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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厚如字典的书，不出三个小时便翻完了一本，甚至还记了一些笔记。
月色如水般倾泻而下，两人坐在一起，明明做着各自的事情，也不见交流，可虫鸣和风声却奏响了今夜和谐的余韵。
直到威廉·亚力普斯的呼唤声传来，顾以昭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不早后，才站了起来。
“谢谢你肯让我坐在这里，今夜月色很美，下次有空再一起欣赏。”
“……”
沈策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拿着书本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就在顾以昭停了一会儿，觉得对方是不愿跟他打招呼而准备离开时，沈策再度出声了，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起伏。
“方医生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顾以昭微微侧首：“是什么？”这句话放到哪里，都不会有什么错处吧？
沈策见对方面露疑惑，显然只是无心之言，便再度恢复平静。
“没什么，方医生的建议不错，晚安。”
向来习惯一个人的他，出乎意料的并不讨厌对方的接近。
希望明天月色依旧吧。
第19章
以亚历山大家族的权势，顾以昭所需的草药，在他第二天醒来之前就已经全部被搜罗回来了。
威廉·亚历山大估计是一个晚上都没能睡着，顾以昭一打开房门，就见对方已经守在了附近的小客厅里，一边喝着浓茶，一边顶着滑稽的黑眼圈给他道早安。
“早安，方医生，您醒得可真早，确定不再睡一会儿吗？药草已经放在隔壁实验室了，完全是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
顾以昭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人分明是恨不得他立马去工作，一大早就在这堵着，他就是没醒也拒绝不了这份热情。
“我已经洗漱好了，现在去检查一下药草，顺利的话明天估计就能够让沈先生用上了。”
闻言，威廉·亚历山大惊喜道：“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
顾以昭居住的客卧是一个古典风情浓郁的房间，而隔壁却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杀菌实验室。
实验室的存在，与跟这座庄园自然、静谧的风格格格不入，洁白到容不得有丝毫瑕疵，内置了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高精尖端医疗设备。
当顾以昭开门后，便进入了一条消毒通道，而等他进到屋内时，就见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疗工作者正在将草药进行分类，凡是特意被他标注要求新鲜的草药，每一株都在生长基上完好无损地移植了过来。
虽然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但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完成如此艰巨的工作量，足可见对方的用心。
威廉·亚历山大：“方医生，这三位是您的临时助理，同时也会在您制成产品后检查产品的安全性，希望您到时候不要介意。”
顾以昭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介意，然后便自顾自地开始检查起所需要的药材。
那三个医疗工作者最年轻的也已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他们见顾以昭如此年轻，如果不是有旁边的威廉·亚历山大介绍，都要以为是进来参观的哪位世家少爷。
看顾以昭的年龄，他们难免有些怀疑前者的本领，可既然是威廉·亚历山大带回来的人，哪怕就是个未成年，他们也得充当下属。
好在，顾以昭自始至终表现得都不卑不亢，像是能将全局掌控在手中。
在中级草药学的技能加持下，顾以昭一眼扫过，轻轻嗅一下气味，就能看出这些草药的年份、药效及属性……难以想象，当草药学的技能升级为高级后，又能展现出什么样的效果。
确定所有的草药都没有问题，甚至品相比自己期待的还要高后，顾以昭环顾四周，寻找自己需要的器具。
其中一名医疗工作者及时出声：“方医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药杵，用来捣药的，你们这里难道连这个都没有吗？”
顾以昭有些无奈，如果是烧杯、温度计这种基础设备他用起来自然不成问题，问题是那些需要依靠电脑操作的仪器，他一个都不会用，哪怕要学，也得是从零开始。
草药学技能的加持是在识别草药及制药上，而非现代科技，令人惋惜。
“药杵”这种器具，在这个配备了各种科技设备的实验室里可谓是有些过于传统了，倒是很符合庄园本身古典自然的气质。
而面对这样“传统”的要求，众人都不禁出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在想实验室里有没有这项工具。
没多久，其中一个医疗工作者低头小声说：
“不好意思，先前从来没人提出来过。”
至少在这间实验室里，他们也见过不少医生了，哪怕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见使用药杵来工作的。
威廉·亚历山大暗道一声糟糕：这里不是华夏，他从哪里临时找药杵？
说真的，这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着实糟糕，哪怕现在其实并不缺这么点儿时间。
威廉·亚历山大立马让管家现在自家庄园内寻找，没多久，顾以昭所需的药杵还真的被找到了。
——就在沈策的手里，而且是被推着轮椅的沈策亲自送过来的。
“舅舅，您手里怎么会有药杵？而且您这么早就醒了吗？”
威廉·亚历山大还处在惊讶之中，就见沈策平静地回答道：“昨天看了些相关书籍，出于好奇，就临时让人从国外运了一件过来。”
“不是……您的身体并不好，每天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行……”
威廉·亚历山大担心不已，连忙招呼三个医疗工作者给沈策进行身体检查，但被后者温和却果断地拒绝了。
“我昨晚休息得很好，只因好奇，醒得就早了点。威廉，不用对我过度担心，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威廉·亚历山大听出了自己舅舅心情不是很美好，像是做错了的孩子一样，垂头丧气地立在了原地：“那……那好吧，舅舅您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沈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既是对外甥的过度保护，也是对自己身体状况不佳的妥协。
“我没事，如果方医生不介意的话，我今天想在这里看着……”沈策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可以吗？”
顾以昭：“嗯，可以。”
然后，他拍拍威廉·亚历山大的肩膀：“威廉先生，我觉得你应该补一个眠，顺便我工作的时候不需要太多人，等成品出来后，让我的三位临时助手检测就行了，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药方会被泄露。”
“放心，这座庄园里的人，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药方，如果有万一的话……”
威廉·亚历山大的眼神倏地变得危险，如同一把沾了血的利剑。
被这道视线扫过的三名医疗工作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不会透露半分。
不过最后，在顾以昭的坚持下，那三位临时助手还是回房间休息了。
就这样，偌大一个实验室里，只留下顾以昭和沈策两个人，以及各种草药。
沈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顾以昭一个人在药房里行动。
对方在清洗完一些草药后，从善如流地将它们放在药杵里捣碎，同时又将不同的药草分别放在烧杯里加热萃取精华，另外还将几粒类似于种子的颗粒丢到培养皿上用酒精灯加热……
当烧杯中的药液分别变成了不一的颜色，纷乱奇异的药香逸散而出，对方的表情愈发认真严谨……如果不是对方昨晚看《重生都市之至尊狂少》这种奇怪的小说时也是一样的表情，沈策觉得自己或许会被吸引也说不定。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像顾以昭这样生机满满的人了。
年少时华夏平凡生活的记忆，就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不知什么时候，陪伴他的就只有这座宁静庄园里的一切。
经历了亚历山大家族的那场血与火的厮杀后，他已经习惯了将情感放在心里，甚至是遗忘了如何去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所有的人便也恭敬且畏惧地对待他，生活逐渐变成了一汪死水。
没有什么太过期待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达成的，毕竟他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轮椅、疤痕，将会陪伴他的一生。
——他本以为是这样的。
直到顾以昭的到来。
对方和其他任何一个自己见过的医生都不相同，年轻，自信，像是拥有能够看透一切的神秘眼力，愿意用一种平等的关系主动向他靠近。
虽然沈策的目光经常落在顾以昭身上，不过这些处理草药的环节，对于华夏出身的他而言，是一种熟悉但没有见到过的神奇景象，不断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良久后，在一个空闲的间隔，顾以昭抬起头，笑道：
“沈先生也对草药感兴趣吗？”
沈策如实回答：“原本是不感兴趣的，现在有些好奇。”
“这样啊……多学点没坏处，毕竟是自己的本事，我很喜欢学习的。”
顾以昭再度低下头处理草药，手上动作不停，眼神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前世的他，就是走在钢丝上学的技艺，虽然没能精深到救命的程度，却能够助他完成一次复仇。
顾以昭还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剥离了方天睿的外壳，变成了原本的自己。
理智、冷静、谨慎至极，野心勃勃地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这种下意识间流露的表情，是不会出现在一个生活幸福美满的富二代公子哥脸上的。
一时间，沈策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会儿世界上所有的恶意都化作实质冲向了他，恨不得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沈策如死水般的心中泛起一丝温度。
他忍不住想要摸摸顾以昭的头，温柔地说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20章
所有的药液被混合后装进了一个特制容器中，经过一夜的反应后，变成了一种深绿色的柔顺膏体，好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而是散发着一种独特且好闻的药香。
经过三个临时助理的谨慎检测后，祛疤膏理所当然没有被检测出任何有害物质。
这也就意味着，祛疤膏可以直接用上了。
不过沈策并不喜欢在苍白冰冷的研究室接受治疗，这会让他产生“他重新变成了曾经那个无力的自己”的错觉。
当时的他在被烧伤之后，浑身散发着焦臭，在手术室与病房长期徘徊。哪怕麻醉过后的疼痛令他辗转难眠，可出于强烈的自尊心以及长辈的责任心，他用力地咽下了所有的血泪与苦楚……
那是一段看不见未来的痛苦记忆，也让他对于类似于手术室和病房的环境下意识产生了一种抗拒与恐惧。
哪怕在沈策如平静无波的面部表情下，真实的情绪皆被掩盖，可前世常年被病痛所折磨的顾以昭知道这种感觉。
除非身体彻底恢复健康，否则这种感觉不会有人愿意回想起来，那简直就是在往伤口上撒盐。
其他的医生或许要借助研究室里的高端科技辅助诊断、进行手术，所以容不得沈策去本人更能接受的场合接受治疗，可顾以昭不需要那些。
“沈先生，你觉得哪里的环境更能让你放松？说到底这就是敷药罢了，不一定要在这里进行。”
闻言，沈策露出意外的表情。
先前从来没有哪个医生会“多此一举”地问出这个问题，包括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外甥威廉也不会注意到这点……毕竟一个伤患，常年累月呆在类似于病院的环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顾以昭这个简单的关心，却像是冬日里的一杯热茶，暖进了他的心里。
眼前这个青年，能够理解他。
他沉吟片刻后，嘴角浅浅地上扬，语气也多了几分轻松。
“那么回我的房间好了。”
“没问题。”
就在顾以昭打算推着沈策的轮椅往外走时……
“等一下，方医生，这不太合规矩，先前的医生都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三个临时助手想要阻止，但是话音未落，便被顾以昭轻飘飘一句话给挡了下来。
“那么先前的医生有成功吗？现在我是主治医生，希望各位能够尊重我的决定。”
的确……威廉·亚历山大请了那么多医生，没有一个是取得成功的。
三个临时助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怕心里不太服气，却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他们倒要看看，对方这个年纪轻轻的医生，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进展！
……
沈策的房间位于庄园别墅第一层楼最偏僻的一角，连接着温室，温室里种着大片的绿植，或高如楼层，或攀壁而长，或含苞待放。
这些植物在大片金色阳光的照耀之下闪耀着健康苍翠的色泽，通风系统运作下，一阵又一阵清凉的微风被送了进来，吹拂着植物的枝叶窸窣作响，构成一幅和谐的景致。
试想一下，在古朴典雅风格的房间里，早晨一睁眼便能看到大片唯美的鲜花绿叶，清新的空气随时环绕左右，是怎样一种视觉与嗅觉的双重享受。
饶是顾以昭已经对这个世界的“豪宅”有了一定的感触，可是见到这一幕，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财大气粗”。
“威廉先生真是有心了。”
提到外甥，沈策的面上流露出一抹长辈特有的慈祥。
“威廉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这座温室，正是威廉·亚历山大亲自找了很多设计师，在沈策提出的要求下一点点改好的，最终成品可谓是完美符合他的期望。
闲话到此结束，接下来便要进入正式的治疗环节了。
顾以昭叮嘱道：“沈先生，麻烦你将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只留下内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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