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毛利小五郎盯着这名年轻到过分的JK,眼角一抽,“小孩子不要添乱,我们现在是在做正经事!”
他说话时的口吻恶声恶气,毛利兰赶忙拽了父亲一下,转头冲硝子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家入小姐,我爸爸他总是这样……”
家入硝子倒是没介意毛利小五郎的态度,只背着手,视线在尸体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根据案发当时的描述,这家伙是在喝完红酒之后,突然产生尖锐如刀割般的腹痛感。”
她抬起指尖,隔空点了点西浦紧紧捂在腹部处的双手,“死者全身屈曲抱团,遗容痛苦,曾经呕过血,捂住的位置是上腹部。虽然不排除急性阑尾炎的可能性,但那位先生刚才提到了‘干呕’和‘出汗’的症状,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是急性胃穿孔致死。”
“胃穿孔?”樱濑愣了愣,忙道,“西浦先生最近确实总感觉到胃痛不止,今天下午的体检也特地做了胃镜检查,但病历单上却没有注明啊!”
家入硝子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胃溃疡是常见消化疾病,一般多发于中年人群,如果不当饮酒,极易诱发急性胃穿孔致死;我不知道他的体检结果究竟如何,但基于目前的判断,除了中毒这个可能外,死因大概率就是胃穿孔。”
“可你不能这么武断地排除中毒——”
“凶手不会那么傻。”家入硝子打断了毛利小五郎,目光从光尾、樱濑、长岛三人身上一掠而过。
“第一,他们与死者同桌用餐,下毒风险太高,万一不慎就会危及自己;第二,只要西浦一死,这三个同行者就会被立刻列入第一嫌疑人名单,除非是急着想进监狱,不然绝不会采取下毒这种容易暴露的手段。”
在现代社会,想弄到无色无味的毒药可并非什么容易事情,一定无法做到不留半点痕迹。
毛利小五郎被她反驳得卡了壳,讪讪咕哝道:“好吧,你说的有点道理……”
“那么,再问一遍,”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胃穿孔患者的一大症状,就是腹部会变得坚硬如板,要不要我进行一下尸检?”
众人已经从她刚才的话里体会到了这位JK的专业水平,毛利小五郎更是无话可说,只能举了举手,示意家入硝子自便。
硝子轻哼一声,走上前去;而神渡凛则来到五条悟身边,压低声音问:“前辈是想要借硝子姐之手,将西浦的死因告诉毛利侦探?”
家入硝子之所以能够断定是急性胃穿孔致死,除了她自己的医学知识外,还因为五条悟的「六眼」所见。
“嗯,她毕业后就要去考医师执照了,提前实践一下有什么不好?”
五条悟懒洋洋应了一声,看着硝子毫不温柔地把尸体翻成正面朝上的姿势,不禁挑了挑眉,知道女孩子心思细腻,对于这种人渣肯定怀有愤怒情绪。
其实说实话,他对查明真相的兴趣也不大——毕竟西浦这种罪大恶极的败类,死有余辜——但现在时间不早,如果还想和杰他们汇合,重新找个地方吃晚餐,就必须要尽快让这个案件结束。
哎呀,真麻烦。
五条大少爷长吁短叹: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啧……果然如此。”
家入硝子用带着手套的手,仔细摁压了一会儿尸体的腹部,又端详片刻,掰开他的嘴巴看了看,点头肯定道:“饮酒之后,腹部突发剧烈疼痛,伴有恶心、冷汗、呕血等并发症,出现休克后死亡——虽然还需进一步的血液、穿刺等检查,才能万无一失地确定死因,但根据这些病状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就是急性胃穿孔致死。”
“但是,西浦今天也并没有喝很多酒,只是半杯左右……”
“如果他点了今日特供的套餐,谷饲肉眼牛排搭配主厨特调红酒的话,那么半杯确实是致死量。”
显然是可伦坡餐厅熟客的毛利小五郎沉吟道:“因为特调红酒并不只是红酒,而是主厨先生根据酒谱,将某种烈酒与干红混合而成的酒品,在餐厅里很有名气。”
光尾闻言呆了一呆,用手撑住额头,喃喃自语:“怪不得我感觉今天这么容易冲动……原来是喝多了?”
倒是家入硝子摘掉手套,满脸感兴趣的表情,“所以这种酒会很容易让人喝醉吗?”
“对,”毛利小五郎面无表情,“但餐厅拒绝向未成年高中生售卖酒水。”
硝子立刻垮下脸,露出失望的表情。
嘁,这帮小鬼。
毛利小五郎冷哼一声,在心里直翻白眼:除了黑头发的男生看起来乖巧些,那个白毛和这个小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
阅人经验丰富的大叔悄悄给三个高中生下了定论,刚准备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案件,便忽觉后颈微微一痛,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睡意也在乍然间翻涌而来。
毛利小五郎的视线顿时模糊,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连退数步,最后精准地跌进旁边的沙发里,深深垂下了头。
“毛利侦探!”
神渡凛所站的位置离沙发很近,被吓了一跳,正想搀扶,却听到五条悟兴奋的声音响起:“哇!来了来了!”
“什么?”神渡凛一头雾水,回头望去,只见白毛前辈猛的掏出手机,对着沙发上的大叔连拍数张照片,甚至还伸手比了个“耶”的姿势出镜,这才满意道:“东京米花町名场面之‘沉睡的小五郎’,打卡完成!”
神渡凛:“……”
在场众人有不少都听过毛利侦探的名号,见此情形纷纷屏息,知道对方即将开始他神乎其技的推理。
果然,下一秒,毛利小五郎略显低沉的声音便传来:“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也知道杀死西浦先生的犯人究竟是谁了。”
第二十二章 盲人按摩。
侦探的话音刚落,光尾、樱濑和长岛三人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一僵,互相之间对望了一眼。
“首先,你们三人的杀人动机都很充分——光尾先生不满于丸福会社即将被收购,认为是西浦故意造谣自己挪用公款,对其怀有明显的敌意;樱濑小姐则是因为被西浦威胁强迫的经历,所以仇恨着对方,很可能会痛下杀手;至于长岛先生……”
侦探顿了顿,在长岛下意识屏住呼吸的同时,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不仅同情于樱濑小姐遭遇的种种事情,还对她怀有倾慕之心,对吧?”
“什、什么?!”
樱濑美里一怔,蓦地扭头看向长岛贤正,“长岛,你……”
长岛站在她的侧后方,依旧垂着头,像是不敢与樱濑对视一样,沉默半晌后才低低应了一声:“对。”
“毛利先生说得不错,我的确倾慕于樱濑前辈。”
樱濑猛的抬手捂住嘴,眼泪从眼眶中流下,划过手背,滴落在火红的裙摆之上。
她这样的、已经染尽脏污的女人,也配拥有别人的爱慕吗?
而长岛却依旧不肯看她,只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到樱濑面前,轻声说:
“自从我到会社入职,成为秘书助理后,就每天都在受到西浦的打压和侮辱。他说我是个不够机灵的蠢货,是个不求上进的废物,还是个活该一生碌碌无为的穷鬼……无数次,无数次,被他辱骂过后,我都想要从公司的大楼上跳下去,就此一了百了。”
做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以及永无休止的职场暴力,这些压力像是骆驼背上一捆又一捆的稻草,狠狠摧残着长岛脆弱的神经。
“但是,我是一个非常不幸的人,却又同时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因为我遇到了樱濑前辈。”
在温柔和善的、像是邻家姐姐一样的前辈帮助下,长岛学会了如何快速完成工作,学会了怎样忙里偷闲,也学会了要在上司痛骂自己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那些恶毒的话语全部当做耳旁风。
“樱濑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前辈,”长岛的声音坚定无比,“任何胆敢伤害她的人,都应该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这就是长岛先生对死者的杀人动机。”
在场众人一片静默,唯有侦探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么,我们现在来还原一下案发经过。”
“近期内,西浦先生时常感觉到胃部疼痛;而在今天下午,他的主治医生突然通知他需要去体检,于是西浦先生就与随行的樱濑小姐、长岛先生一起前往医院,但体检结果却没有任何异样,是这样吗?”
“是的。”樱濑抽噎着点点头,用手帕擦干眼泪,努力从杂乱的情绪中走出来,“然后,我们就一起来到可伦坡餐厅,与提前约好的光尾先生见面……”
“没错,你们和光尾先生先后抵达餐厅,开始商谈收购丸福会社的相关事宜。但期间却因为西浦言辞不当,引发了光尾先生的怒火,所以谈话一时陷入僵局。”
光尾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听侦探继续道:“再接着,为了缓和气氛,西浦提议先行用餐。他将可伦坡餐厅的特调红酒倒入杯中,向光尾先生敬酒,喝完半杯后突然腹痛不止,高度疑似急性胃穿孔发作,当场死亡。”
几段话之间,便把案件发生的过程总结完毕。但在场多数人却仍然摸不着头脑,樱濑更是没忍住追问:“所以,您是如何确定凶手的呢?”
“家入小姐刚才说到的一个逻辑,我非常赞同,”侦探道,“在嫌疑人数量较少、且自己没有隐秘门路的情况下,凶手不会贸然购买并使用毒药,这只会加大自己暴露的几率,所以能够基本排除西浦是中毒而死的可能性。”
“那么,站在凶手的角度去思考:最为稳妥的杀人方法,就是利用西浦本来患有的疾病,加上烈性酒精,伪造成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他的性命——”
“我说的对吗?长岛先生。”
“……”
长岛贤正条件反射般夹紧臂弯里的公文包,终于抬起头来,脸上表情并无半分异常,却与最初那副受惊的鹌鹑模样天差地别,眼神冷若冰霜,直直望向毛利小五郎。
“您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个杀掉西浦先生的凶手?”长岛扯了扯唇角,“无稽之谈。”
他伸手指向桌上已经凉透的菜品,冷笑一声,“红酒是西浦先生亲自点单,这就说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胃病,我又怎么能够利用这一点?”
“要我看,与其给这场事件安上一个莫须有的凶手,倒不如说确实是一场意外:因为今天下午体检的失误,西浦先生不知道自己患上了胃溃疡,所以才在晚餐中饮下烈酒,因而不幸引发急性胃穿孔,当场死亡——”
“这就是你提前写好的剧本,对不对?”
侦探沉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长岛流畅的说辞。
他就那样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悦诚服的威仪,用缜密的推理揭穿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将这场杀人事件变成‘意外’的关键点,就在于今天下午的体检。”
长岛呼吸一滞,瞪大眼睛,那只公文包被他紧紧捏着,皮质表面上出现了层层褶皱。
“西浦最近胃部不适,想必很早就对私人医生说过。今天下午对方突然打电话,大概是凑巧有空,可以给他仔细检查一下。”
“而在体检结束后,本应明明白白标识出‘胃溃疡’的病历单,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替换为了一份正常病历——而当时陪同西浦前往医院的、有机会做下此事的人,只有樱濑小姐和你。”
“长岛先生,您还不打算承认吗?”
在侦探的逼问下,长岛一语不发,可他身边的樱濑却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情绪有些激动地大声道:
“毛利先生!您说病历单被调换过,但今天是我和长岛一起陪同西浦先生去的医院,那为什么做下这件事的人不会是我?!空口无凭,您说话必须要讲证据才对!”
“证据我当然有,而且恰好可以回答你的问题。”面对她近乎指控般的质问,侦探的声音听上去却依旧从容不迫。
“那份真正的病历单,应该就放在你的公文包里吧,长岛先生?”
“……”
骨节泛白的手指忽然松懈了力道,公文包上的褶皱却无法复原,长岛垂下眼睛,唇边勾起一丝苦笑,喃喃说道:“果然,因为要直接从医院赶来餐厅,所以只能把病历单随身携带,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啊……”
听到这已经算是承认罪行的话语,樱濑霎时瞪大双眼,猛然拽住长岛的手臂,声音颤抖:“不、为什么……”
“因为樱濑小姐就像漂亮的玫瑰花一样,不该沾染到肮脏的污泥或是血腥。”
青年任由她抓住自己,声音平静而温柔,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樱濑一个人的身影。
过了半晌后,他偏过头,看向毛利小五郎的方向,缓声说:“我知道我不是正义的使者,没有权利戕害人命。但是,西浦昌二是吉筏会社的社长,手上有大把的金钱和人脉,能够只手遮天——这种上层人,生来就带着无法破坏的光环,难道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么?”
“如果杀掉这个人渣,就可以让樱濑小姐安稳度日……”
长岛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起来,眼中的黑色愈发深沉可怖,“那么,我又有什么错?!”
——在他向侦探质问的同时,一股股黑气不断从青年身上冒出,逐渐形成了一只形貌如同苍蝇般的咒灵。
它浑身漆黑,巨大的复眼上遍布令人头皮发麻的小圆球,翅膀飞快振动,就像是看到了生肉的鬣狗那样,直冲毛利小五郎而去,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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