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兽园宴。
衣香鬓影、杯觥交错,兰瑟藏身一根立柱之后,默不作声地听着一堆小姑娘难掩兴奋的叽叽喳喳。
“莫亚特也到了适婚年龄了。”
“得了吧,努庇安家的男人。”
“他三哥人倒还可以,可惜没有继承权。”
“真可惜笪家人不来,笪从士真的很帅啊!”
“人家喜欢红唇大波浪啦,你豆芽菜一根想什么呢。”
“那笪小姐给个机会吧。”
“胆子这么大,不如直接去试太子妃。”
“呀,安妮你真是的!”
一阵娇声笑闹后,她们渐渐噤声,转而低声交谈。
“要是当初,那两位把握了机会,现在可算是飞上枝头了。”
“噫这种事谁能想到呢,我听说第一位现在还呆在家不敢出门呢。”
“其实我感觉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吧,我表哥驯养的狮子也很乖的。”
“嘻嘻,那你当时不去,看多萝西那个样子,也知道不会是这么好的事情,他们都说是什么老虎,但是我估摸着他们可能压根就没见到真身,真正兽化的人你们没见过吧,特别特别恐怖。”
“嗨,殿下可还专程向她父亲赔礼了,你没见那卖女儿的老家伙那个样,丢死人了,不过后来不是还有一位么……”
“男的啦,做做样子,估计连殿下的面都没见着。”
兰瑟只怪自己听力太好,他只能默默往阴影处挪了一点儿,接着盯自己的光屏。
一个托着托盘的男仆走过,被姑娘堆里伸出的一只手拦了一下,连忙停下,托盘一晃,摆在上面的酒水随之移位晃荡。
“欸,怎么仆人都笨笨的。”棕头发的女孩不满地嗔了一句,取走一杯酒,没有理会面目平庸、垂头道歉的男仆,就拧身接着投身谈话了。
男仆迟疑了一下,端着托盘靠近柱后,但仍是一个可以被注意到的位置,他小心地擦了擦托盘,把酒水挪回原来的位置,使其看起来不那么凌乱。
接着,他低下头似乎在检查自己的制服有没有被打湿,托盘此时自然地挡住了他的左手,但很快他检查完毕,接着往前走了。
兰瑟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监视器,做出一副看到了什么,郑重地直起身的样子,原先随意摆放的长腿也收起。
接着他伴着耳边帝星上流社会四个月以来的八卦,把星网热搜一条条看过。
直到谈兴渐消的贵族女孩们簇拥着几位神色更为傲气的女孩走过,兰瑟才找到机会把鞋底踩着的小玩意儿拿起来。
他单手把这个小玩意撬开,从里面捻出一片白色的小圆片,迅速吞下后将十分钟后会自动降解的包装塞进了靠背与坐垫之间的缝隙里。
没办法,要参加这种层次的宴会,不体检是不行的。
他在原地多坐了一会儿,确保自己看起来的确是个毫无人脉以至于寸步难行的可怜人。
直到莫亚特努庇安发来消息。
【莫亚特 努庇安:兰,你在哪儿?
帝国之星,唯我喵喵:呃也许…一根柱子后面?
帝国之星,唯我喵喵:我觉得我好像不太适合这种场合
莫亚特 努庇安:别这么想,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致辞之后,还有兽园巡游,很有意思的】
这未免有一些太过大方了,兽园宴几乎是一年中努庇安家族最重要的盛会,每年得到巡游邀请的人无不显赫,哪怕多降低一些标准,也绝不该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军校生能去的。
昭然若揭。
莫亚特很快就找到了他,神情自然带着微恼地说道:“一转眼你人就不见了,本来还想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
兰瑟适时地流露出一丝窘迫:“抱歉,我有点紧张,好像有些人认识我,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能和他们聊什么。”
哪怕他在竞赛里表现得游刃有余或者怎样,这到底不是他一个小贵族之子能驾驭的场合,会怯场再正常不过。
莫亚特了然:“他们或许看过竞赛了,不过这里的人也不是都有交谈的价值,你保守一点也没关系。”
当然了,我完全没有存在感最好。
兰瑟冲他露出一个有些感激的笑容:“其他都很好,莫亚特,谢谢你邀请我。”
“是么。”莫亚特笑了笑,似乎有一些心不在焉,稍稍把脸偏过去了一点。
与此同时,兰瑟发觉身后除了音乐,居然没了其他声音。
怎么回事?
莫亚特拉了他一把,兰瑟便跟着他糊里糊涂地走进了人堆里面。
然后眼看着他走上前去,站在了一位儒雅大方、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身后。
想必他就是努庇安的家主,阿伊克努庇安。
阿伊克发出了几声朗笑,侧过身体,向似乎身份尊贵的来人介绍自己的爱子。
就在他侧过身的那一刻,一缕金色泄露出来的那一刻,这个方向的人群骚动了一下,遮住了兰瑟的视野。
兰瑟闻到了一丝古怪的气味,那种感觉,就像是雨林里的生物尸体的腐臭味,即便是女士先生们的香水也无法遮盖。
这也算不上极其令人难以忍受,但是在那一瞬间,兰瑟尽了极大努力才让自己没有吐出来。
恶心,好恶心。
他垂下头,努力忍耐这种深刻的不适和难以控制的泪意。
斐蕊无需他的呼唤,已经轻声开始安抚他,它绵软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让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随即从下眼睫抹下一点泪水。
是他吗?
不,他只是拥有更接近的血脉。
*
萨弥尔百无聊赖地和面前的老狐狸打官腔,年年都要来这么一遭,他怎么看怎么腻。
是想把你们家每个能出售的孩子都给孤介绍一遍吗?
消息灵通也不是这么个灵通法,居然因为男性未婚妻在府中待了三个月,就推断他喜欢男人。
可笑之极。
兰瑟能留在府中是出于自己的努力,那两个人要是有点出息,太子府也不是不能养几个月闲人。
他想到这里又觉得不适,仿佛什么东西染上一点看不顺眼的污渍。
当他没想,老狐狸爱推就推吧。
个子不是刚刚好,身板不够直,头发没光泽,眼睛也不够人家圆又亮,还躲躲闪闪,睫毛不够长,笑起来没有自然温柔的感觉。
就这样的,真当太子府收废品。
面上还是要好看,微微笑一笑,然后抬眼……
越过面前人的肩膀,于几十张平庸脸孔的簇拥中,注意到一张熟悉的眼眶湿红的脸孔!
萨弥尔瞳孔剧震。
他怎么会在这里?
哭什么?
皇太子礼貌体面的假面近乎破碎一刻,所幸他迅速反应过来,强行集中注意力在对面那张强自按捺兴奋的脸上,草草赞了几句废话充作答复。
他心神不宁,又不好多看,只能一边应付一边乱猜。
谁把他带来?谁欺负他了?哭什么?
为什么这里不是太子府,他想高喊一声奥利,把惹事的家伙赶出去,给这个眼睛湿漉漉的青年披一条毛毯,让他喝点什么,或者…或者他也可以摸摸自己的头发,脸也可以……
他想着,便不咸不淡地提了几句巡游的事情,名字叫莫什么的就会了意,他回头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趁机瞥了一眼那个黯然的身影。
早点散了,快点回家,不要再伤心,让你不快乐的人和事,我会解决。
以及,礼服很合身,衬得你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萨米:注意你的措辞,老婆能留在府中是出于我的努力嗷
老婆雷达,哔哔哔!完美假面破碎!
萨弥尔:这些大贵族好坏啊
萨弥尔:不像我,我只会心疼老婆
第70章
莫亚特虽然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后,但事先已经安排好了仆从,牵引他和其他所谓的朋友前往指定的巡游车停放点。
“这辆车是莫亚特少爷专门向家主申请来的。”见兰瑟等人神色惊讶,仆从微微一笑。
周围的男男女女便纷纷议论起来,没人和兰瑟交谈,这很好。
“那么现在就进行检查吧。”
兰瑟的目光在迎面走来穿白大褂的一行人身上凝住。
这很不好,情报明明显示只有一道具体检查。
他默默往后靠了几步,同时开始回忆刚刚闻到的气味,试图激起呕吐的欲望。
所幸除了他大家都不想落人之后,他轻松就排在了队伍最后,垂着头酝酿表演。
*
这种场合下的检查要求对于皇太子殿下是闻所未闻的,他的靴子在踏上特殊样式的巡游车之前,唯一一道阻碍是擦鞋服务。
这辆奢华得惊人的巡游车拥有顶级的配置,其中也包括最高的瞭望台。
萨弥尔心神不宁,正应付着一旁言语上试图也捧他靴子的无聊家伙。
他很想让对方安静一点,让他单独想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便做出一副左顾右盼十分期待的样子。
他不看还好,一看更是一惊。
那个漂亮的黑色后脑勺,谁也长不出那个人那样好,几乎算得上他心目中的一个小地标。
“那辆车上坐的是什么人?”怎么站在最后面,还低着头捂着嘴。
是哪里不舒服?
莫亚特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神情流露出一丝局促。
“那辆车…坐的是我的友人。”
萨弥尔便饶有兴致地问道:“都是第一军校的学生?”
“是的。”
点不通。
于是皇储殿下微微翘起唇角:“里面有一同参加竞赛的队友吗?”
“您看过竞赛?呃,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在。”面前的青年人肉眼可见地兴奋了一点。
萨弥尔便接着说道:“你们小队很出众,很多人都觉得你在最后的表现很有骑士风度。”
莫亚特脸都涨红了,他很想顺着这个话题谈下去:“您谬赞了,我们的表现比起您那年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委婉,委婉,不能给青年找麻烦。
想着这个,萨弥尔才能维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接着暗示:“你们小队那位机甲师很有巧思。”
对方这才灵机一动,说道:“贾克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您是他一直以来的偶像。”
“或许您介意召见他们吗?”
萨弥尔的微笑这时候才掺上一点温度:“孤不介意这些,你知道,孤很久没和第一军校的学生交谈过了,青春总是非常动人的。”
青春动人就动人在莫亚特即便是个老狐狸的种,此时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好骗的多。
“单独把他们叫来是否会让人很不自在呢,这地方足够大,不如让年轻人来自由活动。”
“那太冒犯您了,或许只需要见一面就好,您的召见,这将成为他们生命中少有的美好回忆。”
再忍忍,萨弥尔告诉自己,他在外待了那么多天,但每年回来述职听到这些大贵族说话都不免有点犯恶心。
*
眼见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兰瑟差点就要问出卫生间在哪里了,突然,一旁的仆从似乎接到什么命令,急急忙忙叫停了检查,又宣布了些什么。
兰瑟闭了闭干涩的眼睛,听见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声音。
他们说什么?太子殿下。
也对,这种场合没道理没有皇室代表。
太子殿下召见?
行,他的身体突然百病全消了。
但面见皇太子,检查更为严格也说不定。
被高大闪亮的特制巡游车的阴影一盖,兰瑟深吸一口气,暗道最好不要有第三次。
又要开始表演了。
结果他才刚垂下头,就听见仆从急急喊着几个人的名字。
“杜纳先生、吉奥先生、珀拉小姐、弗吉亚先生,太子殿下召见。”
他记得前面这几个人,竞赛的时候是莫亚特的队友,方才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好。
毕竟在他们眼里,兰瑟小队胜之不武。
但是为什么会叫到自己呢?
管他了,殿下召见显然比什么安全检查优先级更高,这很好。
但出来的时候说不定还得遭罪,兰瑟决定保持身体不适的姿态。
他酝酿那一会儿对自己太狠,已经带来一点轻微的病态,此时稍微支棱一点,更像是强打精神,看着反而更可怜一点。
起码萨弥尔看着非常忧心。
他随便对那几个人说了一点套话,便将目光转向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
“弗吉亚先生身体不适吗?”
兰瑟抬头看他那张无须修饰就足够俊美秾艳的脸孔,很离奇地从那副官方的神态里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关怀。
他晃去这个大胆想法,回答道:“稍微有些不适,但应该不影响旅程,多谢殿下关心。”
他尽量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而萨弥尔看着他忍耐的样子,自认为符合自己一贯作风地柔声说道:“孤看过你的竞赛,你表现得非常好,孤注意到你似乎还有先前搜刮的隐藏能源对吗?但是,你有点缺乏斗志,也有点胆怯,没有及时的解释让队友产生了迟疑,如果像对战拿玻斯那样赢下来,或许就不会显得胜之不武了。”
怎么说,兰瑟很喜欢他说话的那种腔调。
这和萨米那种是不一样的,是标准而咬字清楚的通用语和低沉的磁性嗓音。
似乎非常好区分。
于是他也很乐于解释:“您说的对,我临场的时候有些犹豫,但那并不是缺乏斗志。”
这是目前少有的讲给萨弥尔听的话,萨弥尔很难不认真地盯着他的嘴唇看。
“我考虑过,在莫亚特提出这个决胜负的方法之时,我并不认为我们小队一定会失败,但努庇安在我们解决小队恩怨的时候没有插手,所以当他提出另一个方法时,我们没有临时补充能源,算还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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