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摆摆手,示意小二可以走了。见林景墨拘谨着没动手,便提醒道:“你若现在不吃,下一顿可不一定有好酒好肉了。”
林景墨看了一阵,没拿筷子,徒手掰下一只鸡腿便咬。顺道还开了摊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不想这古时候的酒又烈又纯,比现代的啤酒刺激多了,半口酒水下肚猛的咳了起来。
士兵笑道:“不错啊,年纪不大,喝酒的气势倒是不低。”
“呵,我年纪不大?”林景墨话说一半停了,他现在的模样也就十几岁,看起来确实不大。
他撕咬着手里的鸡腿,果然比昨晚上随便烤得野鸡好吃多了。他问道:“你这饭钱哪儿来的?”兵爷的俸禄一般都是出发前就发放给家人的,军营里有吃有喝基本不会带钱。
士兵喝了一口酒,说道:“庙里的俸禄箱捡的。”
“捡……”林景墨眼睛瞪圆了:“狗屁捡的,你那是偷!”
士兵吃鸡肉的筷子顿了顿,说道:“就算是偷,你也吃了,咱俩现在算不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林景墨默默地把鸡腿塞嘴里,这种坑人的无赖劲儿还真是……
士兵拿酒瓶的左手手臂上纵横交错着两道血口,伤口泛黑,看起来像是旧伤。可口子裂开的程度又像是新崩开的,该不会是刚才为了救他导致的吧?
士兵撇过林景墨看他伤口的目光,草草地拉起袖子遮掩。窗外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女人的吵嚷声,林景墨闻声看去。
女人被两个北楚贼人架着胳膊调戏,怀里抱着的婴儿四肢耷拉着,皮肤泛青,像是个死婴。
林景墨震惊地站起身趴在窗沿,这个女人,这个抱着孩子被北楚贼人占便宜的女人,竟长着一张与他亲生母亲同样的脸。
女人紧抱着孩子,生怕贼人碰到婴儿分毫。她哭嚎踢拽着,大骂道:“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贼人撕着女人的外衣,拉扯着她怀里的孩子,在这光天化日行人众多的大街上做着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而那些同为原梁的百姓,却一个个闪躲一旁事不关己。
林景墨挨着窗沿的拳头骨接发白。他是不喜欢他亲妈,可真让他身临其境地看到有人这么对待一个跟他亲妈长着一样脸的女人时,他竟忍不住的一阵窝火。
他看着边上悠哉喝酒吃肉的士兵道:“你不管吗?就算是逃兵你也是原梁的兵,看到百姓如此受辱,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士兵道:“看多了也就习惯了,有些人命就如此,你出手帮忙带来的结果并不一定是好事。”
“你!”林景墨郁结,他该怎么解释楼底下那女人长着一张他生母的脸,所以见不得人受难?
女人的外衣被扯下,贼人的力气很大,可无论如何欺负拉扯,那抱在怀里的孩子始终紧拽着不肯撒手。
林景墨顿时有种那孩子就是他的错觉,他反手抓过一把筷子,如射飞镖一般投向两名贼人。
筷子用的是竹子材质,跟现代的金属飞镖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过准头倒是不错,正好砸在贼人的脑袋上。
三人同时向餐馆的二楼看,一眼便瞧见了身穿原梁兵服的士兵。林景墨把剩余的筷子往桌上一扔,指着对桌的士兵冲底下几人道:“他砸的。”
士兵夹鸡肉的筷子顿了顿,冲他说道:“小子,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人一旦救了,便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缘。”
林景墨笑道:“救人的时候就别考虑什么后果,反正都救了,也不能重来一次。”
底下的北楚贼人放开女人,径直向餐馆的方向走。士兵将手里的筷子快速翻飞向下投射,顿时将两名贼人的帽子穿透钉在了地上。
这手劲跟力道,跟林景墨刚才的乱丢简直天壤之别。士兵将手里的烈酒一口饮尽,而后一掌拍与窗沿,直接从二层翻了下去。他扯下围在肩上的布巾,甩手打向左侧提刀的贼人。
士兵的脸颊被打出一片红印子,眼神迷离辨不清方向。
随后又奋起一脚踢向右侧的贼人,兵靴踢中腹部,力道之大竟直接将人踢飞出几米远,爬都爬不起来。
那些围观的群众看到打人的是原梁士兵,叫好声一片。街下动静这么大,没多久便有一队北楚的巡逻兵从街头匆匆赶来。
士兵抬头冲林景墨勾唇轻笑,带着脸上那道疤略显阴霾。他拿着布巾飞身至贼人的队伍中舒展拳脚。明明只是一块布,却耍得像是锋利无比的长刀。
那些贼人的铠甲衣帽被打得破裂零散,手脚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重伤。这一溜串下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一队蛮子打趴下了。伤是重了些,倒也没杀人。
林景墨赶紧跑出餐馆查看,先前被欺负的女人害怕的缩在角落里。他脱下自己本就褴褛的外衫披在女人身上,说道:“没事了,快走吧。”
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手上没有胎记,不过确实是个死婴,已经凉透了。女人转而要冲他下跪道谢,林景墨赶忙将人扶起,这一跪他还真受不起,怪就怪长得实在太像。
士兵解决完街上的,冲他道:“趁他们还没叫更多人,我们得赶紧走。”
林景墨点点头。抱着孩子的女人忽然伸手摸向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女人感叹道:“好孩子,若是我的孩子没死,定也会长得与你一样俊朗。”
见林景墨没吭声,女人再次感谢道:“此生无以为报,来世……”
“别!”林景墨忙打断道:“举手之劳,再说真正救你的也不是我,你要报恩就报那位。”他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士兵。
士兵轻笑道:“我是报不了了,干脆让这女人来世当你娘好了。”
林景墨抬手捂住士兵的嘴:“你给我闭嘴!”
女人哄着怀里的死婴,最后看了眼林景墨的脸,冲二位道谢后便走了。
林景墨起了身鸡皮疙瘩,不会吧,不是吧?难道他现在所遭遇得匪夷所思,不是梦境,而是他的……
士兵没时间给他发愣,他拽着这小子的胳膊往街道的另一条无人小巷里走。小巷的后边儿是高山,临近上山小路的时候,林景墨急道:“我还有两个朋友,你等一下!”
士兵沉声道:“别去,他们已经被带走了。”
第35章 援军(四)
“被带走是什么意思?”林景墨抽回手,“你早就知道了?”
士兵看着他没吭声。
林景墨气息不稳道:“你看到他们被抓,而你有一身本事却不愿出手相助?”
士兵叹气:“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别去,按常理他们早该没命了。”
林景墨火烧心头,满肚子脏话却骂不出口。这人确实很有本事,可也确实没有责任跟义务非得帮他救人。相反,举手之劳救了他,他反而要感谢这人的救命之恩。
他趁其不备,陡然抽出士兵腰间的官刀,转身便跑。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了救他连命的不要,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放任不管。
“别去!”
士兵要来拦他,他扛着刀便跑,经过大街看到北楚的贼人时,士兵那身原梁兵服便成了阻碍。等士兵把碍事的人解决后,那小崽子早就跑没影了。
要不怎么说吃饱了好干事儿呢,大半只烤鸡下肚,林景墨觉得自己都快健步如飞了。他不知道小端跟云萍去了哪里,不过北楚贼人抓到人后,大多都会把俘虏关押至先前他们待过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虎生跟三牙应该也在那里。穿过丛林,经过火神庙,而后是一片广阔的草原,他记性不算差,逃的时候没看清路,回来的时候倒还能找着。
他匍匐在草丛里,而后靠近那片杀人无数的营帐,准确地找到了当时逃生时的狗洞。只可惜狗洞已经被填上,用乱石堵死了,他进不去。
靠近门边的守卫只有两人,营帐里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他拽紧手里的官刀,杀人,他可真没这个豹子胆。可不杀,死得便他。
距离较近的几座营帐巡逻人较多,他没那武林高手杀人不出声的本事。一旦叫起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他闭眼复又睁开,而后扯下捆住肩膀伤口的碎布缠与手腕,确信官刀不会轻易脱手后。火速冲向最近的那名贼人,而后提刀往人的脖子里砍。
在临近贼人命脉的瞬间,他对上了那人的双眼,利落的刀锋犹豫片刻被贼人反手打开了。
两名看守的贼人立马踩住他的肚腹,狰狞道:“狗娘养的,居然敢偷袭老子。”
林景墨握着刀把往贼人的膝盖窝砍去,贼人下意识地单膝跪地,他趁机翻滚两圈从贼人的脚下滚到相对安全的一侧。
他杀不了人,这官刀反而成了累赘。他解下碎布弃了官刀,而后抡起一脚踹开贼人的大刀,反手狠狠一拳砸在贼人的脸颊上。
这一拳用了全力,贼人满口鲜血头脑发晕的向后退了几步。另一名贼人见状,举刀向他的后背砍来,林景墨侧身避开,蓬乱的长发被割断了数根。
在贼人再次提刀向他横切过来的瞬间,他矮身半蹲,猛地一拳砸在贼人的孽*上。这地方,是个男人都会痛,怪就怪这贼人穿的兵服没有铠甲。
贼人疼得脸色发白,捂着孽*跪倒在地。
林景墨心跳之余说不出的兴奋,他怎么就这么牛呢!担心这两贼人会在起来,他又顺道补了两记断子绝孙。
他拿起士兵的官刀往营帐里头跑,几个关押的笼子堆放着不少尸体,全是先前一同逃跑的少年。他砍断锁头叫喊着记忆里的名字,直到接近杀人的高台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三名少年皆被捆着手吊在高台上,身上有不少伤口,皮开肉绽。
真的在这里……
他起手砍断小端手腕上的绳索,少年无力的身体向他倒来。
“小端,小端!”
小端微微睁开眼,呼吸纤弱。他拽着林景墨的衣襟,哽咽道:“云萍,快去救云萍,那群畜生……”
“她在哪儿?”林景墨一度觉得自己血压飙升。
小端指了指隔壁巡逻众多的营帐,哭道:“快,快去救她……”
他放下小端,相继砍断了捆缚虎生跟三牙的绳索。只是这两名少年不似小端,在他来之前早已没了声息。
“畜生,畜生!”
林景墨红了眼,他拿起大刀冲向隔壁营帐,只是前脚还未踏入,营帐内便陡然起了大火。火势顺着枯草快速蔓延,把周围的几座营帐烧得难以靠近。
贼人急着救火乱作一团,临近小端指的营帐里,跑出两名衣衫不整的人。林景墨握紧了手里的官刀,疾步上前一刀砍断了两畜生的脖子。
杀人了,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杀人了。他来不及过多的感叹,提着鲜血淋漓的刀冲进营帐。
云萍衣不蔽体,满身是伤的缩在角落里。林景墨轻唤一声,云萍就像见了恶鬼一样尖叫起来。
他疾步上前,红了眼眶:“是我,云萍,是我……”
云萍的神情癫狂,她反手一巴掌打在林景墨的脸上。“滚开!”
营帐外贼人灭火的声音嘈杂,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他抹了把浸湿的双眼,将身上褴褛的内衫盖在云萍身上,期间一直被云萍踢打谩骂。
他架不住那阵仗,只好把人抱进怀里,安抚道:“没事了,那些畜生被我杀了,没事了。”
云萍剧烈的喘息着,她抬眼看向林景墨,一把抓着他的手臂解释道:“他们只是撕了我的衣服,没有碰我,你相信我,没有碰我……”
“我信,我信……谁也没碰过你。”
云萍的精神状态逐渐冷静,脸上的表情却惊恐慌乱。林景墨拉过她的手把人背背上,撩开营帐的帘子火速向小端的方向跑。
在看到门口被杀死的贼人时,云萍害怕得浑身发颤,一眼都不敢多看。
火势很大,几乎把大半的贼人营帐全烧了。小端伤势也不轻,林景墨背着个人,实在难以在架个人一起走。
他把云萍放下,这姑娘却腿软得不能站立,直接瘫坐在地上。贼人的营帐除了陡然的起火外并未有任何援军突袭,只是草原上一旦起火便很难控制,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有几名贼人发现被林景墨杀死的尸体后,以为是原兵突袭,提着刀便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他手里的官刀滴着鲜血,双目赤红地站在小端跟云萍的身前。死就死了,好歹还能得个问心无愧!
可就在他准备殊死一战的时刻,一道身影冲进了大火弥漫的营帐。徒手掐断离他最近两名贼人的脖子,他拿着一条红布在营帐中大杀四方。
贼人的武器在他手里宛如晒干的木柴,布条打落,生生将刀身劈成了两截。那一身铠甲戎装在火焰中映得发亮,长腿横扫撂倒一片提刀上阵的贼人,而后长布带着劲风呼啸划过,鲜血淋漓。七八具尸体相继在他的脚边无力软倒。
士兵没有把所有人都杀完,只是将临近林景墨的那些给杀了。长发翻飞,却不带一丝凌乱,他抹掉脸颊上沾染的鲜血,踩着一地的尸体向林景墨走来。
林景墨握着官刀的手微微发颤:“你……不是不管吗……”
士兵夺过他手里的刀扛起云萍,说道:“这两孩子还有救,想让他们活命就别磨蹭。”
林景墨也不废话,架起小端的胳膊跟着士兵匆匆离开营帐。
几人避开贼人的巡逻,躲进了城镇后山地财神庙。这庙里现下同样没人,不过庙堂很大,后边还有好几间带床的空屋。
士兵把云萍放下,脱了那身铠甲猛地吐出口鲜血。
林景墨安置好小端跟云萍,拽过士兵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手掌触碰下,士兵的内衫一片湿泞血腥。“你受伤了?”
“别碰。”士兵靠坐在地上,头上满是汗渍。
林景墨哪还顾得了这么多,拽着人胳膊把染血的袖子往上拉,手臂上纵横交错着七八道伤口,每一道都跟先前看到的一样。表皮焦黑,内里血肉模糊。不仅如此,士兵的腹部跟胸口也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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