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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开始了, 康暮黎一贯地话少，偶尔的提问却十分尖锐。只不过今天大家都能看出来康暮黎有些低气压, 因为她除了话少，连一个笑容都欠奉，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康暮黎平日看起来很亲和，也不会骂人, 可当她连一个淡笑都不给的话，大家也会把皮绷紧, 因为这说明康暮黎心情不好。会议结束后, 康暮黎给了许静钱, 让她带着团队去吃午饭, 自己则是回到办公室里。
她瘫坐在皮椅上, 蹙着眉头合上眼, 希望落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可见了面又如何？是她负了安朝, 见了面难道安朝就能原谅她了吗？
叩叩。
轻巧的敲门声传来，康暮黎说了句‘进来’后，许静便打开门进来了。康暮黎顿时有些诧异，这个人不该是去吃午饭了么？
“还没去吃午饭？”
“我让她们去了，我留下来。”
许静坐了下来，而康暮黎则是摇了摇头，想让许静也去吃午饭，岂料许静却先她一步开口：“看你的样子肯定又忘记叫外卖了吧？我给你叫了，我陪你一起吃。”
许静知道康暮黎这副德行，整个会议低气压，连午饭也不去吃，估计是连外卖都忘记叫的。
“……谢谢。”
她的确忘记叫了，这段日子她用忙碌麻痹自己，很多时候她都会忘记叫午饭。有时候她让秘书买了午饭，可是却放在了一旁忘了吃，直到傍晚才想起来。
安朝在的时候，知道她担心自己的胃，康暮黎总会记得准时吃，而安朝也会提醒自己。可现在，安朝人不在了，康暮黎的心空落落的，有时候午饭时间都会刻意被自己忙过去，就像要避开那段时间一样。
因为在那段时间，她总会想起安朝。
“见到那人没来，很失望？”
许静问了后，康暮黎先是一怔，而后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就像是碎了的花瓣洒在地上，随风而起，破碎又美丽。康暮黎沉默，可她沉默便代表她默认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便在意，即便在乎，都不会说出口，可她的心思又怎么能藏得住呢？
“她有几个很重要的会议，没办法来。”
许静替安朝解释，康暮黎只是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项目一切都很顺利，分公司那里还要你多担待些。”
“别转移话题。”
许静已经看穿了康暮黎惯用的伎俩，之前给她介绍男生，她也是用这种把郑洁和自己带走的，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带跑了。
“老康，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俩会搞成这样？”
康暮黎还没有公布恋情，等她知道的时候她俩已经结束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有什么为什么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康暮黎摇了摇头，浑身又开始冒出冷汗，仿佛回到了天空花园那天，安朝的一句‘我们分手吧’，道出了自己不敢说的，道出了自己想要逃避，也道出自己不想要做的。
可这句也正是她想说的，当时康暮黎真的觉得自己像极了渣女。率先表白的人是她，可是提出分手的时候，却没有了那个勇气。
“老康，这么说虽然很不尊敬，但是因为一个死人的遗言，真的值得么？”
许静知道康暮黎重情，尤其是当年康纳出事时，帮过她父女俩的，康暮黎都记在心中。康年还因为康纳，导致身体出问题，最后无儿无女，妻子甚至还因病去世了。康暮黎一定认为，这多多少少是她的责任。
这个人就是喜欢把责任都揽在身上，默默地扛下，然后委屈自己，折磨自己。
何苦？
“许静。”
康暮黎的声音很好听，可此时却多了许多柔软与脆弱，‘许静’两个字缠绕在她嘴中，倾泻出来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无奈与哀伤。
“你再让我想想，行么？”
康暮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偏偏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她知道不应该把自己的一辈子赔上去，可不止康年，现在几乎整个康家都盯着她，想要把自己认识的人往自己身边送。
为的，也不过是能拿康纳的一点好处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康暮黎的内线响了，她没有避开许静，打开了扩音。
“康总，您的二姐康雯来找您，要见么？”
今天下午康暮黎是没有会见客户的，按理说是有时间的。只不过康雯之前来闹过，所谓大秘自然不敢做主。
“而且她还带了一个男人来，叫张途。”
康暮黎一听，秀丽的眉毛不经意一蹙，抿了抿唇，并没有立刻答话。
张途和康雯，许静都听说话，她见康暮黎犹豫不决的模样，便道：“我是许静，让他们滚。”
“……康总？”
虽然许静的权力也很大，但是这件事大秘还是只敢听康暮黎的。
“问他们来做什么，没什么事就让他们离开。”
“好。”
大秘着手去办这件事了，挂断电话后，许静不满地开口：“你怎么不直接赶他们走，他们来找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抓住你叔说过的话然后逼你跟那个张途在一起。”
许静想了想，不忿地续道：“不是我说，你都拒绝他那么多次了，也很明显不喜欢他了，为了你家那点钱，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呢？”
“许静，在社会这么久了，难道你见的人还少么？”
更糟糕的人，康暮黎都见过，不缺张途一个。关于张途，康暮黎能做到的只有不出恶言，但是如果他们还苦苦相逼，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秘回电了，说是康雯有事要当面跟康暮黎谈，康暮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也好看看这两个人又想做些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嗯。”
许静要求一起去，康暮黎也不拒绝，毕竟许静骂起人来，可比自己解恨多了。
会议室里，康雯的衣着品味没有变，穿着十分辣眼睛的亮绿色。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站着的人是张途，穿得端正，可看起来像是康雯的狗子。
“二姐。”
康雯没有想到康暮黎还会带一个人来，努力挤出来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回去，并没有给康暮黎好脸色。
“我来跟你说点家事，能不能请不是康家的人出去？”
康雯意有所指，目光亦投向许静。许静耸了耸肩，指着张途：“你，还不跟我一起走？”
“他为什么要跟你走？”
康雯站了起来，那亮绿色差点亮瞎许静的眼。
“我记得他叫张途，不姓康。”
“你……！”
“够了，说事吧！”
康暮黎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跟康雯多周旋，只想她赶紧说完赶紧走。
“上次那个姓安的不知道规矩，现在又是哪来的不知规矩的低级员工，敢在你老板面前显摆？”
康雯并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提到‘姓安’的，康暮黎的美眸便闪过一丝冷色，就像是冬天凌冽的风，席卷起一阵骇人的冷意。
“够了没？”
康暮黎的嗓音压得很低，一双冷眸似是凝了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如今的心情不好，而且还生气了。
许静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康雯见状，又想起了上次被康暮黎说得无地自容的惨烈，不敢多话，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说事。”
康暮黎语气也冷冷的，似是冬天的一滴水落入心间，让人从里冷到外。多久没有见康暮黎这般生气了，原因还是因为‘姓安’两个字，果然护犊得很。
“暮黎，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叔叔临走前跟我说过了，让我好好照看着你，你看……”
康雯还没说完，康暮黎便开口打断了康雯，要知道康暮黎一向都是一个很礼貌的人，不会随意打断别人，康雯这也算是赶上了康暮黎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了。
“你们回去吧。”
康暮黎说完，起身就要走，康雯一见，怒得倏地站了起来：“康暮黎，你已经三十一了，你以为长得好看就行了么，再过几年你就会人老珠黄，没有人会要你的！”
恶毒的话语从康雯的口里说出来，仿佛这两个人不是姐妹，而是仇人。许静马上走到康雯面前，冷笑道：“大婶，你至少先把自己当个人，什么年纪大了就没人要，女人是货物么？还会过期？”
康雯还没来得及反驳，许静便接着道：“所以，你过期了没？”
“你……！”
“走，立刻，马上。”
康暮黎转头看向康雯和张途，脸露愠色道：“我最后说一次，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康暮黎的眼神落到张途身上，他虽然穿得人模人样的，可惜他不配跟安朝比较。
“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绑架我的人生。”
康暮黎说完后，快步地离开了会议室，许静紧随其后，最后还忍不住给康雯送了一个挑衅一般的飞吻：“对了，我不是什么低级员工，我是淮明城分公司总经理，许静，记住我。”
要知道康纳里头，只要是高层，都比自己要有人脉和实力。康雯还以为许静只是一个不知名的路人甲，岂料她居然是淮明城分公司的总经理，这下算是完全得罪上了。
“二，二姑。”
张途没想到气氛如此剑拔弩张，刚才康暮黎的气场太强了，他根本都不敢正视她。等到那两个人走了，张途这才敢开口。
“没用的东西！”
康雯这才发现身边原来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为自己说一句话。若不是看他比其他人更容易控制，更听话，康雯真的想把这个人抛弃了。
哪来的看重不看重，不过都是看利益罢了。
第五十九章
◎不是坏事◎
北星城的冬天, 灰濛濛的天空之下，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灯光照亮着北星城, 宛若一片处于地上的星空，绽放着属于它们的光芒。
康暮黎坐在办公室内，许静刚进来, 她还没说话, 康暮黎就开了口：“这已经是这两个月以来的第五次了。”
这次是康雯, 之前就是大姐、三哥和四哥给介绍对像过来。康暮黎厌倦了这种生活，就好像她不结婚便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一样，她厌极了这种感觉。
“卧槽。”
没想到康暮黎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现在许静才知道家里到底给了她多大的压力。许静在想, 如果康展和康妈还没去世，估计康暮黎会更加烦。
“你可别乱来啊, 他们介绍的肯定没有好东西。”
介绍人过来跟康暮黎相亲，不过就是看在康纳份上。如果真的成了，他们跟康暮黎就会亲上加亲，或许能在康纳分一杯羹也说不定。再说了, 这些所谓的亲戚在当年康纳出事的时候就逃也似的跑了，现在想来分一杯羹？别说门了, 老鼠洞都没有！
康暮黎只是轻笑, 脸上早已没了刚才在会议室时的愠怒, 仿佛刚才那一阵暴风雪并没有发生过, 许静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情绪管理能力。
也因为这样, 当时康暮黎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时候, 许静才觉得事情不好了, 康暮黎从未这样失控过，可见小安朝对她有多重要。
“既然你都看不上其他人了，要不重新追求小安朝？”
许静还是不愿意见这两个人就这么散了，说到底都是刻在心底的人，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
康暮黎抿了抿唇，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许静，你有没有感觉现在的我，自作自受。”
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安朝分手，可最后开口的却是安朝，为了成全她的‘孝心’。现在谁介绍对像给她，她一眼都看不上，除了安朝，谁都走不进她心里。
她一想到以后如果要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凑合过日子，要跟那人亲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她就恶心想吐。一边要成全康年，想着埋没自己的所有欢喜去过一生，可另一边却完全过不去，如果不是安朝，根本过不下去。
“虽然但是，有。”
许静也不拐弯抹角，可是她知道康暮黎也很纠结，她也是最纠结的那个人。她要顾虑的事情很多，尤其是她的心血——康纳。
“不过我认为，你们现在分开，也未必是坏事。”
“嗯？”
这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康暮黎第一次听见有峰回路转的可能了。
“你们以前的生活条件和工作成就相差太远了。”
“我不介意。”
“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日子是需要两个人相互扶持才能走下去的。你试想想，如果安朝有什么麻烦，你是不是会想着怎么帮她解决。”
“对。”
康暮黎毫不犹豫，她想要保护安朝，如果她遇到麻烦，受到欺负，她自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
“当你的手伸不过去的时候呢？她又该怎么办？而且你有想过安朝愿意么？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愿意在你的庇护之下生活么？”
许静在感情方面有很多的经验，她深知两个人在一起，要走到最后，不是只有喜欢就可以的，面包与爱情缺一不可，当然了还有三观和生活条件，这条条框框听起来俗不可耐，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也不是要每一样都契合，但是至少不能差太远。
“你想说什么？”
“她需要成长，离开所有人的庇护，发展属于她自己的天地，到时候她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大人。”
许静说完后，康暮黎却沉默了，她不是不认同，而是……
“可是以这种方式让她成长，从来都不是我的意愿……本不该是这样的。”
本意不是让她成长，本意只是她的自私，最后却又要安朝去成全她，康暮黎觉得自己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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