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崇抬眼对上冷九程视线,“冷哥。”
“嗯?”
丁崇沉默片刻,“没事。”
冷九程感觉丁崇有点奇怪,可能今天的事打击太大,或许看见母亲会好些,“要不要去看看张阿姨?”
“好。”丁崇下床穿鞋,走廊传来吵闹的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到门口碰见陈灵等人站门外。
李敬唯:“三哥你咋了”?听说你住院我们马上来了。”
“没事。”
少年们将丁崇包围,冷九程默默地走出病房,与陈灵擦肩而过时,相互看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使冷九程想起案子中的一个细节。
陈灵看见丁建民把尸体推去坟墓,这点符合卷宗上的记载,可为什么尸体最后没在棺材里而被分尸?坟都挖开了,丁建民为什么没埋?
带着疑问冷九程回家,卸去多日的疲惫,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睁开眼丁崇拎着油条站在桌前,见他醒了说:“刚买的趁热吃。”
冷九程坐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给我妈拿换洗衣服,我走了,记得吃早饭。”丁崇如一阵风来去匆匆。
房间重回寂静,冷九程转头看向窗外少年奔跑的背影。
丁崇曾是京川市警局的耻辱,他背叛组织,救下年少情人陈灵,后加入了犯罪团伙,这伙人是京川市的一颗毒瘤,为铲除他们牺牲许多警察,其中有冷九程的同学和同事,后来他去做了卧底混进犯罪团伙。
然后呢?
卧底生活是怎么过的?
最后有没有抓住陈灵等人?
他是牺牲了还是仍然活着?
关于卧底之后的事,冷九程一件都想不起来,刚来时恨丁崇的原因也不记得了,他抽根烟缓了缓,再想还是想不起来,冲凉水澡,去室外吹冷风,折腾半天仍然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呢?
为什么没有了?
一夜之间像有人在脑中擦去了一块,为什么关于2021年的记忆,突然丢失了一部分?
第26章 年纪小点
丁建民在齐全的人证物证面前, 很快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后续工作不算繁琐,结案后冷九程迎来了几天假期, 闲来无事, 他将院中杂草锄掉,种上蔬菜, 院外传来少年明朗清脆的嗓音, “姐,你这次休息几天?”
冷九程想起丁崇有个表姐,便没抬头往外望,种完菜他洗了洗脸,准备出去吃饭,却见丁崇和表姐站院门口, “冷哥, 我妈包了饺子, 喊你过去一块吃。”
冷九程擦干手,走了出去, 到门口丁崇把怀中抱的白猫塞给他, “还你儿子。”
冷九程转手又把小九塞给丁崇, “这不是我儿子。”
“难道是我儿子?”丁崇又塞回去。
“我生不出猫。”
“你把小九捡回来的,你得对它负责。”
“你给它起的名字,还住在你家, 该负责的是你。”
“我不管,你捡的就是你儿子。”
“你起的名字该是你儿子。”
表姐:“……”
塞来赛去像个包袱, 小九生气了, 连叫几声表示抗议。
丁崇心疼小九赶忙抚摸后背安抚它, 小九平静下来, 他转头对冷九程说:“我抱了一路身上很热,你抱会儿。”
冷九程瞧见丁崇额头的细汗,才乖乖接过小九,一手抱着,一手摸毛。
张娟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桌,见三人进门笑不拢嘴,凑到丁崇身边小声问:“有没有给他俩相互介绍下?”
路上丁崇和冷九程拌嘴把这事给忘了。
张娟朝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关系到你姐的终身幸福,给我上点心。”
丁崇疼得直咧嘴,“知道了……马上去介绍。”转身冷九程人没了,走到院子里见冷九程在给猫喂食,上去一把抢下冷九程手中的食物,“没到晚饭时间别乱喂,小九身体虚弱不能乱吃。”
冷九程看着比刚来时胖了两圈的小九,像个圆滚滚的白球,咳咳,确实挺虚弱,虚弱的该去减肥中心了。
“刚来时小九每天都你怎么吃饭,也不好动,我以为它活不长了……”
张娟和侄女将菜全部端上桌,干等丁崇和冷九程也不进来,张娟出去看情况 ,见丁崇蹲在那叭叭地讲瘦弱小猫如何变肥猫的事,她走过去,偷偷在后面踢丁崇屁股一脚。
丁崇正要怒,看见母亲想起自己的任务瞬间熄火,今天这顿的主题是给适龄男女介绍对象,他咋又给忘了。
指望不上儿子,张娟亲自上场,落座后给冷九程介绍,“我侄女张春梅,春梅呀,这位是隔壁邻居冷九程警官。”
张春梅淡然地说了声“你好” 再无其他话,冷九程这边也一样,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丁崇夹着饺子,暗中观察这两人,俩人都冷着一张脸,这以后要是结婚了,家里得冷成冰柜,表姐平时热情开朗,今天不太对。
张娟不以为然,声情并茂地讲张春梅的大事小事,冷九程礼貌回应,除外多一个字没说,张春梅被姑姑说的不好意思,制止了她的絮絮叨叨。
一顿饭下来,除了张娟全松了口气,冷九程借抽烟来院子里透气,张春梅和张娟在厨房收拾碗筷,张娟说:“你对冷警官热情点,工作好,长得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张春梅撇嘴,“冷着张脸,话又少,无趣死了,我不喜欢这种类型,而且我觉得他人品不行。”
张娟放下手中的抹布,“胡说,见一面就知道人品不好,你有火眼晶晶?”
张春梅不满地“哼”了声,“来的路上,阿崇让他抱会儿猫,他推来推去,以后结婚准是个甩手掌柜,不管孩子不做家务,全靠我一个人岂不是要累死。”
张娟瞪了眼不争气的侄女,转身把丁崇喊过来,让丁崇去探探冷九程的意思。
在外逗猫的冷九程打了个喷嚏,抱起小九,“谁在念叨我?”
话音刚落,身负重任的丁崇从屋里出来,“冷哥出去转转?”
这些日子忙于工作,冷九程还没出去逛过,丁崇主动邀约,便跟着去了,两人漫步在夕阳下的小路上,丁崇开门见山,“你觉得我表姐怎么样?”
“还行。”
国语博大精深,还行的含义可太多了,丁崇刨根问底:“还行什么意思?”
冷九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回去转告张阿姨,我暂时不想谈恋爱,替我谢谢她的好意。”
丁崇追问:“不喜欢我表姐?”
“嗯,不喜欢。”
丁崇:“……”
要不要这么直白?
空气突然安静,天也聊死了。
好奇心作祟,丁崇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冷九程垂眸看他眼,思虑片刻,“高一点,年纪小点。”
丁崇“啧”了声,“老牛吃嫩草。”
冷九程勾唇一笑,“老了牙口不行,老草嚼不动,只能吃嫩草,牛也很无奈。”
丁崇:“……”
不知不觉走到闹市区,灯火虽然不如现代夜景那么璀璨,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路边叫卖声连连,丁崇来到这像脱缰野马,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从小摊上拿起一个花环要往冷九程头上戴。
冷九程一脸嫌弃地躲过去,越躲丁崇越往他头上戴,见躲不过去冷九程一脸嫌弃的戴上了,还掏钱付给老板。
花环与冷九程的气质格格不入,这种极大的反差给丁崇带来许多快乐,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冷九程生无可恋地看他,仿佛在说:你高兴就好,别管我死活。
丁崇笑够了,冷九程头上的花环才被拿下来,花环在丁崇手中扔来扔去,“这么好看的花环,回去送我表姐,就说是你给她的定情信物。”
下一秒花环被人无情地抢走,扔进垃圾箱。
丁崇满脸不舍,“扔了干嘛?浪费。”
冷九程沉下脸,走在前面不理人。
估计冷九程因那句玩笑话不高兴,丁崇追上前解释:“我刚才开玩笑,你不喜欢表姐,我会如实告诉我妈,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张娟女士明白。”
冷九程知道丁崇在开玩笑,但就是不高兴,不愿听丁崇说他和表姐的事,甚至后悔今天去吃饭,丁崇不阻止张娟介绍对象,还来问他的想法,越想越气,又搞不明白这点事,到底有什么可气的?
冷九程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原因,独自闷气。
丁崇没再说话,跟冷九程后面等他自己消化,过了会儿,冷九程在糖画摊前停下,买了一龙一凤给丁崇。
丁崇左手一只龙,右手一只凤,“我吃不了这么多。”瞥见冷九程冰冷的眼神,立马改口,“我最喜欢吃糖,吃不完我给小九带回去,谢谢冷哥。”
冷九程终于露出一点笑颜,“甜吗?”
丁崇一口咬下凤尾,丝丝甜味在口腔蔓延开,嘴角不自觉的勾了上去,“很甜,你要不要尝一口?”边说边把糖递过去。
冷九程也没细看,低头随咬了一口,等冷九程松口,丁崇发现冷九程咬的地方,正是他刚才咬过的凤尾。
这不间接接吻么?想法冒出来不到一秒,马上被丁崇压制下去,都在想些什么?
冷九程不悦的小情绪消散在甜味中,街道两旁的商铺还在营业,忙着吃糖的丁崇,没有四处看,安静地跟在冷九程身边。
冷九程在一家商铺前停下,像被冻住似的,盯着橱窗一动不动,深如幽潭的眼眸,顷刻间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从未见过冷九程这副模样,丁崇顺着冷九程视线看过去,他在看一家服装店。
丁崇知道这家店,是这片非常火爆的原创服装店,所有衣服均是老板娘亲自设计和制作,店面不大,由老板娘和妹妹两人经营。
老板娘是这一片有名的美人,五官精致,身姿曼妙,发带在脑后随意的绑着低马尾,一身收腰红裙,既有少女的活泼,又有成熟女人的性感,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左右,正在给客人介绍衣服。
冷九程喜欢这种类型的?
诶?好像哪里不对,丁崇再次看向服装店内,老板娘身材瘦,肚子却很大,丁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板娘怀孕了。
怀孕说明她已经结婚,这样死盯盯着已婚女性看不太好,丁崇上前打断冷九程,“冷哥?”
冷九程一个激灵回过神,慌忙地掏出一根烟,点烟时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半天才将烟点燃,他猛吸了几口,逐渐平静下来。
冷九程出生在1990年初秋,店内的女人是他母亲李美华,虽然他从苡橋没见过母亲本人,但却在照片中见过很多次,就算认错李美华也绝对不会认错店铺中另一个短发女人,那是她小姨李美娟,小姨待他极好,是万不可能认错的。
他出生不到十分钟母亲就死了,当时在家生产,产婆搞不清李美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埋进坟里全家人都不知道李美华的死因。
小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梦见过母亲,可每次都只有个模糊的轮廓,每当快要靠近母亲时梦就醒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他无法再淡定。
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与冷九程擦肩而过进了服装店,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李美华和妹妹交谈了几句,便关上店门,挽着男人的手,从冷九程身边走了过去,谈笑着消失在人群里。
穿警服的男人正是冷九程的父亲冷云清,冷九程不到半岁,冷云清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听小姨讲父母很相爱,父亲每天下班都去接母亲一起回家。
人群中再也找不到父母的影子,冷九程收回视线,“走吧。”
路上丁崇友善提醒,“老板娘虽然很美,但已经怀孕,有想法也不行……”
冷九程明白他的意思,浅笑了下,故意逗他,“怀孕怎么了?买一送一多划算。”
丁崇:“……”
见丁崇一脸懵逼的表情,冷九程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逗你玩儿的,老板娘长得像我母亲,她在我出生时去世了。”
丁崇回忆请老板娘的面孔,轮廓和鼻子还真和冷九程相似,上辈子关于父母的记忆,他已经记起来了,很能理解冷九程思念母亲的心情,“以后我们常来她店里买衣服。”
冷九程挑眉,“你确定?”
想起那是一家女装店,丁崇:“还是算了。”
谈话间前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丁崇拉着冷九程挤进人群,两只猴子在模仿人类的动作,惹得围观人群哈哈大笑,一个不正规的马戏团在表演节目。
观看动物表演时,丁崇瞅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左前方陈灵几人也在看表演,他和陈灵对视了几秒,各种移开视线,方媛媛被杀后,他和陈灵的关系一直怪怪的,陈灵来道过谦,他尝试原谅过,但无形中像有道墙隔在中间,他们都在努力可谁也过不去,甚至找不出原因。
丁崇一下没了观看表演的心情,默默退出人群,冷九程跟着走出来,“怎么了?”
“没事。”丁崇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冷九程也没问,只默默的跟在他身边,像一颗会移动的大树,用枝叶无声地保护树下的小孩。
丁崇没回房间休息,爬到了屋顶,坐在屋顶赏月,冷九程跟着爬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丁崇看月亮,冷九程看他。
他们五个人的事,在丁崇的记忆里,少年视的画面比较多,成年后除了一些生意场上的大事,许多小细节他都记不清。
发生丁建民这场事后,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记忆,他和陈灵他们是好朋友,可真的是好朋友吗?会不会和丁建民一样?
刚才看表演时冷九程也看到陈灵等人,他隐约猜到丁崇的烦恼,跟陈灵等人有关系,但他没有说,默默从口袋中掏出来口琴,悠扬的琴声从房顶奔向远处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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