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我们是给您女儿上香的, 我们有带了点东西,但因为车进不来, 东西都在车上。”
那女人狐疑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院子门, 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大伟他爸!梅梅的同学过来了, 你带人出去接一下他们东西。”
喊完半天, 黄土屋子里才出现一声不耐烦的应答,一个胡子邋遢的壮年男子摇摇晃晃的从屋里出来。
他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了扫,最后定格在邓婷婷身上,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咧嘴邪笑。
谢轻眠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邓婷婷身前。
中年女人还是将他们迎了进去,但谢轻眠直到薄庭隽有点洁癖,就没进屋子里,而是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打量着附近的情况。
院子外又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一进来看到院子里的几人,立马跑到邓婷婷身边。
“娘啊,你这次给我讲了这么漂亮的妹子啊。”说着,男人伸手就像搂邓婷婷的肩膀,被邓婷婷眼尖躲了过去。
邓婷婷恼怒的缩在谢轻眠和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我是你姐的同学!”
这话一出,男人肉眼可见的嫌弃了起来:“哟,那赔钱货的同学?城里人?”
邓婷婷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觉得和这种人说话就是还不如多做两道题。
余梅的那个母亲在听到他们带了东西过来时,心思就已经全都在那些东西上面了,将他们叫进院子里就和那浑噩油腻的男人出村去搬东西。
谢轻眠站累了,就将自己的重量挂在薄庭隽身上。
邓婷婷发现谢轻眠在低声和薄庭隽说着什么,商量完后,她看到谢轻眠从薄庭隽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纸币。
谢轻眠将纸币举起来,悠悠开口:“带我们去你姐的墓地,这张钱就归你了。”
男人一看到钱就眉开目笑,但在听完谢轻眠的要求后,踌躇了一下,伸出了五个手指。
谢轻眠将手中的纸币错开,五张红色的纸币在阳光下非常亮眼。
那男人更是笑的嘴角咧到耳朵根,伸手就想要抢钱,被范无救上前挡住。
范无救用他那惯来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道:“请遵守规定。”
男人胳膊用力,却怎么也推不开范无救。
谢轻眠不急不缓:“带我们去吧。”
余伟见抢钱没有希望,这才蛮不开心的扭过身:“行嘞,但你必须答应俺,到了以后给十张。”
这简直是坐地起价。
邓婷婷想骂余伟别太过分,却被谢轻眠拦住。
谢轻眠丝毫不生气,只回应道:“行啊,带我们过去了,这钱就是你的。”
村庄里的墓地在后面的后山山腰上,不过这座山不是很高,爬起来也没那么难。
回去的路上,邓婷婷想问一些事情,又怕被余伟听到,最后灵机一动用英文说道:“咱们的车怎么办?之前说带了东西都是骗他们的,万一他们砸车或者抢车怎么办啊。”
谢轻眠瞥了她一眼。
邓婷婷睁着有些着急的眼睛等待着谢轻眠的回答。
没等到回答,邓婷婷以为谢轻眠英语听力不怎么好,又放慢语速复述了一遍。
这次她等到了谢轻眠的回答,只是……
谢轻眠:“听不懂,换人话。”
邓婷婷:!!!
邓婷婷很想说像你这种自带司机开豪车的大佬,居然没学过英语!
但怕余伟发现异常,邓婷婷只能将自己旺盛的吐槽欲憋下去,选择用手机发消息给谢轻眠。
收到消息的谢轻眠只草草的看了一眼。
“不同担心。”
到了一片坟地,余伟指了指最中间的那个:“就是这个了,钱给我吧。”
邓婷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皱起了眉:“这个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当我们傻子?”
余伟:“不信你们自己看嘛,那上面不是写着俺姐的名字哩。”
邓婷婷从来没来过这种大片大片的土坟的地方,她顶多只在清明节去公墓一天,那里虽然全都是墓碑,但地方明朗看起来也没这么阴森恐怖。
谢轻眠下了地,穿梭在坟墓中间,看到那个最中间坟墓的墓碑后,满意地点头。
余伟又一次伸手:“钱给我。”
谢轻眠将十张红色纸币交给余伟,看着他哼着歌离去,丝毫没有要等他们一起下山的打算。
邓婷婷吓的不行,又很不解:“为什么要把钱给他?”
谢轻眠将手放在墓碑顶部摸了摸:“他没有机会花这个钱。”
邓婷婷:“啊?”
谢轻眠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墓碑,经过了风吹日晒,这个墓碑有些年头了,表面似乎经过了后期打磨,但顶部依旧有很多岁月沟壑。
“过来看看?这姑娘确实被配阴婚了。”
邓婷婷一听这个,也顾不上害怕,踩着泥泞的土地就过来了。
“你怎么知——”话还没说完,走到了墓碑面前的邓婷婷表演了一个直刹车。
她指着墓碑左边新刻的字目瞪口呆:“这……”
“她的尸骨被合葬了。”谢轻眠收回自己的手。
薄庭隽抓起没打算擦手的谢轻眠:“手给我。”
谢轻眠:……忘记了薄庭隽有洁癖了。
他只好将手递给他,任由薄庭隽拿着手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着手指,连指缝都不放过。
邓婷婷依旧沉浸在愕然之中,虽然她早就知道余梅的父母重男轻女,甚至曾猜测过这场阴婚就是她父母弄得。
但当她亲眼见到这一幕,心底的震惊还是不小的。
谢轻眠招手:“范无救,查一查这个人。”
他指着余梅旁边另一人的名字。
范无救低头恭敬地应下,手中凭空出现一本藏匿在黑雾中的书。
邓婷婷看不到书,只是觉得范无救看着手中的空气,玩,另一只手还时不时的翻一下空气。
坑蒙拐骗和玄学大佬两种猜测在邓婷婷的脑海中不断交织,她一脸复杂,导致看着范无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像是在看神经病。
很显然,范无救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在查到名字后便将生死簿收了起来。
“地府没有收录到,但是生死簿上有他的名字。”
那就是死了但没进地府呗。
谢轻眠轻啧:“你们这地府的办事效率真的有问题啊。”
薄庭隽在擦完谢轻眠的手之后,就没有将他的手放开,一直都握在自己的手心,防止他又摸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谢轻眠吐槽,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下。
“制度该改进了。”谢轻眠说道。
“好。”薄庭隽并没有像曾经管理大渊朝那样,一心一意地管理着地府。
他在谢轻眠出事之后浑浑噩噩了很长时间,勉强将大渊朝传位给了宗室侄子以后,堕入地府当了冥王,之后便一直在研究如何从天道手里抢走谢轻眠的灵魂。
地府的所有运转也很少需要冥王,十殿阎王可以解决掉大多数事情。
此时谢轻眠提了一嘴,薄庭隽也觉得地府需要整改了,曾经的规则不一定适应现在的社会。
“先将人逼出来看看。”这山上树木高大,尤其是坟场四周的几棵大槐树格外的枝繁叶茂,将这一片的太阳遮的严严实实。
确认环境可以后,谢轻眠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墓碑上拍了三下,墓碑四周突然散出浓重的阴气。
邓婷婷看不到阴气,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在变换,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
谢轻眠想起身边还有个看不见的邓婷婷,就问了一句:“想看看你室友吗?”
邓婷婷脸一僵:“要不还是……算了?”
她怕以后一个人住宿舍害怕。
邓婷婷不想看谢轻眠自然不会强求,他看着匍匐在地上一男一女的两个鬼魂,抬脚踩到右边男性鬼魂肩膀上。
“你叫余海?说,为什么一直在躲鬼差。”
余海趴在地上颤抖的厉害:“没、没有躲。”
“是吗?”谢轻眠冷笑,“那阴婚的主意是谁出的?”
余海眼珠子一转,连忙道:“是、是我母亲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来自己,就擅自主张给我了说了个媳妇。”
谢轻眠:“是吗?”
余海推了一下身边一出来就哭哭啼啼的余梅:“快说啊,不是我妈和你妈一起商量的吗!我妈担心我孤单,你妈也觉得你需要找个伴。”
余梅呜呜地捂住眼睛,红色的眼泪不断地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见余梅没有反应,余海着急的掐着余梅的手腕:“快说啊!你也不想大师把我们一起灰飞烟灭吧!”
我们一起四个字被余海咬的很重。
一旁的邓婷婷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让谢轻眠让她能看到余梅。
没想到她刚能看到,还没来得及害怕,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余海说着话,气得想要冲出去踹余海一脚。
“我呸,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们梅梅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大师是我找来收拾你的,你别想拖我们家梅梅下水!”
第32章 阴婚(完) 算命的第三十二天~
原本捂着脸哭泣的余梅缓缓地放下了手, 抬起那张有些恐怖的脸。
看到邓婷婷被吓得往后一退,余梅赶紧重新低下头我,小声嗫喏着:“别看我, 我好丑。”
邓婷婷心软了, 但又害怕,于是她只能道:“没事,鬼都很丑, 你旁边那个比你丑多了。”
邓婷婷这话也不假,余海身前应该是个小胖子, 个子也不高,即使变成了鬼魂也改变不了他油腻的身形。
尤其是他瑟缩在谢轻眠脚下摇尾乞怜的样子,更是让邓婷婷唾弃。
她不敢靠近余梅,只能不断絮叨着:“等事情解决了, 我们就报警,你爸妈是不是收钱了, 收钱的话就是犯了刑法的买卖尸体罪,包括这男的父母,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一个也别想跑!”
余梅哭着点头, 红色的血泪又开始哗哗的流出来, 滴在草地上又瞬间消失。
毛骨悚然的哭声在这一片树林中回荡着:“呜呜。”
谢轻眠放下踩着余海肩膀上的脚,拉过薄庭隽说道:“帮我看一下人。”
说着,他便小跑着去了旁边余梅的身前。
余海虽然伏在地上, 但他一直都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听到谢轻眠离开的脚步声响起,浑身阴气暴起准备溜走。
但上半身还没直起来便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整个人被压制的趴在地上。
离开了谢轻眠,薄庭隽浑身寒气逼人, 全身的气势骤然全都放开,一副要将余海碾入泥中的气势。
谢轻眠自然感受到身后的情况,但他才懒得管余海的死活。
在第一眼看到余海的面相时,谢轻眠就知道了他是个作恶多端的人,手上虽然没直接沾染了人命,但间接的因果可不少。
这样的人,送入地府也是直接关押进刑罚地方。
谢轻眠本来想扶起余梅,但想到身边还有个会吃飞醋的狗皇帝,只能悻悻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先起来,我替你将阴婚解了。”谢轻眠的声音在余梅头顶响起。
余梅害怕的重新抬起头,期期艾艾地看着谢轻眠说:“真、真的可以吗?”
“可以。”谢轻眠让她抬起手,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一把匕首,划开了余梅的手腕。
邓婷婷害怕的要死,又忍不住偷看,见到这一幕,插话道:“这样不会对梅梅有什么危害吧。”
“不会,最起码比她现在的困境肯定要好上很多。”谢轻眠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不停顿地同样划过一旁趴在地上的余海肩膀。
只不过他划开余梅手腕时,是控制力道的只流出一丝血,但轮到余海时,他的肩膀则是被狠狠的划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余海哀嚎起来,但很快又被嫌吵的薄庭隽堵住嘴巴,呜呜咽咽的再也发不了声音。
谢轻眠从两人那里各自取了一滴血,将其放在一个随声携带的空玉瓶中,最后裹上符咒燃烧起来。
原本还只是哀嚎的余海忽然抽搐起来,他没想到谢轻眠居然真的可以破掉这场阴婚,失去了出气包的他目眦尽裂地瞪着谢轻眠。
薄庭隽摩挲着手指,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玉瓶忽地碎裂,里面的血液散落在地上,再慢慢化为黑气直至消失。
“好了。”
余梅摸着自己的心口,她感觉到身上那种束缚已经消失了。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余梅自言自语的喃喃着,朝着谢轻眠的方向猛地跪了下去,“谢谢大师救我。”
谢轻眠毫不在意的摆手:“行了,过会儿会有阴差带你去地府走程序投胎,下辈子幸福点吧。”
余梅眼含热泪,只是这种红色的泪含在眼里怎么看怎么恐怖。
但她还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山脚村庄的方向。
谢轻眠拍向脑袋:“忘了,这样吧,再给你一晚上,想报仇就去吓吓他们吧。”
余梅欣喜的从爬起来:“谢谢大佬。”
“不用喊我大佬,怪奇怪的。”谢轻眠说道,“等晚上吧,不过你不可以杀人,控制住自己,不然下了地府还要受到惩罚,不值得。”
余梅不是个冲动的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头:“好,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
夜色逐渐降临下来,余梅家小院子的门被踹开,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妈的,小兔崽子,骗老子,车都给你砸了。”
男人身后跟着既愤怒又有些畏惧的余梅母亲,她用着让听不懂的土话跟在男人身后一起骂着,边骂还边瞅着自家男人,害怕自家男人因此迁怒自己殴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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