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来，是想问您一些问题。”岁妄的声音逐渐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慢慢斟酌着用词，“因为这次主要还是威亚的钢丝出了问题，引起了一些状况，其实除了副编剧之外，受伤的人还挺多的。我们想详细了解一下大概有多少人受伤来您这里看诊，好能具体统计一下涉及人数。”
“只是因为威亚的问题吗？”医务室的医生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后面的柜子走去，他疑惑道，“我怎么听说外面都在传，是有人故意杀人啊？你们......是警方派来的吗？”
岁妄神色顿了顿，案件还处于全力侦查阶段，此时绝对不能引起他人的恐慌。
但他对于片场的一些运作情况不甚了解，犹豫了一瞬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
“哎，大夫您也知道，咱们这个影视基地成立了都多少年了，道具都已经老化，道具老师检查的时候也很容易受伤。”旁边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岁妄略微偏头，便看见江寓声抱着手臂靠坐在桌子上，笑着冲医生说道：“这次也是一样，只是因为这个是威亚出事，威亚又是大件，所以显得严重了些。您可不能我们拍一个刑侦片，您就认为真的是刑侦案件了啊。”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翻找着医疗记录的医生瞬间点点头，又望向江寓声恍然大悟道，“那你们......其实是导演派过来了解情况的？”
江寓声挑了下眉，愉悦地让郑文导演接了这个锅：“对，郑文导演不一直急着想把这个戏赶紧拍完吗，就让我们来统计一下受伤的人数多不多，看到底什么时候能再次开工。”
一旁的岁妄面无表情地听着江寓声将一番信口胡诌的话演绎的让人完全信服。
他低咳一声，将注意力转回对面的医生身上。
“最近医用纱布和伤口消毒的情况还真不少......”医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好像大多不是因为你们这个威亚，而是隔壁片场刚好在拍武打片，经常有人受伤。”
岁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他接过厚厚的一沓诊疗记录，随手翻了翻。
“那您记不记得，就这两天，有没有人来找您处理过伤口？”岁妄合上记录本，抬眼问道，“大概是腰部的损伤，很细的伤口，绕了一圈。”
“吊威亚主要是利用腰部力量，所以我们先重点统计这个受伤的有多少人。”江寓声在一边补充道。
“片场这边的吗，好像没有......我得仔细回想回想。”这几天来医务室处理各种伤口的人实在太多，医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不过所有的记录都在这里了，你们如果着急可以先翻翻确认一下。”
需要的信息基本都已经拿到，接下来就是工作量的问题。
岁妄冲医生微微点头，麻烦他如果想起来了可以立刻联系他们。
紧接着，猫咪一把拍开大狗又伸向他膝弯的爪子，面无表情地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
“喂，师父？”沈琢的微信电话几乎是在响第一声的时候便接通了，他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但情绪已经平稳了不少。
“刚警员跟我说您已经出院了，但我去酒店找您并没有看到。”沈琢那边似乎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您现在在哪里？需要我去接您吗？”
“我们已经拿到医务室的就医记录了。”岁妄依旧没有回答沈琢的问题，“但诊疗记录有些庞杂，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筛查。”
“我过去帮您！”沈琢立刻主动开口。对面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沈琢一边说便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什么都黏着你师父，离了他你不会干事了吗。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的江大狗不满地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往前凑近了一步，便看到面前的岁小猫转回头，警惕地望了他一眼。
“不用劳烦沈警官了。”岁妄回过头，直接开口拒绝了沈琢的要求。
沈琢的脚步倏然一顿，他垂下眼，听着对面的岁妄平静地说道：“沈警官那边的调查也不能间断，这个工作量并不大，我自己就可以。”
沈琢沉默了几秒。
“是因为......江先生吗？”
岁妄：？
“师父明明从前干什么事情都只带着我一起，现在我已经不重要了吗。”沈琢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明明这两年我也一直在找您，为什么我就不能......”
岁妄一脸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家傻徒弟两年过去，脑回路越来越不正常了。
“沈琢，你......”
“师父，我刚刚还发现了一个线索。”沈琢却突兀地开口，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是有关凶手作案工具的。”
“是那些钢丝。”
“钢丝？”岁妄的注意力立刻便转移到了案子上，他回忆了一下当时副编剧尸体的情况，微微皱眉道，“但我记得当时他的伤口很平整，应该是很快的刀具一类，钢丝能够到达这个效果吗？”
“法医科那边把详细尸|检报告传过来了，我有了一个推测，”沈琢平静地说道，“但需要您来巷子这边帮我验证一下。”
岁妄神色犹豫了一瞬。
“沈警官和你的同事没有办法验证吗？”岁妄尝试拒绝，“我毕竟也不再隶属警局......”
“师父您别忘了，您现在的嫌疑还没有洗脱，您现在拒绝配合调查，对您自身很是不利。”沈琢生硬地打断了岁妄的话。
他第一次见到岁妄时冷硬的语气又浮现了出来，他执拗地说道，“而且，您刚也说了，他们还要一一核验工作人员的情况，实在是......抽不开身。”
“我在巷子口等您，希望您能仔细......斟酌。”
——小兔崽子学会威胁师父了。
岁妄面无表情挂断电话，咬牙向巷子口走去。
一旁的江寓声不紧不慢地落在他身后一步。
走了大概有一米，岁妄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江寓声：“江老师跟在我身后不憋屈吗？”
岁妄冷笑道：“故意放慢脚步不累吗？”
“不累啊。”江寓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是跟在岁老师身后我才觉得舒服。”
“为什么。”岁小猫的爪子又微微亮了出来。
江大狗却毫不惧怕地低下头，轻轻用爪子拱了拱爪子中央粉嫩的肉垫。
岁小猫的身子微微一颤。
“因为这样，岁老师跌倒的第一时刻我就能立刻接住，”江寓声愉悦地笑道，“然后顺势再将人抱起来。”
“那你明知道我可能摔倒，为什么不干脆找个轮椅，这样你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岁妄面无表情地指出江寓声逻辑漏洞。
江寓声低头笑了笑：“因为我现在一点也不提心吊胆。”
岁妄转过身，望向身后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江寓声。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安心。”
岁妄的耳尖又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他盯着将江寓声半晌，突然向江寓声直接张开手。
江寓声挑了挑眉。
对面的人双唇无声开合，江寓声盯着他淡色的双唇，一时之间愣住了。
他看到岁妄无声地对他说道：“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请脑补一只岁小猫，迷迷糊糊要抱抱。
并且小心被江大狗咬到。
明天过年嗷宝贝们，上午就会更新了！
依旧想看评论www
——
第29章 工具
岁小猫的耳尖羞的通红。
记忆里他只在小时候, 向陆和教授要过一个拥抱。
岁妄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父母去世的那天，他在灵堂前跪了一夜, 双腿都跪麻了，才在陆和教授即将离开时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
——您能......带我走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旁边的玻璃被风吹得发出剧烈的响动，阳光映射到摇晃的玻璃上又倏然反弹，直直地跳进正对着他的深灰色眼眸中。
岁妄倏然回过神。
他望着面前许久未动的江寓声, 脸上的热度逐渐消退，周身一点点冰凉起来。
——不愿意......吗。
岁妄面无表情的放下手,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直接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腰部和膝盖处的伤口随着走动传来阵阵刺痛，岁妄一声不吭地咬牙向前迈步, 拼尽全力加快了脚步。
身后依旧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
岁妄心中的失望渐渐被茫然所代替, 他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脚下踉跄了一下, 直接向前倒去。
——该死。
岁妄咬牙皱了皱眉, 腰腹处刺痛带来的无力感让他没有办法调整自己的下落趋势, 只能闭上眼尽量将身体蜷缩起来, 以此最大程度减少受伤。
但他的手腕突然间便被人拉了起来。
岁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内。
江寓声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各种伤处, 将人稳稳地托在自己胸前，快步向前走去。
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岁小猫缓缓眨了眨眼, 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到我前面的,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脚步声？”
江寓声蓦然失笑。
“是我的错, 我一着急脚步就会下意识地放轻, 下次故意再放重一点。”
江寓声下意识地先笑着认错，这才开口解释道，“不过刚刚岁老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实在太入神了，我在后面叫了你一声都没听到。”
岁妄默然，自从上次的两个事情发生后，他发现自己一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时，便会陷入一种被“屏蔽”的状态，究其产生原因......可能和昏迷中能听到旁人说话类似。
心中终于舒服了不少的岁小猫撇了撇嘴，将脸又埋在了高领毛衣间。
“我还以为你不想......”脸皮薄的岁小猫低声嘟囔着。
“不想什么？不想抱岁老师吗？”听力绝佳江寓声立刻就明白了岁妄的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闭眼装作没听见的岁小猫，轻轻将人往上托了一下。
“你干什么！”岁妄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紧张地望向使坏的江大狗。
“我是在想，岁老师缜密的时候是真缜密，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直到现在都藏得滴水不漏，”江寓声轻笑道，“但迷糊的时候也是真迷糊，一眼就能识破所有心思。”
“我要是不愿意的话，干什么一开始主动去抱岁老师？想锻炼臂力啊？”江寓声慢悠悠地说道，“岁老师有空想这个，不如想想晚上请我吃什么吧。”
一脸懵的岁小猫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只见江大狗恍若颠东西一般感受了一下岁妄的重量，低声笑道：“得养胖点，太轻了。”
岁妄：......
因为后边路上岁妄都闭着眼不回应江寓声的任何话语，所以两人到达巷子口时，正好撞见迎面赶过来的沈琢。
沈琢望着对面两人的动作，一张娃娃脸瞬间跨了下来。
地面上的微风扬起细微的尘土，沈琢一言难尽地站在一片尘埃中，莫名将他复杂的神色扭曲成一副悲愤的模样。
达到目的的江大狗微微一笑，他轻咳了一声，放在岁小猫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
原本还装作睡着的岁小猫倏然睁眼，细小的尖爪又微微露了出来，但在看到旁边低气压的小徒弟时，动作瞬间一僵，直接从江大狗身上滑了下来。
“师父睡得可还好？”沈琢满脸麻木地问道，“没有打扰师父吧？”
岁妄：......
他并没有跟自己小徒弟解释的意思，掩唇轻咳了一声：“......走吧。”
沈琢似乎第一次这么不愿意看见自家师父，他径直转身，刚想直接大步向巷子内走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般，偏头瞥了一眼岁妄的膝盖，硬生生将步子给收了回来。
“之前我们一直在研究凶手杀人的方式，”沈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过来，“按照尸|检报告所显示的情况，死者是被极快的利器拦腰斩断，伤口平整光滑，似乎是一击毙命。”
岁妄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沈琢继续带着两人往巷子深处走去：“但我们当时研究了很多种的可能工具，都没有任何一个能达到这种完全平行的伤口效果。”
岁妄喃喃道：“平行......凶手在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所以选择一种心理上最快捷的方式。但也有可能，他是在追求一种完美。”
一旁的沈琢手指轻轻颤了颤，两年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自家师父对凶手的犯罪心理分析了。
沈琢顿了顿，尽力收敛语言间的情绪波动：“是，凶手的想法我们目前不好推测。但痕检科又在现场发现了其他线索。”
岁妄转过头，只见沈琢快步走过当初吊钢丝的位置下方，在离那里七八米远的位置站定。
“钢丝下方的血液呈小范围的喷溅状及溅落状，我们开始认为是因为凶手在原地将人制服，随即杀人后将人吊起所致。但直到......现场重新检验时，我们在离钢丝将近十米远的位置，也检测出了受害人的血液。”
沈琢一边说一边向旁边一起过来的警官点头，警官拿着一瓶鲁米诺试剂走近，在周围一圈喷洒了许久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星星点点的蓝白色荧光。
“十米......”岁妄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距离长度，“一下子将血液的喷溅范围扩大了不止一倍。”
“是。”沈琢点点头，“我们之后又在这十米范围内又仔细搜索了一遍，也发现了十分微弱的鲁米诺反应，这说明凶手......是曾经有意地清除了这十米范围内的血液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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