那么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就是依山。
但他就是有预感,如果不在这一秒解决这件事,他的钱可能就真的打水漂了。
余生平当时点着了一颗烟,他替阿志做了决定,把钱退回来。
但阿志似乎真的疯了。他捅向余生平的时候,那根燃着的烟正好掉下来一截儿烟灰。
但余生平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他没像炮灰一样倒下,也没有像违背生理构造的人一样肚子开了口子还能继续近距离搏斗。
他吸了一口气,而后面目发白道:“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我要修福利院?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会有三十个孤儿这一个冬天都住不上有暖气的房子。”
余生平在赌,他赌同为孤儿的阿志会共情别人。他相信,最有力的说服就是感同身受。果然,余生平赢了一半。
阿志那时哭了,他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没有暖气是不好过……可我妹妹需要这笔钱……我妹妹快要死了……等她好了……她好了我给您做牛做马……老板……对不住了……”
余生平没再挽留阿志,他猜自己要是再拦住他,只会被对方踹一脚。那会加速他的血液流失。
余生平猜这件事已经被陆弘煜知道了,不然他不会住在特护病房里。
但他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瞧见的却是余立安。余生平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难堪的滋味。
他想陆弘煜真不是一般的讨厌自己。让父亲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三十四处伤疤,再顺藤摸瓜的知晓自己在夜店做保安,父爱会催促着他质问亡命徒开膛破肚的理由。
如果幸运的话,余立安还能于流言蜚语中误会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余生平开始后悔了,他真的应该和同事们解释清楚,自己和陆弘煜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自己那晚就不该招惹陆弘煜,这个人远比想象中要更加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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