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一滞。
真的是奇妙水果店！
水果店火了？
张潮先是一喜，再仔细浏览微博原文，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最近天海论坛上关于水果店限量售卖的争论，他有所了解，还披着刚刚解封的马甲上线论战过。
虽然有人质疑玄初在玩噱头，但舆论总体还是偏向水果店这一边。谁叫他家水果的确惊艳，何况还有实验报告与吴教授的双重权威认证。
最早将截图发到微博上的博主显然是少数反对派之一，他截图里的内容都是不利于水果店乃至扭曲事实真相的评论，比如造谣水果店花钱请人排队，实验报告作假，等等。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他这账号没多少关注，谁料有营销号转了他的微博，随后这条微博又被百万粉丝大v“但凡有颗花生米”转发并发表评论，这才引起讨论。
张潮看的时候，该转发已经有2万多赞和5千多条评论。
热门评论：【当代网红店实录：一限量就客似云来，不限量就门庭冷落。商家搞限量销售完全没毛病[狗头]】
该评论获赞1.5万。
张潮看得火起，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点击发送：
【键盘侠除了敲键盘又懂什么？你知道奇妙水果店平时有多火爆吗？】
但他的回复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评论之中。
因为对大多数网友来说，真相究竟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他们只是想找个渠道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这年头，“网红”两个字，很值钱，又很不值钱。
值钱是因为只要被冠上这个招牌，不管是人还是商品，都能拥有好身价。
但一旦泛滥，反而会让人觉得廉价。
如今早已不是十年前，“网红”这个招牌被过度使用，随便找家自媒体，发个广告稿一通吹，也能自称为“网红”。
与此同时，新闻里频频爆出“网红店”的负面消息，什么食品安全无保障，又什么虚假营销恶意竞争，导致网友开始反感所谓的网红店。
都说排队和限量是网红店两大法宝，有些店专门雇人排队或是搞饥饿营销，给消费者的购物体验很不好。
所以当一家开在大学附近的普通水果店也搞限量销售时，众网友第一反应是，这店家脑子绝对有坑。
想想也知道，水果店的销售模式跟那些奶茶店网红餐厅又不一样。从照片上看，这店也就简单装修一下，凭什么跟那些高颜值的店去争？
它家卖的水果还是镀金的不成？
继续往下翻，其余评论也十分不客气。
【笑死，这家水果店该不会是想学‘鲜享水果’吧？】（1.2万赞）
鲜享水果，一家以水果为主体的连锁水果店，包括但不限于鲜果售卖，果汁、水果类零食甜品的制作与销售，甚至还有水果周边，目前在全国一二线城市有几十家连锁店，是名副其实的网红店。
【抱走我家鲜享水果，出场费结一下谢谢[微笑]】（9千赞）
【过分了啊，鲜享水果什么体量，这店又是什么体量？越级碰瓷了吧？[白眼]】（5.4千赞）
【沙币商家，吃枣药丸】（2千赞）
……
因一大早就被微博气到，等张潮冲冲赶到奇妙水果店时，还是晚了几分钟。
不过今天的客人似乎没前两天多，玄初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怎么了这是？谁招惹你了？”玄初见张潮满脸愤懑，关切道。
张潮知道自己老板对这些网络应用不大熟悉，怕是还不知道那条微博的事，遂打开微博跟他解释。
“卧槽，已经3万赞了！”张潮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大妙。
“什么东西？”玄初果然不明所以。
张潮把手机递给他，严肃道：“老板，你看看吧……”
这日上午，水果店生意一落千丈，客流量远比不上从前。
“肯定是那条微博的原因。”张潮咬牙切齿。
都说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哪怕是意志坚定的人，也可能产生动摇。
“呵。”玄初一反常态板着脸，发出冷笑。
张潮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有些畏惧，半晌才小心翼翼问：“老板，咱们该怎么办？”
玄初指尖轻轻在桌面敲击：“你说的那什么微博，要怎么玩？”
在张潮的指导下，玄初用奇妙水果店的名义注册了一个账号。
他找到那条已经快3.5万赞的微博，留言：“博主你好，我是奇妙水果店的店主，这条微博上的内容并不属实，请你删除。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来我店调研。”
张潮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忍，但不得不委婉提醒：“老板，咱们这是新号，权重低，可能对方不一定能注意到。”
“不，他会看到的。”玄初冷漠道。
张潮：“？？？”
***
华弥，28岁，大学期间出于兴趣干起了自媒体，他的账号“但凡有颗花生米”经过几年的经营，现拥有三百万粉丝。
与其他美食博主不同的是，华弥不是靠分享菜谱或测评美食而出名的，众人关注他，因为两个字：毒舌。
没错，他的微博以美食排雷为主，吐糟的对象通常是各大网红店。
凡是被他盯上的网红店，没几家能逃过一劫。
据说没有餐厅敢找他做推广，因为他连自己人都骂！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有些餐厅为了打败竞争对手，会故意以对手的名义邀请他去餐厅进行测评。
当然，这属于民间传闻，真假不知。
华弥吐槽奇妙水果店是个偶然，他看到该微博转到自己首页，就顺便转发吐槽了一嘴，之后就忘了此事，继续剪辑吐槽视频。
他一直忙到凌晨三四点才把视频制作完成，困得电脑都没关转头便去睡觉，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才醒。
作为合格的自媒体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登录微博，看看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在个人消息页面，照例是99＋的点赞评，他点开评论，一条奇怪的留言跃然印入眼底。
“奇妙水果店？”他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但还没把它与自己昨天转发的那条微博联系起来。
“博主你好，我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华弥眉头一皱，没打算再看下去，要退出页面，但不知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怎么点，始终保留在那个界面。
他无法，只好继续把那条留言看完。
有点意思。
这会儿，华弥倒是来了兴趣。
由于他“名声”在外，除了最初那两年还有商家找他做推广，对方翻了几次车后，后来他再没接到美食类的推广。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他玩自媒体只是为了兴趣，并不指望能赚多少钱——不管多少钱，也比不上他名下那栋写字楼的租金。
太久没遇到这样头铁的商家了，他竟有些怀念。
于是他运指如飞，在屏幕上快速敲打，转发了“奇妙水果店”的留言：“好啊。”
“老板，那个花生米回复你了！”
受华弥那条微博影响，下午水果店生意也不如之前热闹，张潮趁着空闲时不时就刷刷微博，时刻关注舆论风向。
方才他一刷新，就看到了那条新微博。
“我看到了。”玄初的语气要比张潮淡定许多，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
张潮激动得满脸通红，同时又有些不解：可是老板怎么知道花生米一定会看到那条评论呢？
这个念头在张潮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另一个重要问题取代：“老板，花生米那张嘴可是全微博闻名，万一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可怎么办哦？”
他的印象里，花生米似乎还没夸过哪家店，总能找出这样或那样的毛病。
玄初反问：“你觉得我们店水果品质不好？”
张潮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玄初又问：“那是卫生有问题？”
张潮猛摇头：“非常干净！”
别说灰尘了，他甚至都没见过黑糖掉过毛。
玄初再问：“还是说，你我的服务态度不行？”
张潮立即否认：“我从来都把顾客当上帝！”
玄初挑眉：“既然这些都没问题，那你在担心什么？”
“……”张潮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
做餐饮生意的，不就是食物、卫生、服务态度这几项吗？
“话是这么说，但花生米那人特别挑剔……”
“别那么紧张，对方又不是你丈母娘，你也不是新上门的毛脚女婿，咱们把自己分内的事都做好，谁来检查都不用怕。”玄初安慰道。
张潮喃喃：“老板，你心态可真好。”
玄初微笑：“其实也不是特别好。”
千里之外，正在刷微博的华弥连续打了两个大喷嚏。
“谁在骂我？”他用力揉了揉鼻尖，自言自语。
第14章 核桃
“咱们不是水果店吗？怎么还卖起核桃？”张潮奇道。
“坚果也是植物果实嘛。”玄初笑眯眯道，“刚好有货，我就拿来了。”
“对了老板，咱们店里的货都是从哪儿运来的啊？我好像从没见过有人来送货。”张潮顺口问了一句。
“咳，送货的时候你都不在。”玄初胡乱应付一句立马转移话题，“来，帮忙搭把手，把这些核桃装进果汁机。”
九凤真不愧是阐教数一数二的炼器小能手，他发明的果汁机，除了能榨汁，还有干果去壳的功能。
去壳后的核桃仁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褐色外衣，颗粒饱满，形状完整。
张潮其实不大爱吃坚果，高中时家人给他买了一罐核桃，说是能补脑，他捏着鼻子吃下，直到高考结束都没吃完。
在核桃仁淡淡的果木香中，张潮竟头一回产生试一试的念头。
取得玄初同意后，他拿起一颗核桃仁，正要把包裹在表面的褐色种皮去除，却被玄初制止：“这层皮很有营养，建议你把它吃掉。”
张潮愁眉苦脸：“可是那皮很苦啊。”
他不爱吃核桃，有一半就是因为这层皮。
玄初气定神闲：“那是别人家的核桃，我的核桃不苦，不信你问问黑糖。”
张潮正想说要怎么问，就见近来愈发圆润的黑猫用肉爪子把一颗完整的核桃仁拍碎，随后捧起果肉，咯吱咯吱津津有味吃起来。
察觉到张潮的目光，黑猫慵懒地抬了抬下巴，冲他“嗷呜”一声。
听得出，黑糖对核桃非常满意。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张潮差不多摸清了这只黑猫的脾气，小家伙好吃又挑嘴，店里的水果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却不肯吃专门给它带的猫粮。
有黑糖打样，张潮多少放下心，捻起一颗核桃送入口中。
水果与坚果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口感，有人独爱水果的多汁鲜嫩，也有人沉迷坚果的酥香干脆。张潮原以为自己是前者，但尝过奇妙牌核桃后，他的信仰开始动摇。
率先与口腔接触的正是那层薄薄的种皮，他原以为味道很苦，尝试后才发现非但不苦，还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具体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却让他联想到无边无际的青山林海。
那香味几乎在一瞬间掠夺了口腔里每一寸空间，他下意识嚼了几下，齿尖轻触核桃仁，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痛快。
核桃仁在牙齿的碾磨下，酥脆芳香一点一点释放。
完全没有当初把核桃当药片吃的不情愿，张潮恋恋不舍地吞下最后一口核桃肉，仍觉唇齿留香。
因记挂着微博上的风波，昨晚张潮睡得很不好，夜里醒来好几次，今早来上班时整个人很没精神，只觉头重脚轻，走路好似在飘。
吃下核桃后，他渐渐来了精神，感觉脑袋比先前轻松了许多，思维竟是异常清晰，连算账都比之前更快更准。
是巧合吗？他心生怀疑。
还没等他向玄初打探清楚，就见店门口出现了一位熟人。
叶脂面色憔悴。
这段时间她备受论文折磨，好不容易才完成初稿，发给导师后，决定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来到学生街。
毕竟有过一同卖果汁的情谊，张潮笑着跟她打招呼。
叶脂才知道张潮成了水果店的员工，用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好好珍惜当下，这将是你最后的快乐时光。”
张潮惊恐万状：“……读研有那么可怕？”
叶脂眺望远方，幽幽道：“也不能说可怕，就是比较费头发罢了。”
“……”张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
玄初笑眯眯地踱过来，黑糖也有样学样地跟在他脚边，圆头圆脑，说不出的可爱。
“学习辛苦啊？不如吃点核桃补补脑吧。”他递来一把核桃。
“核桃？”叶脂才注意四周摆满了核桃，她平时偶尔也会吃些坚果补充营养，来了兴趣。
她正想付钱，却被玄初摁住：“不用，送你的，当上次你帮忙果汁的报酬。”
上回果汁业务开通，叶脂与张潮来帮忙，但中途叶脂被导师一通电话喊走，也来不及带走玄初为她准备的百香果。
叶脂惊喜：“谢谢老板！”
叶脂离开后，水果店陆续又来了几波客人，但客流量明显不如之前。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水果店名成于网络，却也因网络而陷入困境。
在论坛的助推下，水果店在小范围内积累了一定名声。但是当有大v提出质疑，受舆论影响，众人又因此怀疑水果店有猫腻。
张潮闲得无聊，只好给黑糖拍摄小视频。
“黑糖，看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试图吸引黑猫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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