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日冰冻而形成的坚冰怎么可能因一通电话而融化呢。
游蔚心想,他可是把自己的行李全丢出来,给他新老婆孩子腾地方了。
这种父亲,还是不联系为好。游蔚心中怒火在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忽然升起。
就让林士宏自生自灭吧。
电话有杂音,他爸爸听见对面没回答,又问了一遍,这遍的语气就没那么和善了。
“谁啊,大半夜打电话还不说话,吃饱了撑的吗?”
游蔚:……
听到他爸生气,游蔚反而心情好转,那我就先不挂了。
他爸也是奇怪,竟然也不打算挂电话,屏气听了一会儿,声音急转直下,突然问了一句。
“游蔚?”
竟然是一次就猜中了,呼吸声也能听出来?
真怪了。
游蔚依旧沉默着,就当自己是幼稚的恶作剧吧。
他爸的语气有点奇怪,声音含含糊糊的,有点像是……喝醉了。
大半夜酗酒,真有他的。
还未待有别的对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
“哎哟哎哟,又喝了多少啊,你在和谁说话啊,怎么也不开灯?多吓人啊。”
他爸的声音小了不少:“游蔚的电话。”
大概是在挥电话,信号断断续续的。
“哪有什么电话啊,你真是昏头了啊,赶紧洗个澡去睡,天天喝喝喝,倒霉死了。你那个儿子有什么用,老想着他有什么用,你老了还不是得我来照顾你……”
电话挂断了。
游蔚听着那头的嘟嘟声,心中有些复杂。
算了,他爸啥时候靠谱过。
游蔚摇摇头。
看来他们的生活也没那么幸福嘛……知道这一点后,游蔚却也没多少安慰。
他推开阳台门走进来,把手机递还给徐骤,徐骤停下笔问:“你的电话打完了?”
游蔚点点头,若无其事地也坐回了位子。
徐骤接着问:“真的吗?可是我没听见你说话。”
游蔚是在阳台打的电话,但你要知道,学校墙面的隔音能力聊胜于无。
游蔚有时候躺在床上,把耳朵贴在墙面上,隔壁寝室聊天八卦的声音自己都听得清楚。
打电话却不说话,只能以用心电感应交流来解释了。
游蔚便解释。
“电话打通了,给我爸打的……但是我突然就,不想说话了。所以我只是在听他说话。”
徐骤问:“你打电话是因为,想他了?”
这最后三个字对游蔚来说可是莫大的侮辱,他乍一听见这一问句,感觉自己被捅了两刀似的,气也喘不匀了。
“什么、什么鬼?”他连忙否认,“我怎么、你怎么?!”
但由于太过激动,游蔚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我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怎么还会想爸爸啊。
可笑。
“我没有!就是手机被没收了,没办法联系上林士宏。”游蔚终于捋直了舌头。
徐骤点头:“是这样啊,那我帮你说一声就好了,我有他微信。”
“你加了他微信?什么时候?”
徐骤道:“现在。”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页面,徐骤刚刚通过了林士宏的好友申请。
徐骤又解释:“上次见面,他要了我微信。我没通过,他就隔三差五来加我一次,挺执着的。”
给了微信号,但是不通过好友申请,这就很真实。
“你可以顺便帮我问问,他找我有事吗?”
他能有什么事,纯粹吃饱了撑的。
游蔚略有尴尬:“我帮你问问。”
加了好友后,游蔚快速打字将事情解释了一番,尽可能情真意切地回绝,但也恰到好处地没给对方多少挽回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
林士宏缓缓回了一个字:“?”
游蔚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表明身份。
“我是游蔚。”
游蔚咬牙切齿地威胁着:“我的手机被没收了,线上planB也没法用了,你自求多福吧。还有,你总加徐骤干什么?”
林士宏似乎是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淹没,一时半会没梳理清楚状况。
“等会儿,你说你是游蔚,手机没了,现在用徐骤的微信通知我,你明天没法回来了?”
游蔚心道:这不也能理解得很清楚嘛。
林士宏本以为明天稳了,今儿可是一点都没复习,突然间得到这个消息,他也傻了。
“大哥,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得消化消化。”
林士宏又问:“你说我一晚不睡,全用来复习的话,明天的语文能及格吗。”
游蔚听着他话语凄惨,已经是料理后事的语气了,也略有不忍。
“吃一堑长一智,世事无常,你爹也不能总是照看你的啊。”
现在都帮不了忙了还要占自己便宜。
林士宏气得不轻。
游蔚将梳理出的基础公式以及一些容易考到的课文背诵拍照发了过去。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知道你就算复习都无从下手。”
林士宏:……
徐骤在一旁咳嗽了几声,大约是在催促游蔚。
游蔚草草结束了对话,顺手帮徐骤把这个人又删了还拉进了黑名单里。
徐骤把手机放进柜子里,道:“你对朋友还挺好的。但你们怎么玩到一起的?”
徐骤的潜台词十分明显。
游蔚和林士宏这帮人成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论从前如何,起码现在的生活习惯以及未来方向都天差地别。
更何况都已经不在一个城市了,游蔚为何还要费心去维持那些友谊。
游蔚却回答:“因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啊。说不定我只是运气好点,有了个稍微好使一点的脑子,其他就他们毫无区别呢?”
除了轻易能取得好成绩,游蔚自觉和他们没有差别。比起这里快节奏、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生活方式,游蔚更怀念和喜欢从前那般生活。
可说起来,又有多少人不喜欢安逸呢?
如果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好用的脑子,可能也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和徐骤成为室友。
“一样吗,他们也能坚持每天五点起来背书吗?也能一天写十张卷子还不是乱蒙嘛?”
游蔚:……
他们倒是可以凌晨五点去抢一个空球场。
徐骤道:“你有时把自己想得太低了。你能做到的事,不是‘聪明’两个字就行的,就像学校里的大部分人,他们都不是因为聪明而坐在教室里。”
游蔚觉得徐骤说得十分委婉了。
但这倒是给游蔚别的思路,的确,他有时候常常忽略了能吃苦和坚持才是最大的品质。
而这比什么“聪明”两个字来得更切实、更重要。
“所以,如果觉得困扰了,何不直接一刀两断。”
游蔚没觉得多困扰,只是偶尔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能一次性拒绝。
自己前脚答应了他要考一个大学,一回头就为了那帮不靠谱的朋友们要逃课帮忙作弊。
这也是说不过去的。
后者对于游蔚来说并不是什么突破底线的行为,并且觉得偶尔行个方便,是讲义气。
虽然这在此刻,的的确确是影响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但我也不是一直都能这样的。”游蔚回答。
“什么?”
“我是遇见你之后,才变得自律的。我是说,是你拉了我一把。”游蔚觉得自己措辞不当,“反正,或许有可能,你于我,或许就是我于他们,他们也可能需要我拉一把。”
游蔚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了。
“只是他们比较难带。”
游蔚也尝试过用徐骤的方式去改变他们,但是收效甚微。
徐骤听了这话,竟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在沉默间隙,游蔚把英语卷子的完形填空做了,开始百无聊赖地检查,徐骤却仍旧没再开口。
游蔚以为徐骤生气了,觉得自己冥顽不灵。
“以后我绝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
徐骤在睡前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去给别人承诺,你做自己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假装高产
第五十五章 (三更) 没见过世面
即使游蔚三令五申今天不会逃课, 但他的信誉太低,徐骤大概是没有真相信自己,周一一整天路过他们班的次数多到令人发指。
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一楼, 是不可能每节课间都有事正巧路过的。
更没可能每次路过都要站在后门确认自己在不在, 如果不在还会去厕所门口等上一等。
就很离谱。
徐骤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吗?!
好几次,徐骤都搞得游蔚十分紧张, 以为是班主任在后门监视。
游蔚知道他是来查岗的, 后面也就习惯了, 任他去了。
反倒是班里其他人大惊小怪, 还有专人计数,前桌邱远洋老远看到了徐骤, 便招呼左右道:
“诶诶,徐神又来了, 第五次了,这次是来借什么的。”
另一人回答他。
“大概是还草稿纸, 上节课课间不是刚来借了吗?”
“游蔚, 诶,游哥,你怎么想。”
“别理他,他就是闲的。”游蔚头也不抬。
“吵架了。”邱远洋转过身去,小声评价。
“那就是徐神的不对了, 空着手来找人,顶什么用?”
游蔚:……
是不是得签字画押,周围的同学乃至徐骤才能相信自己。
不过这次的理由倒是被猜得十分准确, 四十五分钟前借走的草稿纸, 原封不动地又送了回来。
游蔚真的快要失语, 于是借着邱远洋的话刺了徐骤一句。
“就知道拿东西,也不知道送点东西过来。”
没想到徐骤掏了掏口袋,递出一包未开封的小餐巾纸来。
“这个行吗?”
游蔚:“省着吧,留着下节课课间再给。”
徐骤闻言还真把东西收了回去。
游蔚:……所以我到底理他干什么。
——
下午自习课上,班主任来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期中考的具体考场安排出来了。
游蔚没什么反应,这学校每天一场小考,三天一场大考的,他对考试都麻木了。
他甚至还有点开心,因为大型考试那几天的作业还少一点。
但班里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反应各异:有要死要活的,要兴奋异常的,还有逃避现实的。
老师把这黑板擦敲得漫天尘灰乱飞,班里才安静了下来。
接着班主任宣布了第二件事:考完的那周周末会举行一次年级春游。
班主任宣布完,一片寂静,反而只有游蔚小小捧场了一声,显得全班只有他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
班里无人应和的原因也简单:那周末本来是放假的。
更何况历届的春游地点都未曾变动过,没什么意思:就离学校十几公里,市郊的一个湿地公园。
但初来乍到、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游蔚仍旧很开心。
他属实没想到分秒必争的沂风还会有这样的娱乐活动。而且与大部分本市学生不同,游蔚没去过那儿。
班主任也劝说大家踊跃报名,毕竟是集体活动,人多才有意思。
为了买门票以及包车,学校得提前确定名单,老师让他们去班长那里报名。
为了错开高峰,游蔚甚至还特意隔了一节课才去班长那里报名。
但是没想到,这春游活动属实无人问津。
报名名单上,只有孤零零一个名字。
离谱。
班长程知之催着游蔚:“这报名单上哪个字不认识啊,看那么久,别犹豫了,快点填。”
游蔚心想,一群人去是热闹的聚会。
可两个人去就更像是……约会,还是特别傻的那种约会。想想到时候一个人拿班牌、一个举旗子的,连拍集体照都找不到帮手。
多傻啊。
游蔚问:“班长,连你不去吗?”
程知之隐忍片刻。
“你不识字吗?这就是我的名字啊!”
程知之很无语,班长是强制性必去的。而这个游蔚则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游蔚被自己呛住了。
“下次把字写端正了,哈哈,我都认不出来。”然后游蔚尴尬地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对方后面,挑挑眉毛,笑着把笔还给了程知之。
班长把报名表转了过来。
那端正的三个正楷字“程知之”后面是龙飞凤舞的“游蔚”两个字。
他说谁字不端正呢?
班长心里不大痛快,但回忆起游蔚刚刚的那个笑容,这点不痛快又烟消云散了。
不过……才两个名字?
不好交差啊。
程知之又把报名表从第一组往下传,等重新送回到她手中的时候,名字也就多了几个,还全是游蔚那一片的几个人。
程知之直叹气。
她自然能理解大家的想法,这来回一整天,又累又无聊,还不如回家躺着舒坦。去的地方又没意思,除了走路就是走路,如果自己有选择的话,那肯定也会义无反顾的拒绝。
游蔚不紧不慢地做着作业,想起了高一时候他在原来学校的春游活动,场面一度无法控制,学生连带着老师都如脱缰野马、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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