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德笑起来,“之前我就觉得你眼熟,但是没有认出来,也是,清晓胆怯懦弱,很难让人注意到,陶总却气质出众,我也是最近几天才找到了多年前的照片,这才想起来。”
林祥德说着拿出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他把照片推到陶先面前。他没认出来陶先就是林清晓,实在是因为两个人给人的印象差别太大。他那个侄子总是阴沉着脸,过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了五官,又总是低着头,没人愿意多看两眼。
陶先低头看了眼,他记得这张图,林家的全家福他一直不参与,十四岁那年是唯一一次,他抬头看向林祥德,“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能说明什么。”
林祥德把带来的文件袋递过去,笑眯眯道:“我又搜集了一些你十几岁时候的照片,跟你现在的照片拿去让专业的朋友鉴定了,你们的面部骨骼百分之百一致,体态特征的重合度也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尤其是你……左脚的旧伤,清晓在出国前几个月伤到了左脚,全都对的上。如果你还不愿意承认,我们可以去做叔侄的亲缘鉴定。”
陶先没有碰文件袋,也没有打开看的意思,“如果林总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那已经说完了,请回吧。”
林祥德一点不着急,依旧笑容满脸,“陶总的父母和祖辈一直都没有公布过,因为我大哥的错,你恨他是应该的,跟了你爹地的姓也算人之常情,但到底是我林家的血脉,怎么能流落在外面呢。”
陶先看着林祥德,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想到林祥海,想到跟林祥海有关的人,他就压抑不住厌恶,林祥德来找他就是肯定了他的身份,他的态度也很明确,“我和林家没有关系,不要乱认关系。”
“十五年前你不愿意被我领养,我不怪你。现在你既然回来了,作为你最近的亲人,我们有什么不能好好聊聊的呢?”林祥德确定陶先身份的时候不是不惊讶,那个瘦弱的小孩儿,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能力出众,样貌出色,就算比起他们来说少了些底蕴,但是也算不错了,到底是他们林家的血脉,差不了。
陶先看得出林祥德的拉拢,难得的有些烦躁,他略皱起眉,“我说了、我和林家没有关系。”
“你回来时间不长,虽然发展不错,但是想要谋求长期发展,还是相互合作的好。”
“不必。”
“你不用这么干脆地拒绝我,再考虑考虑,”林祥德也不等陶先送客,站起来道,“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如果你不介意,我会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向大家介绍你。”
“我不会承认。”
林祥德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了然,“那我也很乐意向大家介绍,云端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陶先是我林家的孩子,是我林祥德的亲侄儿。”
“请便。”
“真到了那时候,陈年旧事会被翻出来,你可以不在乎林祥海,但是陶欣呢?把故去的人全部再拉出来接受公众的议论和流言的猜测,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陶先一双眼睛泛着寒气,依旧是生硬的两个字,“请便。”
林祥德哼笑一声,“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第56章 不亲就不睡觉
离开云端大厦,林祥德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对策,他没想到陶先的态度是这样,本来他想着就算对方暂时不答应,也不会回绝得太彻底,那就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倒是不欢而散了。
池啸秋到云端大厦顶层的时候,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关锦程,轻快道:“怎么,今天我这么大面子?”
关锦程直言道:“林祥德下午过来了。”
听见“林”这个姓氏,池啸秋心里的警铃瞬间响了起来,按理说林祥德在云端和林家的合作吹了之后不会再亲自上门吧,“知道什么事吗?陶先有没有说什么?林祥德走的时候什么表现?”
问完关锦程,池啸秋整理了下心情才进陶先办公室,打眼一瞧就看出来不对了,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冰冷淡漠得让人不敢靠近,只是他能察觉到陶先隐隐的烦躁和焦虑。
说了什么关锦程不知道,林祥德走的时候笑眯眯的跟只老狐狸一样看不出异常,陶先也没有多说,而池啸秋很清楚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还八成和林家,或者说“林清晓”有关。
池啸秋脚步不停,直接绕到了陶先身边,弯下腰凑近了问道:“林祥德来都跟你说了什么?”
陶先略微抬头就和池啸秋的眼神对上了,有些意外对方会这么直白地问,他抿了下唇,“锦程跟你说的。”
“嗯,谁说的不重要啊,关键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你烦什么?”池啸秋把手搭在陶先肩头,轻声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没有。”
池啸秋搭在陶先肩上的手点了几下,“那我来猜猜?是不是他发现你就是林清晓了?”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会让陶先表现出这样的情绪。
陶先的眉头略略蹙起,虽然没说话,但是池啸秋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扫了眼桌上没打开的文件袋,继续道:“他这时候来见你,八成是想跟你谈合作,拉拢你,你拒绝他了,是不是?”
陶先知道池啸秋很聪明,反应快,只是没想到会猜得这么准,他直接承认了,“是。”
池啸秋点点头,“林祥德这人唯利是图,发现你的身份会放过就怪了,肯定是想为自己所用,甚至还会觊觎云端的产业,不得不防。你们要是谈崩了,他下一步很可能会把你的身份捅出去。”
如果陶先答应了,林祥德还会觉得这个身份是筹码,现在拒绝,那对方有很大几率会孤注一掷,完全撕破脸。
池啸秋担心的不是撕不撕破脸的问题,以云端的实力并不怕,林祥德这种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他担心的是陶先。身份公开,当年的事必然会被重新翻到明面上来,对谁的伤害最大不言而喻。
哪怕看上去再不当回事,一点都不在乎,但是池啸秋很清楚,林祥海、陶欣,和当年那些事情,是陶先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是藏在心底深处的暗伤。
池啸秋当然想让陶先放下过去,但不是粗鲁地翻出伤口,剔除腐肉,让一切暴露在阳光下接受别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
陶先移开视线,虚虚地盯着桌上没动过的文件袋,“无所谓,云端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那你呢?”
“我没关系。”
池啸秋叹了口气,扣着陶先的肩把人搂进怀里,“别说这种话啊,云端没事就行?你这种思想太危险了,不能有,赶紧改。我理解你,云端是你一手创立的,顾及云端的利益理所应当,但是说到底,公司有损失、甚至是垮了都可以再来,但是人呢?你也不考虑考虑自己。这件事得听我的,我来处理,你不用管。”
“啸秋……”
池啸秋在陶先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胡来,绝对不违法犯罪,不留下把柄,把事情先压住,以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陶先身体略微前倾,靠在池啸秋怀里,耳畔是年轻人一下一下、清晰有力的心跳,他烦躁的心绪也在对方心脏跳动的节奏里慢慢安稳了下来。alpha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他一点都没闻到。其实陶先都想告诉池啸秋——他现在不是很讨厌对方的信息素了,反而有些喜欢,就好像只要看着池啸秋,他就能从对方那里汲取到面对世界的勇气。
陶先想推开池啸秋,却又舍不得。
他想宠着、爱着的孩子,告诉他会保护他,曾经说着“我来解决”的人从他变成了池啸秋,陶先想放纵自己去依靠、甚至依赖这个alpha,然而心底最后一丝理智却提醒着他不可以。
他已经身处黑暗深渊,何必要把他最在意的人也拉下来陪他。
陶先推开池啸秋,整理了下衣服,“我知道了,你去做吧,不用顾虑太多,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公开而已,不算什么。”
“我心里有数。”池啸秋站直身体,“我们回家吧。”
池啸秋当天晚上就给林祥德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既没有录音,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有一段文字,大致描述了他多年前做过的事情,并且提前跟单晓川打了招呼,让对方咬死自己不知情,也没有对别人说任何事。
他只是在邮件最后,写了不要再提及和当年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如果有任何流言传出,下一个陷入舆论漩涡的就是林祥德自己。
林祥德收到邮件的时候几乎瞬间就起了冷汗,跟单晓川通过电话后更不知所云了,匿名邮件他查不到来源,而猜测的话,林祥德只能想到陶先,敢情白天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他,是因为手里捏着他的把柄,陶先知道那件事,手里难保没有证据,他还真的不敢妄动。
林祥德越想越气,大好的局面现在急转直下,他猛得把手边的文件和杯子拂到地上,陶瓷杯子碎裂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把刚开门进来的林清宁给吓了一大跳。
林清宁看父亲的样子就知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林祥德一向温和老练,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他走进来带上门,“爸,您怎么了?”
林祥德勉强压住自己的怒火,“没事,公司的业务熟悉得怎么样了?”
林清宁往日里虽然嚣张了些,本事倒是有的,“差不多能上手了。”
“我要的不是差不多,我要的是百分之百没问题,你看看池啸秋,他家都那样了现在一个小小的桃核发展得那么快,你有整个林家的帮扶,不会比他差。”
林清宁点头,“我早晚会超过他。”
“不止要超过他,连云端集团也要拿下!”
林清宁诧异道:“爸,您……”云端集团是随便能拿下的吗?而且池啸秋不是跟陶先关系只是表面上的吗?怎么突然扯到云端身上去了?就算合作不成也没有必要树一个敌人吧?
“清宁,陶先不是难对付的角色,”林祥德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不屑地笑了声,“我会让他后悔回国,后悔拒绝我的建议。”
林清宁看着自己的父亲,觉得有些陌生,林祥德这样子倒像是跟陶先有深仇大恨一样。又跟父亲聊了会儿,林清宁就回了自己房间,一进门他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方才面对母亲时的笑容、面对父亲时的自然平静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这段时间压力很大,真正被带入商场他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仗着家里有几分钱的富二代公子哥儿罢了,跟池啸秋比起来,他真的比不上,桃核虽小,潜力却大,扪心自问,一样的年纪他根本没有池啸秋那样的觉悟和能力。现在想想,以前在学校跟对方针锋相对的自己简直是个二傻子。
真正幼稚的是他。
林祥德正打算关电脑,邮箱又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只是上面的信息他很熟悉,他的神情松缓下来,下载了压缩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十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姑娘,正在上大学的年纪。
照片看得出是偷拍的,年轻女孩看上去文文静静,乖巧可爱,笑起来虽然称不上惊艳,也当得起漂亮二字。
林祥德的目光柔和而怜爱,他看了会儿,在自己的Omega来提醒他睡觉的时候,才收起眼里的情绪将照片保存到加密文件夹里。
陶先洗漱完准备睡觉,门敲响后他也没出声,这时候来找他的十有八九是池啸秋,果不其然,隔了一会儿年轻人就轻轻打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池啸秋瞧见陶先还没睡,微撅了下嘴,一溜烟跑到床边,给了坐在床边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趴在了陶先腿上,“说好的晚安吻咧,不亲不睡觉!”
池啸秋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看得陶先心里一软,别说是一个晚安吻,就是对方要北极的花、沙漠里的河他也会想方设法送到池啸秋面前,只是在对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没办法再像之前长辈对后辈、哥哥对弟弟那样了。
也因此,这个吻迟迟落不下去。
第57章 不嫌我是跛子了?
池啸秋抓着陶先的手晃了晃,“先先不愿意吗?”
陶先没有犹豫,“没有。”
“那为什么不亲我?”池啸秋脑袋一歪,有些疑惑,继而又笑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没亲你对吧,我先亲你一下!”
池啸秋说着就站起来照着陶先的额头响亮亮地亲了一口,然后指指自己的脑门,浑身上下都在传达着一个清晰的信息:我准备好了,快亲我快亲我快亲我!
陶先盯着池啸秋漆黑瞳仁里小小的自己,想起小时候那个奶团子也是这样跟自己要晚安吻的,不给就先亲他,亲到他愿意给为止,而不管是大的还是曾经那个小的,都让他难以拒绝。
陶先低头在对方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快速而轻巧地亲了下,“回去睡吧。”
“嗯,”池啸秋把嬉笑的表情都收起来,神色柔和,唇边噙着一点笑意,“我就在楼下,咱们俩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米,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在,安心睡觉,明天早上我都跟安叔说好了,咱们吃早茶。”
陶先知道池啸秋在说什么,那天晚上的事他没再提,对方也没有问,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点了下头,“好。”
接下来一周之内,池啸秋也没有在陶先跟前刷太多存在感,该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公司忙就忙公司的事,只是晚上不管忙到多晚都要回鲸山别苑,就是十一点十二点陶先都睡了,他也要在对方床边站一会儿、确认这人好好地睡着才肯下去睡觉。
陶先对池啸秋规规矩矩偶尔越矩的行为很包容,他清楚池啸秋是在给他时间考虑。看着桌上的资料,神情沉重而冷凝,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但是只要能醒过来,他们就有扳倒敌人的机会,甚至是得到决定性的证据。
陶先转而又想到那个活泼、永远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哪里有什么选择呢,摆在他面前的永远只有一条路而已。
一周时间飞快过去,最后一天下午,池啸秋麻溜地处理完工作就打算去跟陶先一块儿回家了,更重要的是问问对方考虑的结果,从前期种种微小的征兆来看,他有信心自己不会被拒绝,但是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他还是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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