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势,讷讷无言,聂明渊说的是事实,他无可辩驳,然而顿了顿,忽又想到一事:“那么现下,为何却又告诉我了?”
聂明渊这才放开了对秦肃的钳制:“还不是看你这数百年来,只除了媚宗灭门之事实在可恨外,掌门做得还算称职,况且,你如今正需要知道。”
秦肃冷笑:“既然如此,早几个月便可告诉我了,何须等到现在?还是说,你拖了这些时日,其实是想看我的笑话?”若是早些知道古榕神树可助自己破局,他如何还会迫不得已,去做那些寡廉鲜耻之事,也不必忍受耻辱至今。
聂明渊咬牙切齿:“秦肃啊秦肃,你当真是不知好歹,小人之心!我既答应了你,自然尽心尽力办事。若非有那残简提醒,我一时之间哪里能把神树和你这档子破事儿联系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神树到底有何功用?”
“古榕神树自道宗开宗立派生长至今,在漫长的岁月中,据说早已修出了树灵,那修为,或许已经在化神往上了。见过之人少之又少,历代掌门所知,也是从那些有缘人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宗门秘地不许任何人进入,能入者只有被神树认可的有缘人,你道是大家都谨守规矩不去踏足?那是被神树拒之门外,入内无门!父亲说过,古榕神树不许外人前去打扰,唯有当道宗面临生死存亡之危时,才可向他求救,那神树灵,据说有操控时空之能!”
听完聂明渊所说,秦肃忽的泄了气,整个人软软地倚背上,再加上腰间高隆,以及脸上被聂明渊揍出来淤痕,倒还真有几分生无可恋的味道:“有缘人,有缘人!先不说能不能顺利面见古树,就算见到了,难道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操纵时空上头?”
聂明渊淡淡地看着他:“办法我已经给你带到,去不去随你。你自己决定吧,我去回儿那里了。”说完就给秦肃传了一道破阵法门,抬腿要走。
秦肃忙道:“慢着。”
聂明渊停住脚步,皱眉望来,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还有何事?
秦肃哪里是有事,他只是不能让方回和聂明渊单独见面,遂起身打起精神道:“我想好了,去,现在就去。”
古榕神树,古榕神树……
虽然只听过这个名字,在他记忆中并未亲眼见过,理智也告诉他此去多半见不到,可是一种奇怪熟悉感,却慢慢从心底升腾起来,驱使着他一定要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秦肃从储物戒中取出伤药洒在脸上,瞬间那淤青便去除了,又在腰腹间施展了一个遮掩法术,半真半假地道:“你与我一道去,多个人,便多一个见到神树的机会。”
聂明渊想着,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送佛送到西,便点头答应了:“好,那就陪你走一趟。”
两人说走就走,没有一刻停留,也没有与方回交代一声,直接瞬移离开了清静峰,再次现身,就已经到宗门秘地外围了。
脚下是一片乱石,说是乱石,其排布却又暗含五行八卦之至理,那是宗门历代为保护秘地所设的叠加阵法,哪怕是整个乾阳界最厉害的阵法宗师前来破阵,没有个百八十年也是无解。
不过聂明渊已然从老掌门那里得知破阵之法,也将此法传给秦肃了,这阵法对两人并不是问题。
正当两人想要入阵之时,身边再度出现一人,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方回无疑。
原来两人离开清静峰那一刻,方回作为清静峰的主人,便已知晓。
聂明渊此来找秦肃的原因,方回已经猜到了大概,无非是与落胎有关,那么此时两人一同离开,很大可能是寻到了落胎之法。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方回不及深想,下意识地就悄悄跟了上来,先还隐在暗处,见他二人二话不说就要入阵,这才现出身来。
关于这孩子的一切事情,方回想,他应该参与,也必须参与!
毕竟,他也是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么?
第50章 ,
对于方回的突然出现,秦肃和聂明渊相视一顿,停住了脚步。
聂明渊不明内情,只以为方回是顾虑到秦肃的安危,这才跟了来,所以便朝方回那儿走了一步,说道:“有为父在,定会尽力保掌门安全,回儿就此止步吧。”
方回当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被劝回去,他平静地将目光从聂明渊身上转移到秦肃身上,这人还是这么背脊挺直地站着,这张曾与他朝夕相对数月之久的脸庞,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得分毫不差。
可是作为掌门之尊,从来都是站在人前,交际应酬一手包办的人,此时此刻却静静地站在人后,任由这个自己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代劳,让自己回去。
方回一动不动,通过眼神的交流,将自己的心思传递给秦肃,要不要他跟着,他想要秦肃亲口说出这个答案,他相信对方看得懂。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秦肃的眼神在与他相撞一瞬之后,便若无其事地转移开了。
此情此景,让方回心头蓦地一突,仿佛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从他指缝间悄悄溜走,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右手,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可笑的、徒劳无功的事情。
因为秦肃突如其来的“逃避”,方回不得不重新与聂明渊沟通,他到底,是不愿意秦肃为难的。
“父亲,我想一起去,”他已经很少这么迫切地去表达自己的意愿了,“让我跟着吧,我能够帮上忙的。”
聂明渊毕竟才与方回相认,而且在相认以后,也是来去匆匆,两父子根本没有半点相叙的时间,他心里对方回的愧疚早已经累积了许多。
所以此时面对方回的“请求”,他实在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哪怕已经意识到身后的人其实是不想让方回跟去的,他依然无法开口拒绝。
向来豪迈爽朗的人遇上这种令人纠结的事情,也变得难以下决断了。
但是无论如何,终究也要给一个答复,被秦肃坑了多次的聂明渊,心里的天平果然还是倒向了第一次开口“请求”自己的儿子。
他听见自己答道:“好,那回儿便跟着吧,万一遇上危险,有你在也是多一分胜算。”
如此两票对一票,秦肃完败。
也罢,如今自己还要仰仗聂明渊的帮助,不能太拗着他的意思,另外,对于方回,秦肃心底里也存着几分愧疚,此事便随他们去吧。
不过真到了决定腹中骨肉去留的关键时刻,那就由不得他们了,以此为前提,他此时便是退让一步,也无妨。
秦肃难得地妥协了,在聂明渊答应之后,终于再次看向方回,说道:“那就跟着吧,师兄,把破阵之法告诉他,提前熟悉可以少几分不确定性。”
聂明渊点点头:“好。”依言把破阵法门传给方回。
方回接收得也快,闭着眸子静思三息,便睁眼道:“叠阵情况我已知晓,可以入阵。”
聂明渊对此表现出了激赏,自家儿子如此优秀,他这个老父亲虽然没有尽到过为人父的职责,还是不妨碍他心里得到的快慰。
三人顺着乱石前后踏入叠加阵法,聂明渊打头阵,方回殿后,秦肃则被父子两人紧紧地护在中间,哪怕有突然的危险,前后两人也能及时回护。
如此看来,方回的到来还是有必要的,聂明渊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不能时时刻刻将秦肃护得密不透风,现下有两个人保护,更添了几分保障。
叠加阵法之内,空间被压缩拉扯的痕迹随处可见,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就要被叠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阵法碾为齑粉。
一步一向前,可谓步步不易,步步惊心。
这种时候就更要无比的细致,出不得一丝差错。
忽地,聂明渊脚步一顿,沉声说道:“此处空间压力陡增,你们俩注意。”
有了这句提醒,秦肃再往前时,便运转灵力,往自己身上施加了抵御术法。
哪知化神和元婴的差距犹如天堑,聂明渊行走自如的地方,秦肃一走过去,头顶好像被压上了一座大山,沉重得难以想象,他的呼吸陡然加重,脚步也立刻慢了下来。
他的这点异样一经出现,前后两人便注意到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头顶的压力瞬间减轻。
秦肃道了声:“多谢。”并没有指名道姓,而后便依旧一步不落跟在聂明渊后头。
自然,方回也是一步不落护在秦肃后头。
这叠加阵法入得越深,便越危险,秦肃甚至看见周围有些微的空间坍塌痕迹。
此后除了聂明渊时不时的提醒,三人没有其他口头上的交流,周围静得只听得见此起彼伏、时轻时重的呼吸之声。
这段路不知走了多久,聂明渊匀速前进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而后身形飞快往左边一闪,一道快如鬼魅的箭矢凭空出现,从他右臂旁射过,又消失于无形。
“要当心,前路危险莫测。”他再度提醒身后两人。
同时,心里也一再警醒,这种箭矢来无影去无踪,哪怕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也怕出现疏漏。
继续前进,无形箭矢的数量只增不减,三人已各自躲避过不少,好在目前还毫发无损。
这种无形箭矢的致命之处在于来无影去无踪,完全无法预测,只能凭敏锐的感知在危险出现那一刻避开,这种躲避之法,带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然而这已经是走在危险最小的路径上了,根据一路走来的情况,一旦偏离,转眼被吸入空间缝隙也未可知。
这个被道宗历代阵法宗师所加持的叠加阵法,说是整个乾阳界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也不为过。
随着无形箭矢密集程度加剧,秦肃逐渐力所不逮,聂明渊和方回在护住自己的同时,已经各自带着秦肃躲避过不少次危机。
然而这种事情总是求人不如求己,旁人哪怕再警醒,也有护不住的时候,秦肃终究还是被伤到了臂膀。
伤口不深,但见了血,也是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这种无形箭矢能够无视防御法宝和符箓,穿透能力无与伦比。
秦肃及时运转灵力为自己止血,并道:“无事,小伤,继续走。”
继续走下去时,聂明渊和方回明显把更多的心神放在秦肃身上,各自也受了几处轻伤。
不多久,三人便发现这无形箭矢所造成伤口竟然无法止血,虽然都是轻伤,可任鲜血就这样流下去也是够呛。
更糟的是,周围的阵法仿佛在吸收他们身上的血气,并且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幻。
除了无形箭矢,阵中开始出现横切过来的血丝,第一条血丝的高度在小腿位置,三人接连跃了过去。
为了测试这血丝的作用,在血丝尚未远离时,秦肃取出一件硬度中上的法宝抛了过去,结果这血丝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毫无停滞地就将这法宝割成两半。
“和先前的无形箭矢一样,穿透力极强。”秦肃面色凝重地下了结论。
此后继续躲避着不断增加的无形箭矢和血丝,与此同时,秦肃心头的顾虑也在增加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了,随着临盆之日临近,腹中的动静越来越频繁,此时孩子还没有闹他,他已经如此左支右绌,要依靠旁人保护,孩子一旦闹起来,便又要牵制住他的许多精力,那局面将是无法想象的。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得想想其他办法……呃……”
要说有些人就是不禁念叨,秦肃话音未落,腹中的孩子便出来展示存在感了,惹得秦肃身形一滞,大腿上随即被狠狠地插入一只箭矢。
箭矢很快消失于无形,可秦肃大腿上的伤口很深,无法止血,一时间血流得直接影响到了走路。
聂明渊想了想,当即说道:“我来背你。”说着便蹲下了身,方便秦肃趴到他背上。
此时,方回终于说了入阵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成,父亲要探路,还是我来。”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将秦肃整个打横抱起。
在无形箭矢出现之初,为了方便躲避箭矢,秦肃已经将腰腹间的遮掩术法撤掉了。
一听见聂明渊说要背秦肃,方回看着那高隆的肚腹,下意识地便出言阻止,一则确实是因为聂明渊探路不便,更重要的,也是怕秦肃趴在聂明渊身上的姿势会伤到孩子,也伤到自己。
然而当他将秦肃抱起,便明显地感觉到秦肃的状态愈发地差了,腰腹间的动静更是大到连他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方回将眉一皱,没有说话,却已经熟门熟路地为秦肃输送灵力。
前头,聂明渊见方回用这种姿势抱起秦肃,心中已有疑惑,不过此刻并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他按住内心不解,继续转身探路,并道:“一定要当心,要通过这一段路,前头估计还有一道大坎。”
方回应了声:“知道了。”感受着怀中的动静,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加快速度冷静地闪避迎面而来的危险。
聂明渊和方回两人前进的速度,明显比先前三人同行时快了许多。
而秦肃这边,虽然已经被方回抱在怀里,他还是很不好受,伤口流着血,可这种流血速度,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出现失血过多的危险,腹中的动静才是最困扰的。
哪怕已经感受过很多次,这种痛楚他至今仍然习惯不了,身上灵力急剧流失,浑身一阵阵的乏力感涌上来,让他只能无力地靠在方回肩头喘息,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前方,更可怕的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嗷嗷待哺得仿佛磕了x一样,作者有点害怕嘤嘤嘤qaq…
第51章 多
聂明渊一马当先,方回怀抱着秦肃,继续闪避着无形箭矢和血丝往前行进。
三人所面临的危险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难以招架,而秦肃这边,光是躺在方回怀里,承受伤口中血液的流失和腹中胎儿的作怪,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聂明渊和方回原本有所加快的前进速度,因为闪避愈发密集的危险源而慢了下来,却还是在艰难地前进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原先已经存在的空间压力陡然增加,这无疑加大了聂明渊和方回的压力,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陡增的空间压力对尚且还在元婴期的秦肃而言,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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