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秋眸色黑沉，眼底闪着略略不安的光。
小红豆不会发现什么。他的小猫从没接触过龙血。
小红豆喝完，舌尖舔了舔唇，淡红酒液染得唇上水光漉漉。
晏长秋垂下眼帘。
……就算发现，小红豆也跑不掉。
他脑中闪过元帅府地下的避难所。他可以在里面布置上小毛绒玩具，小猫会喜欢那儿的。
“喵……”
娇娇细细的猫叫让所有人一愣。
霍雷肖时刻关注着小红豆，询问道：“小少爷？”
晏长秋上前扶住少年摇摇晃晃的肩膀，“小红豆？”
仆从也惊到了，面面相觑等着主人下令。
小红豆皱着眉，脸颊绯红，舌尖一下下舔着唇上残存的龙血酒。
眸子水水润润，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晏长秋眉头紧皱，“难受？”
“唔，唔。”
小红豆迟钝地抬起头，双眸没个焦距，好半天才认出来面前是晏长秋。
他当即舒展眉头，小猫一样仰头，靠进晏长秋怀里，黏黏糊糊地蹭他。
小红豆抓着晏长秋的肩膀就要站起来，嘴里含糊叫他：“晏长秋……”
霍雷肖扶额笑叹：“小少爷喝醉了。”
一杯倒，这在贵族里还是稀有得可怜。
不过……
霍雷肖看着晏长秋抱起小红豆，纤细精美的少年像是某种黏人的小动物，一个劲儿往晏长秋怀里钻，手指抓着元帅的肩章不放。
总督立刻发现晏长秋右侧的肩章是新缝上去的。
这也是小红豆抓坏的吧。
什么情况会把肩章扯掉？
是……晏长秋抱着他亲吻的时候，还是……小猫被元帅弄得喘不上气的时候？
霍雷肖抿了口酒。
晏长秋抱紧小猫，低声道：“别动。”
思维混乱的小红豆才不理他，只当晏长秋又说了什么讨猫猫烦的话，手上一用力，又把肩章扯了下来。
这回光是扯掉还不够，两手用力一折，直接把肩章掰成了个L型。
一时间，晏长秋和霍雷肖都沉默了。
好吧，上次是二级防护门，这次是紧急情况能摘下来当武器用的肩章，小猫总是能给他带来新惊喜。
或者说，惊吓。
小红豆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天大地大，猫猫最大！
他恋恋不舍地舔掉最后一点龙血酒，反手把肩章放到自己脑袋上，正巧放在两个耳朵中间，三座小山拱在那儿，滑稽又可爱。
“不怪晏元帅动心，”霍雷肖笑眯眯道，“谁也没办法拒绝他的。”
晏长秋轻叹，道：“我先……”
“喵！”
随着一声兴奋的喵喵，小红豆一把摘下肩章。
毛线帽子也没能幸免，一起落到地上。
一对尖尖耳朵高高立起，粉色的耳朵膜在白色间格外显眼，嫩得像刚做好的樱花果冻。
两团小雪球在耳朵心心那儿一动一动，像是在听外界的动静。
霍雷肖碰倒了酒杯，险险在酒液全洒出来之前抓起来，一口饮下。
可喝了也无济于事，完全没压下莫名的烦躁，反倒是火上浇油。
该死的龙血。
他第一次恨起自己最喜欢的酒来。
晏长秋重新给他戴好帽子，可惜小猫喝醉了，搞破坏的本领成倍上升，反手又给扯下来，团吧团吧塞进晏长秋兜里。
晏长秋一动，小红豆立刻趁他不注意跳了下去，跑到餐桌另一头。
“再给我一点点嘛。”
少年双手捧着酒杯，软着声音祈求。
还不忘甜甜一笑，猫耳尖尖垂下一点，不说话都足够让人心软了。
端着酒瓶的仆从哪顶得住这个，人都傻了，手一抖就要给他倒上，眼睛还一眨不眨，盯着小猫的耳朵。
天呐。
作为帝国人，看到这样连形态都控制不住的贵族，他竟然生不出一丁点儿的轻蔑。
甚至恨不得小红豆永远顶着猫耳，萌得人心肝都揪成一团。
要不是霍雷肖在，仆从恐怕会直接叫出声。
太可爱，救命。
要是有尾巴，那岂不是……
“放下。”晏长秋抬住瓶口，双眸冷厉。
仆从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是，是。”
小红豆气得直皱鼻子。
晏长秋今天好讨厌！
猫尾从外套下伸出来，重重砸在晏长秋手上。
霍雷肖无声吸了口凉气，沉声道：“你先下去。”
仆从一边后退，眼睛还落在猫尾巴上挪不开，心中尖叫。
毛绒绒的雪白猫尾！
小红豆眼睁睁看着龙血酒离自己远去，耳朵恹巴巴地耷下去。
霍雷肖手指微动，道：“小少爷，这里还有一点。”
猫耳瞬间立起，小红豆回头看过去。
霍雷肖轻敲面前的玻璃壶，道：“再喝一点，怎么样？”
小红豆咬着下唇，指尖都快把小羊戳坏了。
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霍雷肖挑眉，只见小红豆蹿到晏长秋的座位，趁晏长秋还没过来，抄起他的酒杯一口喝光。
喝完了，还不肯放下，粉色舌尖轻轻舔着杯壁上沾的一点点酒液。
衣摆下方还能看见开心摇晃着的一点尾巴尖尖。
霍雷肖放下玻璃酒壶，主动道：“晚餐我让人送去湖心小屋。”
晏长秋点头，道：“谢谢。”
霍雷肖看他给百般不愿意的小猫戴帽子，低声道：“晏元帅，也许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小猫突然放下杯子，郑重道：“你要和他谈谈吗？”
少年漂亮的鸳鸯眼还蒙着水雾，可一听到他愿意和晏长秋合作，竟然强压着醉意说话了。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水面却只会倒映一个人的影子。
霍雷肖笑了笑，道：“我会的。”
真是只眼里只有晏长秋的小猫啊。
仆从送二人到了湖心，简单介绍了房间布局便离开了。
小猫还在晏长秋怀里张牙舞爪，元帅身上的配木仓武器全被搜出来玩过一轮了。
晏长秋把他放到沙发上，俯身给他脱去靴子，少年舒展了下白嫩的脚背，一脚踩在晏长秋膝头。
“过来过来。”
少年热得浑身微红，正将脸颊贴到水晶上降温。
而另一手，却松松垮垮地握着一把黑色手木仓。
杀人利器也成了精巧玩具。
晏长秋任他拿着玩，摸摸他的额头，“我给你倒水喝。”
“一会儿再说。”
小红豆勾住晏长秋的脖子，往自己眼前拽，长尾也自然地缠上男人的腰。
晏长秋眸中泛起阴影。
小猫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晏长秋，你吃过龙吗？”
冰凉的木仓口，正抵在晏长秋喉间。
小红豆还是发现了。
第25章 小红豆永远站在他那边
晏长秋面色沉稳，要不是小红豆看见了检测报告，恐怕还真会当他对龙血一无所知。
晏长秋问：“什么龙？”
“就是你们说的龙鳞种族。”
小红豆拨弄着扳机，安全卡扣“哒哒”轻响，在安静昏暗的室内格外明显。
一下一下，都像踩在晏长秋心口。
晏长秋没去拿木仓，问：“我为什么要吃龙？”
小红豆眼尾红红的，脸上出了些汗，皮肤在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
就这样一个看似脆弱无知，什么也没学过的娇惯小猫。一个无根无依的生命，却有着世上其他人都没有的强大内心。
晏长秋如果知道是漫长的流浪生涯造就了小红豆，恐怕会恨不得他就是只愚笨小猫，不要那么强大。
“龙血会让帝国人精神力混乱。龙血中毒还会造成终身难以治愈的残疾。再也无法变回原形，无法控制力量。”
小红豆抿唇笑着，手指灵巧地玩.弄武器，眼珠一转，落在晏长秋脸上。
似笑非笑，让人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听着是不是和你的情况很像？”小红豆道，“外部的伤很难造成这种后果吧？”
晏长秋喉咙滚动，继续为少年脱去靴子，整齐放在地上。
他的手很稳。没人能看出他的动摇。
杀人利器抵在要害也不见丝毫恐惧。
只要晏长秋知道，自己此时心中的不安，比从前以一敌百时更甚。
小红豆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道：“我想看你的体检报告。”
晏长秋不说话。
“不要用军部机密来搪塞我。”
小猫语气不佳，长尾勒紧晏长秋的腰，结果被上头腰带的锁扣刺了一下，毛毛瞬间炸开。
晏长秋立刻握住尾巴，轻抚那块儿凹下去的地方，低声道：“我不想搪塞你。”
“那就给我看。”
小红豆睁开眼，从前看着晏长秋的专注明亮已经消失了，只有一片无法辨认的阴云。
晏长秋看着他，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半晌，他说：“好。”
他拿出通讯器，调出体检表，转了个方向，送到少年眼前。
小红豆瞥他一眼，举木仓托起通讯器，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失血过多，”少年面无表情道，“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
晏长秋道：“不疼……”
“闭嘴。”猫尾抽在他手背上，晏长秋噤了声，眼底涌起疯狂的浓金。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再等等……
小红豆继续翻动体检表，冷笑道：“啊哈。“
木仓口落在一行字上，“最危险的伤口位于后颈，距离颈椎只剩3mm。差点丢命呀，晏元帅。”
傻子都能听出小猫不仅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晏长秋握紧猫尾尖尖，声音低沉：“是内外勾结的偷袭。”
“所以，我们伟大的晏元帅，”小红豆语气夸张，“一定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些人通敌叛国吧？”
晏长秋似乎想解释，不过看着少年脸上的讽刺，还是闭嘴。
“先是偷袭，然后是龙血毒素。计划如此周密，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小红豆拖长了声音：“说不定，还有你也不能触碰的高层人物在呢。”
“当面反抗呢，那以后还是敌在暗，你在明。”
小红豆踩着晏长秋的膝盖，脚尖顽皮地去抓军装下摆，语气漫不经心。
“晏元帅因此打算将计就计，看看究竟是哪些人等不及了？”
少年抬着脚，宽松的裤腿滑到膝弯处。
晏长秋很想抓住小猫的脚踝，在那里拴上锁链。
小红豆比他想的更加敏锐。
‘你关不住他的。’有个声音轻声说，‘你只能杀了他、吃掉他……’
晏长秋指尖刺破手心。
小红豆鼻尖轻嗅，皱起眉道：“松开。”
晏长秋停着没动，松开手指，粘稠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龙血的味道。
“晏长秋。”
小红豆喊了他的名字，又不说话了。
猫尾绷紧，猝不及防从晏长秋手心抽出，回到少年身侧。
晏长秋心中轰然一慌。
就连木仓口也放了下去，小红豆盯着晏长秋，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还有怒火。
小猫在生气，因为自己欺骗了他。
小红豆站起身，似乎是想离开。
晏长秋双眼彻底被金火点燃，狂乱、挣扎、杀意在其中快速闪过。
他从身后抱起小红豆，双臂坚如磐石，比星海最坚硬的金属还要牢固。
“放开我。”小红豆的尾巴被压到了，恼怒道，“晏长秋！”
他狠狠用猫尾甩在晏长秋身上。
“……抱歉。”
晏长秋声音哑得不行，“我不该瞒你。”
他的小猫只要快快乐乐享受生活就够了，小猫应该有世界上最棒的住所、最丰盛的食物，用最珍稀昂贵的丝绸包裹娇养，不需要知道帝国的黑暗世界。
灼热呼吸落在少年后颈，他敏.感地缩了缩耳朵，又被男人抱得更紧。
“我确实中毒了。”晏长秋道，“高度精纯的龙血毒素。”
小红豆安静下来。
晏长秋说话很快，似乎怕说慢了会让小红豆对他的不信任加倍增长。
“但我可以代谢掉那些毒素。”晏长秋说，“还没有查清是哪些人，所有线索都断了。”
小红豆轻哼：“所以你继续吃龙，用来维持‘残疾’的现状？”
晏长秋沉默点头。
小红豆想了想，突然问：“门罗呢？”
晏长秋不说话。
小红豆看不见他的表情，可男人慌乱一瞬的呼吸节奏给了他一个意外猜想。他难以置信道：“你杀了他？”
“……是。”
“为什么？”
晏长秋手臂手臂，俯身完完全全把小猫困在怀里，浓郁的、属于掠食者的恐怖气息将小红豆牢牢裹缚。
男人握住他的手，指腹重重摩挲着手背。
“他亲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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