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自己的课代表,喻霖言默默地从抽屉里面又拿出来了一沓A4纸,如果周浔还在就可以发现这上面的题目和自己纸上的一模一样。
喻霖言面上有些苦恼,嘀咕一句:“太久没碰化学了,这玩意儿化合价是多少来着。”
他好歹也得教别人题目,自己没搞懂算什么教导?
虽然喻霖言知道周浔的理科成绩肯定不差,但他想起席老师的托付和自己心里面那点为人师的责任,觉得自己一定要重拾理科。
起码得教周浔点题目。
上次让周浔给他讲了一道数学压轴题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得找回场子。
喻霖言看了那些题目一眼,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
“喻老师,刚才你上课的时候,我从你们班窗口路过,”那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目光复杂地瞧着喻霖言,“你不应该和学生起冲突。”
“不算冲突吧,”喻霖言淡定地喝了口茶,“至少在我心里,这种水准顶多是他单方面的撒欢。”
“……喻霖言,你现在是老师,说话最好注意点。”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擦了擦,无奈道,“有些扎学生的心,再说了,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现在的学生,心都是漏勺做的吗?”喻霖言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面上露出一丝恼意,“我一扎一个准啊。”
“……这么多年了,你说话的方式也没变过啊。”
“是啊,毕竟嘴长在我自己嘴上,”喻霖言扯了扯嘴角,“黄校长,其实我不一定要当老师,所以我未必需要收敛什么。”
“……喻霖言,在当老师前,你应该了解一下学生。”校长叹了口气。
“嗯?莫非刚才那个撒欢的学生家里有权有势,我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得罪不起?”喻霖言虽这么说着,面上也不见什么后怕之意。
“……是的。”
“现在的有钱人,除了暴发户都是有脑子的,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来找我麻烦,”喻霖言打了一个哈欠,“就算找麻烦,大不了让我做不成老师呗,还能怎样?”
他的确没说那学生什么,说的不过是实话,家里大人是不可能管到这事的。
校长拿他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他们这次的确不会找你麻烦……可若下次呢?你答应老席,要把这一届学生带到高二的,你别一个学期都撑不住。”
喻霖言沉默了。
“好……”他沉默了许久,面上神情变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以后收敛些。”
“霖言啊……现在你已经不是学生了……”校长无奈道。
“我知道,”喻霖言站起身,有些烦躁道,“所以很麻烦。”
喻霖言的心情不好。
周浔这几天察觉到这点。
他有些疑惑,他给自己布置的理科题目,自己每天都在做,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喻霖言看自己答案对,也没多说什么,却让周浔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都多少年相处下来了,周浔对他的脾气不说了如指掌,也是能看透许多。
这日,他看着一道已经用铅笔打了草稿,快推算出结果的题目,最终用橡皮把铅笔擦掉,留下来一点浅淡的痕迹。
而喻霖言此时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便看见周浔给自己发了一条短信。
老师,这题我不会。
下面是一张图片,题目的下方有着不少铅笔印子,想来是认真思考过的。
周浔等了几分钟,那边才发来了消息。
那是喻霖言自己写的解答过程,虽然只是粗略地看一眼,也知道这过程写得过分详细。
除了这个图片,喻霖言还补了一句话:
救生圈给你了,自己看着办吧。
周浔:“……”
原来他说的来救他,不是亲自下水,而扔救生圈……
周浔觉得一阵好笑。
可当他看见喻霖言发过来的下一条消息时,那淡淡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
如果你还没扑腾出来,那首先考虑自己的问题,不要说我给你的救生圈漏气。
言下之意就是,你看了过程还没写出来,那是你脑子有问题,不是我过程错了。
周浔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地给喻霖言回了一句我看一下,然后再用水笔把答案写上。
喻霖言瞧着周浔的回复,忽而又想起了校长和自己说的话。
对哦,现在自己是老师,说话要收敛一点。
这么想着,喻霖言发过去了一个语音聊天的邀请。
“老师?”
“我想着我那救生圈的确有个地方漏气,还是我自己来吧。”喻霖言面上有些不情愿,可嘴上还是这么说着,将题目完完整整得给周浔讲了一遍。
“懂了吗?”虽然喻霖言觉得自己讲的很详细,即便是一头猪也应该懂了,但还是补上了一句。
当老师真麻烦。喻霖言叹了口气。
“……懂了。”
听到周浔的回答,喻霖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周浔的悟性是他最满意的一点,没哪个老师不喜欢一点就通的学生。
正当喻霖言打算挂断电话时,周浔叫住了他。
“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喻霖言微愣,不知道周浔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即便是事实,他也不可能承认,“天天逗你们这群学生,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就是心情不好。”周浔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你这样让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喻霖言啧了一声。
周浔不语。
在他心里也曾这么认为。
“周浔,我问你一个问题,”喻霖言似是想到什么,“我觉得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吗?”
周浔:“……”
是你的灵魂比喻,还是灵魂讲题模式。
喻霖言讲政治可以算得上条理清晰,可将理科题目的时候却是……
“由题目可知这些条件……”
“将他们带进这个公式……”
“计算……答案不就出来了?”
“懂吗?”
若不是周浔本来就会,还真跟不上喻霖言的思路。
“……你怎么不说话?”喻霖言皱眉,“你不用拿那些假话来糊弄我。”
“老师,”周浔顿了顿,“你具体指哪方面?”
哪方面?
喻霖言有些恼了,这小子对自己的不满还有很多方面?
“都算。”
周浔听出了这两个字背后所藏的恼意,他斟酌了一下言辞道:“本来这就是喻老师的个人风格,其实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我是问你怎么看,我当然知道没必要在意,”喻霖言说着,还带了一声冷哼,“别人管得到我?”
周浔:“……”
的确……管不到。
“那老师问我这个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还是早点睡吧。”喻霖言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不晚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和自己的学生在半夜聊天……
还聊这种问题。
喻霖言正想把通话中断,便听见那头传来了自己课代表的声音。
“喻老师很好,我很喜欢。”
周浔偷偷夹了点私货,将自己多年未曾吐出来的心意,说了出来。
可……
下一秒,通话就断了。
周浔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暗下来的手机,轻轻道了一句晚安。
喜欢……
喻霖言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按下挂断键的手指有些颤抖。
“说什么让人误解的话……”喻霖言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嘀咕道。
方才听见那声喜欢,他的心竟莫名地喜悦起来……
这情绪似是从自己的心底冒出来的,突如其来,没有一丝半点的预兆。
这是怎么回事?
喻霖言皱眉,心绪越发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题目来自网络,作者学文科的,化学早就还给老师了_(:з」∠)_
第8章
喻霖言失眠了,他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没睡得着。
说来可笑,失眠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学生的一句“喜欢”。
而且不是那种喜欢。
喻霖言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会认为周浔对自己这个嘴臭的政治老师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烦死……”他嘀咕一声,将头埋在被子里面。
明天第一节 课还是政治,自己再不睡,课上就得打瞌睡了。
可是,事实证明,越想睡觉便越不可能睡着,他闭着眼睛,试图使用原始方法来催眠自己。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三十五个周浔,三十六个周浔……
周浔?
喻霖言默默地从床上坐起来。
睡什么睡?干脆通宵吧。
但通宵对身体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喻霖言便闲得无精打采,眼下一片阴云,与他本人那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生出几分病态。
周浔在下面有些担心,他看着喻霖言有些疲惫的模样,微微皱眉。
昨天没睡好?难道自己的开导没用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等到下课,他刚想去找喻霖言,却是被张述拉住了。
“诶,别这么早就去问作业了,你看喻老师显然没睡好,现在先让他补个觉,你一会儿吃完饭再去问作业吧。”
周浔想了想也的确如此,只得坐下来,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书。
“阿浔啊,你最近理科成绩好很多了啊……”张述搭话道。
“嗯。”周浔也没否认,作为同桌,张述不清楚他作业上有几个勾叉才是不合理的。
“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喻老师帮我巩固了知识点。”周浔把锅盖在了喻霖言身上。
反正,席老师的确让喻霖言来教自己理科。
“喻霖言?”张述有些惊讶,他想起在学生中传言这人在学生时代便成绩优异,他不是不相信,但也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还能跨学科去帮人补习理科。
而且成效不错。
“真厉害。”张述由衷地赞叹道。
不过,再厉害也是他们的老师,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阶级了,所以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你还记得上次朱塑和喻霖言课上争执的事情吧?”
“记得。”周浔自然不会忘记。
“听说啊,那时候校长正好在窗外,看见了这一幕,就把喻老师叫过去谈话了。”
“……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说了什么?就是听说而已……”
“不过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朱塑和喻霖言的梁子大概是结下了,前几天还听他说要让喻霖言没工作什么的。”
周浔眼神锐利起来,看得张述一抖。
“然后?”
“也没然后了,我觉得吧,喻霖言的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们学生有学生的方法,不如马上到来的月考,你理科考好一点,然后嘲讽他。”
“想想就很爽啊……”
周浔是不在意嘲讽朱塑的事情的,这人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有一句话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让喻霖言没有工作。
周浔还记得当时喻霖言失去在议会的工作后是怎样的失魂落魄。
那日下着雨,他一个人坐在议会大厅对面的书店门口,看上去有些狼狈。
当时自己在书店里面找一本有关于太空作战十大理论的书,余光瞥到窗外的人影,微愣。
他那时候已经暗恋喻霖言不知道多少年了,虽然喻霖言本人并不知道,但他自己已经把人印在了心上。
那时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遇到了心上人自然想要表现一番。
他撑着伞,帮他遮了点雨,也不说话——当时他总觉得自己笨口拙舌,会唐突了这位心上人。
许是察觉到有人给自己撑了伞,喻霖言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周浔一眼。
眼睛红了,他哭了。
周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把伞压下去些,不再多看一眼,只继续帮他撑着伞。
“……谢谢。”喻霖言一开始觉得这人是脑子有病,帮自己一个陌生人撑着伞,自己却站在外头,不过他沉默了许久,还是道。
“不用谢,”周浔开口了,“我看你心情不好,是怎么了吗?”
“我失业了。”
“失业?”
“嗯,虽然说《性别保护法》已经通过了数十年,可那些人依旧看不起omega。虽然议会里面有十分之一的omega,但也只不过是那些alpha的附庸。”
喻霖言当时说了好多,低着头,望着雨水击打在水坑上,落出的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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