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凌在门口静立片刻,才慢慢踏进去。
他的眼眸同时朝右边滑动,随后转回去直视前方。
只见房屋中央的那块不算宽敞,也并不狭窄的空地上,有暗红色的血迹。
零零散散,沾染了一大片。
“这个出血量似乎过大了。”凤悠悠捂住口鼻说,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陶乐和姜华莎一起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还把容量比较大的,能装下成年人的家具,比如衣柜等打开看了,一无所获。
陶乐:“奇了怪了,人呢?”
胡凌正站在床边,垂着眼眸细细观察。闻言,他指了指窗户的木框,“从窗户走了,它是被人从外向内关上的,而且没锁上。”
陶乐凑过来看,还伸手把窗户敞开了,想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半响,她有些泄气,“这上面完全没有血迹,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单纯因为插销没带上?”
胡凌微笑:“细节。”
陶乐:“……”
我感觉你在嘲讽我的智商,但我似乎没有证据。
她心里憋起一股劲儿,“没可能是有密道从密道离开的吗?万一你判断错了呢?”
胡凌却没有和她争辩,而是浅笑着说:“那就找找有没有密道吧。”
陶乐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不知是该吐还是该咽。
算了,化悲愤为力量,我就不信这么奇怪一地方居然没有区区一条密道!?
……没有密道,密室也很有可能啊!
于是众人开始地毯式搜索,就差把墙壁给人家砸了。
但是,一无所获。
陶乐气喘吁吁地坐到椅子上,眼神逐渐失去高光:“……窗户,不用找了,他们绝对是从窗户溜的没跑了。”
“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就追?”罗禾发问。
葛方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冷静地说:“不急,现在不是好时机。”
罗禾:“那我们?”
葛方中:“想一想梁三宝为什么要逃。”
很明显,是梁三宝在家暴的过程中打死了红玉,然后用什么东西把尸体裹住阻隔血迹,轻手轻脚地通过窗户离开了。
只有这样推测,才符合现实。
罗禾:“杀了人他当然要逃,他这是畏罪潜逃。”
葛方中:“但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社会,这里是梁家村。在这里神明位于金字塔顶端,外地人处于最底层,和那些家畜没有太大区别,这是一个自成一体的扭曲的小社会。”
罗禾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是,在正常的社会上凶手潜逃是因为想要躲避法律的制裁,但在梁家村,或许有另一套‘规则’,至少肯定不是‘杀人偿命’,不然拿外地人当祭品的梁家村人早该死绝了。”
葛方中点头,“没错。梁家村的规则,就是本次副本的规则,而只要我们知道了具体的规则,通过的机率肯定会大大提升。”
很有道理,玩家们都不由自主地开始进行深入思考。
梁三宝为什么会杀死红玉?是失手吗?
他又为什么要逃?难道说,‘杀死红玉’这个行为触犯了梁家村的某个规则,以致他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答案,究竟是什么。
“哎呀哎呀,活动这么久真的饿了呢。”胡凌伸了个懒腰,步伐轻快地朝门外走,“走,我们去吃晚饭。”
余淞元便笑着跟着他离开了。
胡陌林愣了下,也快步跟上。
冯冠清见状,低声说了句:“啊,是有些饿了呢……”边念叨边往外走。
被抛下的玩家们:“……”
你们仨,脑子里是只剩下干饭了吗?
“咕——”
陶乐捂住胃,冲姜华莎笑得甜软:“那啥,是有亿点点饿了昂~”
姜华莎噗嗤一笑,牵着她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吃饭。”
她又看向其他人,客气了一下:“你们呢?”
“……”其他人:“走。”
走,干饭去!
·
直到玩家们把晚饭的碗筷清洗完,这间屋子的主人们也没有踪影。
村子依然宁静,炊烟袅袅。
玩家们便自己烧水洗漱,弄完了又围成一圈讨论总结。
“首先,”还是凤悠悠起头,“杨德正和李尚为什么会和村长一起进山。”
“村长之前的态度明明是外地人没有山神庇佑,进山会很危险,但转头就把两人带进山了,这很奇怪。”
“但我觉得很正常。”葛方中提出反对意见,“村长只是说危险,但并没有反对我们进山,如果是杨德正和李尚坚决要求,村长也可能同意,然后带他们进山。”
凤悠悠回忆片刻,认同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问题就变成了,杨德正和李尚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就进山?”
这两名NPC,究竟在这个副本里有怎样的作用?
“他们非常急迫。”胡陌林突然说道。
凤悠悠双眼一亮。
没错,就是‘急迫’。
在明知进山有危险的情况下依旧冒险进山,完全不等‘学生之一’获得山神的庇护来提高安全性。
他们迫切地想要从墓里,或者山里,获得某样东西。
是什么呢?
罗禾:“会不会,是杨德正研究心切?”
教授嘛,求知心肯定很强。
“但如果是求知心强的话,”胡凌看着他说:“‘山神的庇佑’难道不值得探究吗?”
当然不是。
罗禾微愣,随后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胡凌:“与其想他们为什么着急,不如简单一点,想想他们进山的目的。”
进山的目的?
陶乐喃喃自语:“进山,山里有墓,墓里有……”
墓里有什么?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随后动作一顿,手臂停滞在半空中。
墓里有什么不清楚,有没有墓都要打个问号,但山里一定有——
——山神呐!
玩家们恍然大悟。
凡是在梁家村的人和山神之间都有深刻的联系,村民不例外,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的人也不例外。
给个定位的话,‘学生’是‘追随而来的人’,杨德正和李尚是‘引领他们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带他们来呢?为什么是他们带队呢?
“这,”陶乐脸色微变,“细思极恐啊。”
“这么看的话,杨德正和李尚两个人,不就和那些村民是一伙的吗?”
胡凌:“很正常吧,团队类副本,不再是内部斗争,而需要一致对外。”
外敌是谁?
不用说众人都心知肚明。
——那些NPC啊。
凤悠悠:“既然如此,杨德正和李尚会跟着村长一起进山就是很合理的。”
不管他们一起在‘山里’做了些什么,总之提高警惕就对了。
……说来有些可笑,之前的副本里玩家你防我我防你,你坑我我坑你的,现在却又需要团结起来,彼此信任互助了。
凤悠悠:“我们现在进行下一个问题,梁三宝为什么会杀死红玉?真的,只是单纯的失手吗?”
“呵。”
胡凌轻笑了一声。
凤悠悠看向他,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青年抬眼看过来,漆黑的眼眸闪着微光,犹如无垠的宇宙,被光子照亮冰山一角。
他问:“你确定,是梁三宝杀了红玉吗?”
其他人:“?”
其他人:“!!!”
第104章 梁家村(十一)
“你什么意思?”凤悠悠问出了此刻众人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胡凌解答道:“很明显,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权力最大的是神明,其次是姓梁的人,在粱姓人中‘梁泽’的地位又是最高的。”
“把这里想做是一个阶级社会,那么如果是梁三宝失手杀死了红玉,也就是贵族杀死了平民,他又怎么会害怕得悄无声息地逃走呢?”
“……”
整个空间,一下子就陷入了古怪的沉寂当中。
玩家们看着表情如常,甚至嘴角略微带笑的青年,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莫名其妙的,毫无缘由般的——恐惧。
……不,有理由的。
因为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人类总是恐惧未知的。
众人想到。
但又会不顾一切地奔向未知。
这就是复杂又矛盾的人类啊。
“……照这么想就很好解释了。”葛方中看着胡凌说道,神色看上去有些复杂。
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奇怪的安静当中,为什么要避开所有人从窗户离开……
这些问题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但,”陶乐眉头紧锁,“红玉是一个女人,就算天天干活力气很大,想要拖着一名成年男性,全程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也很难办到吧?”
“不会。”姜华莎摇头,“你忘了,长期生活在梁家村的人体质都异于常人。”
陶乐瞬间记起,一拍额头,“对啊!事儿太多我都记忘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就这么等,等明天媒人上门提亲吗?”
能做的基本都做了,有些事情虽然谜团重重,但此时最好先不要急于探究。
目前的重中之重,就是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与梁泽的冥婚。
“你们说……”罗禾有些犹豫道:“梁三宝和红玉这事儿要不要告诉村长?”
陶乐皱眉,“别吧,万一他们借此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呢?到时候有理没理都说不清啊!”
罗禾持相反意见:“可是万一不说,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呢?”
“……”
玩家们一下子沉默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还有这样的可能性。
那就是,玩家们组团欺骗NPC以达成目的,NPC也可以“沆瀣一气”来坑玩家。
玩家有任务,站在对立面的NPC当然也有可能有任务。
——这就像是两个阵营的争斗。
凤悠悠:“这样的话,那么NPC的任务大概率和我们相反。”
他们是‘完成与梁泽的冥婚’,那么NPC就有可能是‘阻止梁泽冥婚’或者‘破坏梁泽的婚礼’。
总之会对他们完成任务造成阻碍。
那么破坏一场婚礼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夺走新郎或者新娘。
婚礼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缺少一个人,自然就会无法进行下去。
陶乐:“冥婚的话,梁泽作为主人公,是生是死无所谓,那么就只能拿我们开刀了。”
毕竟游戏里的NPC可以有两个形态,甚至是多个形态,但作为玩家的他们,死了是真的就一了百了了。
如果梁三宝和红玉的暴力冲突是一场预谋的话,那么事后玩家们的选择就至关重要了。
是如实告知,还是就此埋葬?
对方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三宝!出来!我有事找你!”
院子外,有人高声呼喊。
众人对视一眼,心里哀嚎:*,****,这也来得太他妈及时了吧!!!
已知副本里的一切都在游戏的监控之下,NPC又是游戏的‘爪牙’,他们这边刚讨论出点门道,还没弄出个解决方案人就来了。这要说不是故意的,把他们脑子掏出来都不会信!
陶乐豁然起身,焦急道:“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胡凌也起身,但动作看上去并不急切。“你们把他带进院子拖住,越久越好,问什么都说不清楚不知道,切记,话一定不要说死,也一定不要被他绕进去”
说完他就转身往那间屋子走去。
时间不多,青年没说明白自己要去做什么就离开了,剩下的人对视几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凤悠悠:“按他说的做。”
余淞元是想和胡凌一起的,但既然青年走的时候没叫人,就意味着这次行动最好是由他一个人完成,其他人去了大概率会碍事。
所以他没说什么,跟着大部队去把在大门外嚎得跟哭丧般闹心的村民请进来,然后立即关上大门,避免引来更多的人。
来人是名身高体壮的男人,他手里提着把锄头,刃口还有近似于红色的污渍。
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来者不善。
男人粗声粗气地问:“梁三宝呢?我找他有事。”
陶乐半躲在姜华莎身后,不敢搭话。
凤悠悠倒是敢,但拖时间的重点就在一个‘慢’字。
别人问什么你都一口气吐露完了,那还有得拖吗?
所以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玩家们都目光炯炯地盯着男人,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接话。
男人:“怎么?他人呢?他出事了?”
没人回应。
男人:“……啥情况啊?你们是集体哑巴了吗?能随便来一句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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