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摘下面具和墨镜，其实她的面貌并不出色，是所谓的路人脸，但就在她起舞的刹那，她成了下凡的天女，是世界的中心。
玄初捏了个手诀，脚尖在地面轻点，眨眼的瞬间，人便到了那女人身前。
就在他即将出手之时，那女人倏然停下，朝他的方向拜了拜，开口道：“这位道长，可否让小女将这支舞跳完？”
玄初一愣，心想这女鬼还怪有意思的，当真停下动作，退到一旁，静静看她跳舞。
有风来，湖畔的垂柳轻盈摇曳，一如女人曼妙的舞姿。
这鬼魂还真是说到做到，一舞毕，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女人躯体抽出，静静飘到玄初跟前。
女鬼头上梳着坠马髻，身穿华丽宫装，显然生前身份不凡。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但仅从她线条流畅优美的纤细后颈也能感觉到生前的风华。
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红颜早已成白骨，谁还能记得那年月华下合歌而舞的美人？
玄初暗暗叹了口气，取出师父给他的降魔玉净瓶，道：“姑娘，该走了。”
宫装女鬼并没有抗拒。
她最后再看一眼这繁华人间，月光还是那般那般温柔皎洁，仿佛从千年前穿越而来。
只是，她等的人早已不在，那在人界或是地府又有什么区别？
她惨然一笑，决绝地化作一缕白烟，投入玉净瓶中。
白雾散去，玄初将昏睡中的女人扶到旁边凉亭的躺椅上，先拨打120，接着又联系了地府，对方表示会尽快派人过来交接。
那阴差很快就来了，玄初把女鬼交给他，顺便问了句地府的情况。
“唉，可别提了，地府十殿乱成一团，都在抓捕逃脱的鬼魂。”阴差愁眉苦脸道，“足有一百多只呢！虽然不是什么厉鬼，但也足够麻烦了。”
“不是厉鬼？”玄初眉梢一挑，突然来了兴趣，“那都是些什么鬼？”
阴差扶了扶头顶的高帽子，道：“都是些在地府待了上千年的老鬼。”
他解释说，这些孤魂因为某些执念没有选择转世投胎，但也没有黑化成厉鬼，算是地府最好管教的一群鬼了，不曾想这次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不过也幸亏如此，若是被放出来的是那些厉鬼，别说地府，只怕三界都得发生动荡。
玄初深感奇怪：“这袭击者到底想干什么？”
专门袭击地府，到头来却只放出一批与世无争的鬼魂，这操作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阴差耸肩：“谁知道呢？这些阴魂除了年龄大了点，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玄初又问：“袭击者是谁查出来了吗？”
阴差摇头：“还不曾。但听楚江王那边透露的消息，对方很有可能是上古大妖。”
楚江王曾亲自与袭击者交过手，据说还伤了对方，他的判断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阴差赶着回去交差，聊了两句便匆匆离开。
事情终于解决，玄初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又感觉自己似乎还遗漏了什么。
是什么呢？
等看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那团黑色毛球，他不由哑然失笑。
从方才起，黑糖一反常态没有闹出任何动静，他差点忘了这小家伙也在。
“黑糖，咱们走吧。”
他伸出手要去抱猫，黑糖却往后退了半步，双眸一眨不眨紧盯着玄初。
玄初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对着湖面一照。
果然，他忘了变回平常的模样。
他这才想起，黑糖似乎并未见过他以狐妖的面貌出现过。
等重新变回平时的模样，玄初再去抱黑糖。
这回黑猫不再抗拒，只是仍绷着张猫脸，还用鼻子四处嗅嗅闻闻，似乎在确定这真的是自己的主人。
玄初忍不住大笑，手指挠了挠猫下巴，说：“黑糖，你怎么这么可爱？”
黑糖面无喵情地“嗷呜”了一声。
回水果店的路上，路过一家小卖部，店主正在看电视剧，音量调得极高，玄初被迫听了一耳朵。
原来这是一部以唐明皇和杨贵妃为主角的古装爱情剧，正好演到唐玄宗令人排演《霓裳羽衣曲》，杨贵妃伴随乐曲起舞。
情人几多欢乐。
玄初脚步一顿，忍不住盯着电视多看了几眼，直到察觉到黑糖用力扒拉他的裤腿。
他的叹息被蹂碎在晚风之中。
“走吧。”他最后看了眼电视，抱上黑糖，大步离去。
后来，玄初听熟识的阴差说，那宫装女鬼回去后，主动松口，提出要去投胎。
这样也挺好，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下一章，水果之王即将来临，颤抖吧，凡人！
第35章 榴莲（一更）
对张潮而言, 在绝大多数时候，来上班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累是累了点，但能时刻享用新鲜美味的水果, 还有工资和丰厚的绩效奖金拿。
但在极少数时候, 张潮也同许多社畜一样, 会对上班这件事感到深深的恐惧。
比如现在。
自从得知水果店即将上架一批榴莲后，张潮整个人情绪都不好了。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榴莲的臭味！
要不然还是请假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最近水果店生意大好，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生性内向的米子一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出来帮忙, 他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离开。
张潮一咬牙一跺脚。
豁出去了，不就是榴莲吗？一点点臭味, 他可以忍……的吧？
翌日。
张潮才在水果店露面，就引起众人瞩目。
“张潮, 你这是搞啥呢？”孙朗指着他鼻子上游泳专用的鼻夹，哈哈大笑。
张潮一脸严肃：“别笑, 今天我可靠这玩意儿活了。”
“用不用这么夸张啊……”孙朗咂舌。
“你不懂。”张潮叹了口气，语气沧桑。
孙朗挠了挠后脑勺。作为爱榴莲星人，他的确不懂为什么有的人会对榴莲态度如面对洪水猛兽, 这种水果明明就很美味啊。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水果能让一部分人趋之若鹜，而让另一部分人避之不及, 那绝非榴莲莫属。
这种被尊为“水果之王”的果实以其霸道的气味和独特的外表闻名，俨然当红流量，粉黑无数, 是水果界最耀眼的存在之一。
孙朗和张潮恰好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爱不释手, 一个深恶痛绝。
米子一算是路人粉, 既不讨厌榴莲，也不是非它莫属。
但她见张潮这副如临大敌模样，决定还是出来说句公道话：“张潮你也别那么紧张，咱们店里的榴莲好像没什么臭味。”
张潮狂摇头：“我不信！”
笑话，榴莲只分“臭”或者“非常臭”，怎么可能会有不臭的榴莲？
米子一无奈，她并非为榴莲辩解，还真是没闻到什么臭味。
非但不臭，她甚至还觉得有一股馥郁的香气，这跟她过去见过的榴莲都不太一样。
玄初端着一盘榴莲果肉走来，见三人面对面站着，招呼道：“你们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吃点榴莲吧。等会儿客人多了，可有得忙。”
孙朗眉开眼笑，率先应道：“来了来了。”
玄初见张潮还站在原地，奇道：“张潮，怎么不过来吃呀？”
“呃，我不吃榴莲……”张潮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明决心。
那边孙朗已经叉起一块榴莲肉，嗷呜大嚼起来，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好甜，好香，好软糯！
“太好吃了！”他来不及咽下就忍不住发表感想，“不是我夸张啊，这绝对是我吃过最好的榴莲！”
米子一也跟着啃了一口，露出惊艳的神情。
这块榴莲果肉厚实，口感软绵细腻，甜味十足，纤维少，吃着有点像是在吃冰淇淋，绝对当得起“香甜软糯”四个字。
“老板，这是什么品种的榴莲？”
她对榴莲也有一定了解，知道榴莲品种多达二三百种，名气比较大的有猫山王、苏丹王、红肉榴莲、黑刺榴莲，等等。
目前国内最常见的是金枕头榴莲。这个品种的榴莲大多产自泰国，因需长途运输，所以大多在其未成熟前就已被采摘下，后经乙烯催熟，口味比不上自然成熟掉落的榴莲，但相对来说，价格也会比较友善。
玄初面不改色：“是新培育的品种。”
“难道是国内产的？”孙朗对榴莲比较有经验，“感觉非常新鲜，不像是经过长途运输的样子。”
“新鲜吧？”玄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你们才闻不到臭味。”
“啊，这跟榴莲的味道还有关系吗？”孙朗不解道。
张潮原本站得远远的，闻言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当然有关系。”玄初给员工以及好奇围上来的顾客们科普，“我们通常觉得榴莲很臭，这是因为现在市面上的榴莲多是在未成熟阶段就采下，尔后再进行人工催熟，大家习惯把是否有臭味当做判断榴莲成熟与否的判断标准。”
“但实际上，那些自然成熟的榴莲并没有臭味，而是香的。”他单手拿起一颗比人脑袋还大的金黄榴莲递给众人，“你们闻闻，是不是完全没有臭味？”
“真的一点都不臭欸！”一名顾客把鼻子凑近，用力吸了一口气，惊叹道。
“我听说，榴莲只有经过从树上掉落的那一摔，才足够美味。”另一位顾客问，“这是真的吗？”
玄初笑着点头：“有一定道理。因为在经过外力作用后，榴莲才会进行发酵，香味彻底释放，果肉滋味会变得更好。所以榴莲成熟掉落后短时间内香味会达到顶峰，但不能久放，否则口感会大打折扣。”
张潮不知何时也凑了上来，还悄悄取下鼻夹，他刚才闻了闻，空气中的确没什么怪味，这味道有点陌生，但并不让人反感。
他盯着金黄的榴莲果肉，忍不住说：“我能尝尝吗？”
玄初笑着把盘子推过来：“吃吧。”
一块榴莲下肚，张潮对榴莲的固有印象彻底改变。
“我宣布，榴莲是我最爱的水果……之一！”
——毕竟在奇妙水果店工作，永远不会不知道今后还会爱上多少美味佳果。
别说，像张潮这样的“真香”派还不少。
就在刚刚，有一对情侣来买水果，女方见到榴莲就两眼放光，男方则一脸嫌弃。
结果在硬是被女朋友塞了口榴莲后，男生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给我再尝一口嘛。”个子一米八身材高大的大男生居然对着比他矮一个半头的女朋友撒娇。
可见榴莲的魅力有多高。
玄初接到个电话，是周栗打来的。
这位服装设计师表示，他已经初步用水果店提供的水果染了一批布料，打算让玄初看看效果。
这会儿水果店生意正忙，玄初走不开，便道：“要不你来我们店里吧。”
“好呀。”周栗欣然答应。他关注了水果店的微信公众号，知道今天有榴莲，他还蛮喜欢这种热带水果。
周栗不是第一次来水果店，但依然被店里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给惊到。
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选择与奇妙的合作是一次正确的决定。
而吃了玄初端出招待他的榴莲后，他再度感到震惊。
他不缺钱，不仅轻轻松松实现“榴莲自由”，还能轻易达成打飞的到原产地享用榴莲的自由。
他知道奇妙家的水果品质高味道好，但他想，榴莲毕竟是进口水果，再怎么好，也肯定比不过原产地出品的榴莲吧？
但吃下第一口榴莲，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眼前这盘榴莲，色泽金黄，香味馥郁，外形上无可挑剔，味道也绝赞，滋味甜蜜，口感嫩滑，几乎吃不到果肉纤维。
如果非要比较，只有他在马来西亚吃过的黑刺榴莲能与之媲美。
但被称为“水果王中王”的黑刺榴莲产量稀少，且保质期短，价格极为昂贵，即便是在原产地也难以品尝得到。
周栗埋头大吃，末了还说要打包几个回去。
当然，他也不好意思白拿，而照市场价给钱。
等他痛快吃到饱，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精心包好的布料。
最近正是葡萄上市的季节，他尝试用葡萄皮分别染了几种不同材质的布料，最后发现纯棉和丝绸染出来料子最漂亮，无需添加任何媒染剂就能天然上色，呈现出的是淡淡的薰衣草紫。
“我发现你们家的葡萄染色特别好看，固色作用也好。”
周栗还用其他水果店卖的葡萄试染了一批布料，两相对比，明显是奇妙水果店的水果染更胜一筹。
玄初笑容充满自信：“奇妙是你最好的选择。”
周栗又用平板展示自己的设计稿：“夏装有点来不及了，我打算先出一批秋装，主题是‘丰收的季节’……”
“不错的创意。”玄初边听边点头，突然道，“能提前预定几套吗？”
周栗一愣，又听玄初解释：“用作员工们的制服。”
之前去鲜享水果店，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店里员工们统一的制服给玄初留下比较深刻印象。
他当时就在想，什么时候也给自己的员工弄套制服，别的不说，起码看上去更正规些。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想要获得更多人的认可，里子要好，门面也不能差。
周栗很快反应过来，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那你打算用什么布料？纯棉的行吗？穿着比较舒服，吸湿性好，染色效果也好。或者涤盖棉挺括耐磨，也比较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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