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然虽然忙着府里的事情,计算着田地庄子的收成,但也没忘记关注毛衣和煤炉的生意情况。现在天气冷了,正是卖毛衣和煤炉的时候。
毛衣的价格不算便宜,比一般的成衣要贵上一些。毕竟毛线制作不易,编织的手艺成本也不低。特别是有些特制款限量款,价格就更高了。
一般人家是选择买毛线回去编织毛衣给家里人,比较经济实惠。但讲究的人家,看中的是毛衣的新奇款式,尤其是有些款式是限量款,本来件数就不多。到最后,越是价格贵的毛衣越是供不应求。
不过毛衣也确实保暖,特别是在这寒冷的西北之地,人们穿上了之后就不想脱下来。所以天气越是寒冷,毛衣店里的生意越好。
而且不光是云州城里的毛衣店,其他地方的店铺一样火爆。好像突然之间,能穿上毛衣变成了一件流行的事情。而且若是穿上的是限量款特制款,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对此,陶安然深藏功与名。其实那些普通款毛衣和限量款毛衣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用毛线编织的。只是利用了别人想要独一无二的心理,还有饥饿营销才造成供不应求的情况。
如果说毛衣是一般家庭乃至富裕家庭的取暖方式的话,那蜂窝煤和煤炉就完全是贫苦家庭的生活利器了。
去年天冷的时候流行了火炕,人们认识到火炕的保暖。只要家里有间屋子,有堵墙,人们都想尽办法修了火炕。虽然火炕成本也不高,但后来用来烧火炕的柴火价格上涨了。
但这世上还有家徒四壁之人,贫苦之家也有舍不得花钱修火炕的人。他们冬天烧些别人不要的烂木头取暖,在寒冬中苦苦煎熬。
但是现在有蜂窝煤和煤炉了。蜂窝煤售价极低,一文钱四只,就能烧一整天。煤炉虽然价格稍微高一点,但煤炉不是消耗品,买了就能用很久。
在宣传了煤炉和蜂窝煤的用处后,不少人先是试探性地买了一些蜂窝煤回去。等发现蜂窝煤确实好用之后,很多人都是几百只的买。要不是开店前工坊做得蜂窝煤多,恐怕还不够卖。
不过蜂窝煤卖的好,工坊还得招人扩大规模。不光挖石炭要人,做蜂窝煤也要人。刘老四每天带人做蜂窝煤,虽然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但心里是真高兴。眼见着这些蜂窝煤热销,他也知道自己又能赚不少钱了。
以前到了冬天,达官贵人用上好的银丝炭取暖,不光没有烟还带着松香。一般人家也都买些普通的木炭取暖。对于贫苦人家,冬天向来是一道难捱的关口。
现在到了冬天,稍微有些家底的人都修了火炕。再有些条件的人,给家里人买些毛衣毛裤,穿后身体一点都不冷了。再不济,买个煤炉,买些蜂窝煤,不光能取暖,还能烧水做饭。花费不多,但冬天好像也不那么寒冷了。
这一切的变化,陶安然都从钱满仓送来的账单中看出来了。他不光把之前借的用于买粮食的钱还了,还把分成如数奉上。陶安然看着重新装满银两的大钱箱就高兴。
屋外适时下了一场大雪,陶安然坐在炕上,透过窗户间的小缝,看着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
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一个好年成。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露一脸惊慌地进屋,不等陶安然开口询问,便急促地说道:"王妃,不好了,王爷遇袭了。您快去军营中一趟。"
宛若晴天霹雳,陶安然似乎有些没听明白,他反问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6章
陶安然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坐在马车里,马车也在快速地赶往军营中。
"王妃, 王妃,你还好吗?"
陶安然有些恍神,他闻言抬起头,看到了曲芷水,问道:"曲大夫, 你怎么在这里?"
曲芷水有些担心地看向王妃,回道:"王妃, 多有得罪了。事出紧急,在下只好和您一车了。"
"哦。"陶安然有些慢半拍地回道。他扫视四周,车内白露正担心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 连忙把暖手炉塞到他手里。车外寒露正和车夫坐在一起, 在寒风中赶路。
车内沉默了半晌, 陶安然突然问道:"曲大夫, 你是神医对吧。这世上大部分的病你都能治吧!"
曲芷水报以沉默, 他没有那么厉害。最起码萧景瑜的病他就治不好。看着王妃的脸色, 他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他说, 没问题, 他能治病。但是他知道,这次他恐怕是治不了了。
曲芷水沉默半晌, 还是说道:"王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别瞎说。"陶安然眼睛有些发红地盯着他, 勉强笑道:"王爷就是受伤了而已。战场上刀剑无眼, 肯定是哪里不小心伤到了。你去看看, 肯定就没事了。肯定会没事的。"
他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更像是说服自己一样。马车里顿时沉默下来。曲芷水没有反驳,军中既然特意派人通知了他,恐怕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了。
白露忍着眼中的泪意,不忍再看王妃。她出了马车与寒露交换,让寒露进车暖和一下,她在外面注意着道路。
陶安然其实心里清楚,这一趟恐怕不太好。去年萧景瑜受伤都是特意回府等着曲芷水救治,现在却是直接要曲芷水去军营。
曲芷水有自己的脾气,身体也受不住军营的苦寒。上次去军营呆了几天,回来还生了场病。这次却是半点废话没有,直接带着药箱去军营。
战场上刀剑无眼,萧景瑜身上那么多伤,也从来没有破例让他去军营里。这次却是特意要他去军营里。
萧景瑜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陶安然不敢想象那种情况,他宁愿这是一场乌龙。他希望等他到了军营,看到的是能活蹦乱跳的萧景瑜。然后他会很惊喜,怎么自己来了,到时候才发现是手下传错命令了。这不过是场乌龙。
陶安然如此希望着,闭上眼睛心里期盼着。他多希望老天爷是这样安排的。
马车一路疾行,道路上积了雪,本来白茫茫一片干净。车轮压过,露出一条条痕迹,像是白纸泼了墨,肮脏又丑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陶安然被扶下马车时,才发现马车已经进了军营。他入目守营将士皆是肃然之色,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时,有人过来接应。
来者正是之前见过王妃的孙奋校尉。他板着脸,见到王妃连忙说道:"王妃,请快跟属下来。将军在营帐里等着您。"
陶安然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孙校尉。曲芷水也提着药箱紧紧跟随。
到了将军营帐,陶安然还没进去,就闻到好大一股药味。揭开帐门,他就看到里面好几个大夫正围在床边。他定睛看去,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的人正是萧景瑜,而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根利箭。
陶安然一时腿软险些跌倒,还是身边的白露寒露连忙搀扶着他起来,走向床边。营帐里还有其他人,似乎是在向他行礼说着什么,但他已经注意不到了。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昏迷不醒的萧景瑜。
陶安然移到床边,他摸着萧景瑜露在外面的手。手上没有血色,而且还有粗糙的老茧,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现在这手还冰凉凉的,陶安然只想把手捂热。
曲芷水一见萧景瑜的情况就心道不好,胸口插了利箭,这是在和阎王爷拖时间。他一边把脉,仔细查看伤口,一边问向身边的军医,"王爷中箭多久了,可有其他反应?"
军医虽然见惯了伤口,但这次受伤的人是主帅,而且位置凶险。他们虽然仔细看了伤口,但都不敢拔出箭矢,就怕□□后人撑不住。
好在现在曲大夫来了。当初曲大夫教他们如何使用酒精,他们也都见识过他的医术,也都拜服在他的医术之下。
此时听到问询,军医们犹如有了主心骨,连忙回道:"从将军回来营帐算起,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他刚开始还清醒着,似乎吃了药丸支撑着,后来就昏迷过去了。我们只能上了些药,不敢拔箭,怕止不住血,人撑不住。"
曲芷水看着伤口,回道:"这箭不能不拔,再拖下去他一样撑不住。你们几个等下按住他,我来拔箭。"
说完他看向一直呆呆地待在床边的王妃,轻声道:"王妃,您先起来,我来把王爷身上的箭矢拔掉。"
见王妃似乎没有反应,他连忙示意身后的白露寒露,让他们先把王妃带到一边。
陶安然被搀到一边,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曲芷水和几个军医围着萧景瑜,撕开他身上的衣服,切割开伤口附近的皮肉,准备拔掉胸口的箭矢。
陶安然木木的看着这一切,他嘴唇打颤,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随着萧景瑜身体一抖,那根箭矢被拔了出来,陶安然也不由跟着一抖。
箭矢上带着倒刺,□□后带着一些血肉。曲芷水额头冒出汗水,不敢眨眼地给伤口上药。血没有止住,他只能倒上一层止血药,然后厚厚地裹上纱布,挤压穴位,力求能够止住血。
许是伤口太疼,昏迷的萧景瑜嗯哼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双眼发黑,好一会才看清在自己身体上方忙碌的曲芷水。
他开口,声音低哑,几乎弱不可闻,"曲芷水,现在什么情况,我感觉时间好像不多了。"
曲芷水听到了这话,头也不回地继续按压穴位止血,然后冷静地回道:"你算是命大,这箭稍微歪了一点,没有正中你的心口,否则就算有吊命的药,你也撑不到现在。只是你的身体本来就日薄西山,现在又牵动旧伤,我最多只能再给你撑一个时辰。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王妃也来了。"
曲芷水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营帐里的人都能听到。此时众人几乎都是悲痛的不敢置信的表情。
萧景瑜听到这话,往旁边看去,果然见到了他的王妃。他的王妃仿佛失了魂一样,一脸呆呆的表情。他勉强扯起唇角,唤道:"然然。"
这声音极小,仿若耳语一般。但陶安然就是听到了。他连忙绕过忙碌的曲芷水来到萧景瑜面前,重新握住他的手。
两人对视,陶安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
萧景瑜费力地抬起手擦拭王妃的泪水,只是这泪水怎么也擦不尽。他叹息一声,"我本来不该让你过来的,就是怕你哭。但我又实在想要再见你一面,所以还是让你过来了。"
陶安然摇头,也不知是要否决什么,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淌。
萧景瑜继续说道:"我们成亲不过一载多点,很多时候还都各自忙碌,聚少离多。我没能给你一个孩子作为依靠,我走后你也许会受些不长眼的人欺负。所以我留了百骑给你作为护卫。我送你的玉佩带着吗,那就是信物。"
陶安然摸索着从身上掏出那枚刻着"宥"字的玉佩,把它塞到萧景瑜手上。他宁愿不要百骑护卫,只想要萧景瑜能够活下来。
萧景瑜摩挲着玉佩,继续嘱咐道:"你说喜欢西北辽阔,但西北毕竟靠近边界,有些危险。你之后随人回京,我向父皇讨了个恩典,能让你住在京城,不被人打扰。只是有一点,你日后不得再另嫁他人。我活着你是我的人,我死后你只能为我守一辈子寡,你可愿意?"
陶安然抬头看着他,半晌声音嘶哑地回道:"好。"
萧景瑜似是满意地笑了,然后他看向一旁等候许久的孙校尉和军师。
他满含歉意地说道:"军师,孙校尉,我有负你们的重托,没有时间走到那一步了。当初所言,还望两位当成过往云烟即可,不必在意。"
军师何征一脸悲痛地回道:"将军不必如此,我们当初皆是自愿跟随。您在我们心中,一直都是最合适的人。如今将军是为国牺牲,我们心中定会牢记使命,驱除突厥。"
孙奋接着说道:"将军,您撑住。朱副将军和田校尉他们还在与敌作战,为您报仇。您一定要撑住,要亲眼看到敌人的头颅。"
萧景瑜眉眼低垂,轻声道:"我恐怕看不到他们凯旋了。你们记得告诉他们,日后这镇北军就交给你们了,务必不要让突厥踏入边境半步,这是镇北军的使命。"
不等何征和孙奋如何伤心的立下誓言做出保证,萧景瑜对着王妃笑道:"然然,我有点困,我先睡一会。"
说完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营帐里众人都是悲痛地跪下,抽泣声响起。
只有陶安然抓着他的手说道:"王爷,你不要睡!萧景瑜,萧宥珣,你不要睡!你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7章
陶安然还要再叫醒萧景瑜时, 被身边的人拦住了。他泪眼朦胧地看去,是曲芷水拦住了他。
陶安然连忙抓住他的衣袖,说道:"快, 曲大夫,快把他叫醒。他只要醒了就不会死了。"
曲芷水看着王妃泪眼婆娑,虽是不忍,但还是开口道:"王妃,让王爷安心地休息一下吧。他现在身上新伤加旧伤, 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了了。如果他还醒着,也只是在忍受痛苦罢了。不如就这样昏迷着, 然后在睡梦中离去。"
陶安然松开他的衣袖,一时间满脸茫然。他看着昏迷的萧景瑜,很久才看到他喘一口气。难道真要像曲芷水说的, 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吗?
他还能做什么?
不,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看着自己的伴侣呼吸慢慢变得微弱, 然后离开他的身边, 离开这个世界。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自己的茫然无措, 陶安然猛然大哭起来。不是像之前那样安静地流眼泪, 而是嚎啕大哭。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能吵到萧景瑜, 不能让他最后都还睡不安稳。他用牙齿咬住手臂,抱着腿缩成一团, 如受伤的困兽一般绝望地呜咽着。
营帐中的众人不忍再看,也不知该劝说什么。悲伤的气氛弥漫整座将军营帐, 只有啜泣声不停。
曲芷水见惯了生死, 但萧景瑜算是他的朋友, 他要亲眼目睹他的死亡, 心里也不好受。王妃悲伤过度,眼下只有他来见证萧景瑜最后的死亡。
就算是他,这个时候也不免心中有些奢望,祈求上天能够不收回萧景瑜这条命。毕竟萧景瑜还是个大方的病人。
萧景瑜的气息渐弱,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间或有马蹄声,还有田途虎的大嗓门。军师何征和孙奋对视一眼,心里明白恐怕是对敌的朱涛将军他们回来了。
何征使了个眼色,示意孙奋把他们领进来,见将军最后一面。这样在外喧哗,成何体统。
孙奋会意,很快带着几人进来。只是除了朱涛,田途虎和周北祥,还多了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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