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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急吗？”周律问道，“我听说你从公司离职了，应该可以多住些日子？”
梁璐摇头：“看来我还是没有在大城市闯荡的能力，打算回老家了。我老家是个小县城，虽然没有大城市的高薪和便利，但安稳度日还是很轻松的。”
“这样啊，那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再来玩。”既然人家已经做出了决定，周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想了想，他又道：“那今天晚饭到家里去吃吧，你难得来一趟，尝尝我的手艺。”
“那倒是不错，那我差不多晚饭时候过去。”梁璐点头，应下了周律的邀请。
晚饭时间，周律杀了只老母鸡，和香菇一起炖得烂熟，又做了个红烧茄子，清炒了一盘蔬菜。
简简单单的菜色，但因为食材和周律越发精进的手艺的缘故，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陈果从冰箱里拿出大瓶的可乐和橙汁，问她：“梁璐姐你喝什么？对了，之前酿的桑葚酒家里也还有，度数很低，酸甜口味的，你要尝尝吗？”
“是之前酿的那个？那就来点。”梁璐看视频时就已经对桑葚酒很感兴趣了，听说还有，果断选择了桑葚酒。
于是陈果用一个玻璃壶接了一壶过来给梁璐倒上：“虽然是第一次弄，但挺幸运没发霉变质，味道还不错。”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继续道：“不过酒精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少喝就尽量少喝吧，尝尝味道就行。”重活一世，他可是十分珍惜自己生命的。
梁璐点点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杯中深色紫红的液体。
味道和葡萄酒有点像，毕竟同为果酒，不过比起葡萄酒多了几分桑葚特有的香气。也因为酿造方式的缘故，没有市面上购买的葡萄酒那么精细醇厚，显得比较古拙质朴。
酸甜可口，果香浓郁，总归是让人喜爱的好味道。
梁璐喝了几口，才注意到周律杯中的是可乐，她好奇问道：“味道挺不错的，周律你不喝吗？”
周律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陈果。
陈果瞪他：“干嘛？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让未成年人饮酒还是我做错了吗？想喝酒等明年。”
“……我又没说啥。”周律低头扒饭，脸上露出点委屈的表情，不过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梁璐感叹：“你们关系真好，跟亲兄弟似的，比我和我哥的关系好多了。”
“你还有个哥哥啊。”陈果抓了只鸡腿，一边啃一边和梁璐拉起了家常。
“啊，小时候关系还挺好的，他老带着我一起玩。不过很多兄弟姐妹都是这样吧，小时后很亲，但年纪越大关系就……”
一边听着梁璐说着家里的事，嘴角已经放平的周律却把目光转向了陈果。
跟亲兄弟似的？这样的形容也许陈果很乐于接受，可他——
他不可能把陈果当成兄弟。
自从察觉到他对陈果的感情后，虽然没有显露出来，但其实他也纠结过一段时间。
毕竟他产生感情的对象是陈果，同为男性的陈果。虽然内心确认这份感情，但理智还是让他一遍遍逼问自己。
是真的可以称之为‘喜欢’或者‘爱’的那种感情吗？会不会是把友情、亲情之类的感情弄混了？那一天的他产生这种感情的时候是清醒理智的吗？会不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情结？
他查阅资料，书籍，最终的答案却还是最初的答案，清楚明了。
就算在上课也偶尔会想起陈果，算着时间猜测他正在做什么。
一回到宿舍就打开手机，担心错过陈果发来的消息。
舍友谈论起喜欢的女性或偷偷交往的女朋友时，脑海里蹦出来的是陈果。
就连夜里陷入某些不敢启齿的，缥缈虚妄的幻梦中时，出现的还是陈果。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周律可以说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却又有了新的值得烦躁的事。
他喜欢陈果，可陈果对他，明显没有一星半点的与他相同的感情。
不，不止是对他，陈果对任何人，不管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似乎都没有这种感情。
这有两种可能。
一种，基于现在的‘陈果’其实来自凶险残酷的末世，忙于生存的他可能并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谈情说爱，这份习惯延续到了现在，简单来说就是他没长那根筋。
而另一种，那就是陈果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算已经与爱人分开，他的心也不会再分给旁人半点。
回想起那天夜里，他呼喊‘小天’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真的没有丝毫机会了……
看似认真吃饭，实则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周律正陷入自怨自艾的地步，却忽然被一阵铃声打断了思绪。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和陈果聊得正起劲儿的梁璐歉意地笑笑，接通了电话：“喂，妈。”
不知是她的手机的缘故还是因为通话对象的嗓门确实太大，陈果周律都能很清楚的听见手机里一个尖利的女声：“怎么还不回来！在外面还没野够啊？还旅游，咱家是那有钱旅游的条件吗？工作工作不成器，朋友朋友谈不到，你在外面怎么混成这幅狗样子！？”
这言辞可真够尖利的，周律和陈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满。
梁璐也挺尴尬的，压低声音道：“妈，你小声点行不行！”
“小声？哦原来你也知道丢人啊！你说你，我把你从小供到大学有什么用？还不如你哥开个小店稳当，每个月还给我一千多。”
梁璐揉揉太阳穴：“妈我也每个月给你打钱的。”
“啊！什么意思！？做儿女的孝顺父母天经地义，怎么我还得给你记个账啊！？”
梁璐无语问天：“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算了！你赶紧回来，我相亲对象都安排好了，就是你那中学同学，赵群。”
这个名字一出，梁璐的眉头皱了起来：“妈，他就算了吧，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别仗着上过大学就看不上人家中专，人可比你又出息多了，现在做物流，每个月工资都是五位数！你再看看你，上班那么多年，每天被使唤得跟狗一样，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几个钱？还有付房租水电，你说说你这些年攒了多少钱？穷成这样，被炒鱿鱼了还有脸旅游，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电话那头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尖锐，喝了果酒略有几分醉意的梁璐眼圈呼吸慢慢加重，脸色涨红，眼圈里也开始慢慢积蓄泪水。
这一句反问已然带上了哭腔：“他上学时候欺负过我，你忘了吗！他把我的小说偷去加了一大堆恶心的词，然后在全校宣扬我写色.情小说，害我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转班，你不记得了吗！”
“你还有脸说！不好好上学，见天的看言情小说，还学着瞎写，写作文怎么不见你那么用心？再说人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写那什么狗屁东西怎么会被欺负？我看他干得挺好，不然你连大学都考不上，现在更废物，有什么资格跟你相亲？”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梁璐的眼眶中涌出，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这头的她却已经哭到抽噎。
“你……你，真的……是我妈，妈吗？”抽抽噎噎的问出这么一句后，梁璐没等回答，挂断电话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刺耳又鼓噪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梁璐的哭声，冲击着陈果和周律的耳膜。
厨房刚才还和乐融融的气息，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第39章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梁璐此刻明显已经崩溃, 周律用眼神询问是否应该安慰她一下。
陈果摇头，做口型：“让她哭一下, 释放出来。”
流泪大哭是很好的解压方式，此刻梁璐能哭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
电话响了几分钟后终于停下了，梁璐也总算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还一直趴着抽噎，时不时还打个嗝。
这时陈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了句有点莫名其面的问题：“梁璐, 你回家的票买了吗？”
“什、什么……”梁璐抬起头, 眼里还带着泪水。
顺手扯一张纸巾递过去, 陈果继续道：“没买就好说，如果买了票那就退了。”
梁璐接过纸巾, 怔怔地看着他。
“你不想回去吧, 那就别回了，重新找个城市工作，或者留在这也行。”陈果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出了这句话。
梁璐露出一个苦笑, 鼻音还很浓重：“对不起，让你们看到这么丑陋的事——我确实不想回去，我妈，你们也看到了, 她是个脾气差，掌控欲强，又很市侩的人,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得听她的, 稍有什么不顺她心的事她就尖酸刻薄地谩骂, 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离开老家, 再也不回去了。”
擦了擦眼泪，她继续道：“可是我确实不争气，工作几年也没什么成绩，业务能力还比不上小我好几岁的员工，人人都能使唤我打杂加班。留在大城市没有足够的能力，回家，却又要面对我妈……”
她看向陈果：“谢谢你，陈果。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一直在这里生活。可是我这些年并没有存下多少积蓄，撑死了也就够我待半年而已，过了这半年，我还是得身无分文的回家，到时候我妈说得话肯定会更难听。”
陈果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后，他道：“我给你提个建议吧，不勉强，完全基于你自己的选择。”
梁璐眼中露出疑惑。
陈果道：“从你刚才和你母亲的对话来看，你写过小说，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呢？现在网上的很多小说都是全职作者写的，地点和时间都很自由，你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梁璐脸上浮起红云，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咳，那都是以前看小说看多了，自己瞎写一点，闹着玩的。全职写小说，我哪有那能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陈果道，“民宿的价格是贵一些，我可以在村里给你找个月租的房子，一个月几百块。在农村地界吃喝上的消费也不多，算下来三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你何不妨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试一下？”
梁璐一愣，脸上有些意动。
看出了她的心动，陈果又添了一把火：“你现在还在看小说吗，还喜欢吗？对于时下流行的题材了解吗？”
这倒是被陈果说中了，梁璐看小说已有十多年，上学时候买实体书，在租书屋租借。工作后又成了江江小说网的读者，即便现在也还每天追更新。
小说是虚拟的，但却也是颓废沮丧时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如果你特别不能接受三个月没收入的话，也可以在民宿帮帮忙。”陈果想了想，又道，“虽然工资不高，但你也看到了，民宿一共也就十二间，不会很忙，工资足够你日常生活，也可以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写小说。”
梁璐已经非常心动，可犹豫半晌后她还是皱着眉摇头：“我大学学的专业和文学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根本没有什么基础，这行也不是谁都能赚到钱的，还是算了吧……”
陈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叫池鱼梦浅了，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尝试不愿突破。眼前明明有一片大海，虽然有惊涛骇浪，却也广阔无比，但你却连游进去试一下都不肯，非要回到小小的池塘继续做浅梦。”
梁璐面露尴尬。
“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没什么。”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人家不听陈果便也不强求，“后天几点走，叫我一声，我开车送你。”
梁璐低低说了声谢谢后陷入了沉默，陈果也不再说话。
饭后，梁璐告辞离开，留下陈果和周律收拾。
收拾好后，各自洗漱睡觉。
陈果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周律才轻声问道：“你在生气吗？”
陈果一愣，很快回答：“没有啊，为什么要生气？”他说的是实话，毕竟梁璐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顶多算个普通朋友，他对她抱有同情，所以提出建议，但是人家也并没有必须采纳的义务，他也没必要因为人家不采纳他的建议而生气。
说白了，萍水相逢而已。
只是他的各种经历造就了不喜欢妥协，不愿意服软的性格，看到梁璐最终选择回家而有点怒其不争罢了。
“还好只是比较陌生的梁璐。”他道，“如果是你，周律，如果你选择妥协退缩的话，我才真的要生气。”
周律心头一跳，刚才在饭桌上被梁璐的电话打断的思绪回笼，虽然知道陈果说的不可能是这件事，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快速鼓动起来。
他喉咙发干，哑着声音问道：“我现在确实有一件纠结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做。”
陈果本已闭上的眼睛睁开，疑惑问道：“什么事？”
周律含糊道：“具体的不好说，但确实是一件很纠结的事，如果做了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失败了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
会对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应该跟学习有关吧？陈果沉思片刻后回答他：“周律你和梁璐不一样，你比她有主见，也很成熟。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不会建议你一定要去做，你可以自己思考一下做了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和最差的结果，如果你觉得不能承受最差的结果，那就不要做。”
周律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差的结果？那当然是陈果不接受，甚至觉得恶心，两人的关系彻底崩溃。
果然还是让这份情绪永远地成为秘密，烂在肚子里……
“但是这个不要做并不是永远别做，它可以是暂时的。”黑暗中，陈果却又开口道，“现在无法承受的结果也许将来可以。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一步一步地减少最坏结果对我们影响，提升最好结果给我们的收获，总有一天就可以去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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