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荀没回他。
查德尼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我这人不喜欢强迫,一个完美的作品最需要的就是一颗甘愿顺从的心,我会等着你的。”
姜荀已经回到了地面。
查德尼低声道:“只有经历过绝望,才会获得新生,我会帮助你认清自己的,因为——”
“我们是如此的匹配啊。”
他的声音有些阴柔,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莫名显得阴森十足。
姜荀刚从箱子里出来,观众席就发出了一阵惊呼,没过多久,查德尼便从箱子后面慢步走了出来。
真正的助理看到查德尼,便把舞台重新交到了他的手里。
“很感谢女士您的配合。”
姜荀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刚坐下,就听祁君南问道:“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了吗?”
“我身体不太舒服,不过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祁君南“嗯”了声,看向了查德尼,目光若有所思。
表演还未结束,二人便提前离开了。
姜荀在分别时特地在祁君南的唇上印上一吻:“祁医生,其实我特别讨厌轻视生命的人。”
祁君南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姜荀似乎也不要求他立刻理解,在轻声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祁君南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隐隐明白了什么。
第36章 第三个小世界(8)
一早就接到了顾明河的电话, 祁君南神色认真了点:“先等我去警局再说吧。”
挂了电话,祁君南雷厉风行地拿了外套和车钥匙便出门了。
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刚一进去就见自己的好友眉头紧锁, 坐在椅子上抽着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姜荀呢?”
顾明河恹恹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来了?老李正在里面审问呢。”
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祁君南熟练得找了一把空椅坐了下来,等着审讯结束:“你想问什么就直说。”
顾明河纠结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问道:“老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说到这儿他还停顿了下,似乎含了很复杂的情绪, “他是男的?”
祁君南“嗯”了声。
顾明河往后一靠,捂住了脸:“不行了,这对我冲击有点大……”
祁君南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所以我让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顾明河叹了口气, 随即想到了什么, 猛地坐起了身:“我去!那我之前还让你帮我去套他话来着, 你也没拒绝我啊!”
他说罢, 看向祁君南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祁君南有些不耐:“好了, 别废话了, 把情况再详细说一遍。”
顾明河见此, 勉强压下内心一系列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想法, 把电话里没说的细节展了开来。
今早六点,警方接到报案, 之前的那个连环杀人案再次增加了一名受害者。
受害者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到两点左右,发现她的人是她的房东。
这次的受害者和前几位受害者的死亡状态都是一样的, 外表上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看上去似乎对凶手很信任, 毫无防备, 要说得准确点的话,她们就像是甘愿配合凶手完成这场不见血的谋杀一样,很奇怪。
尽管凶手在前几次都非常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警方还是很细心地把整个案发现场都勘察了一遍,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发现。
现场多出了一个不属于受害者的指纹。
祁君南听到这儿,反而笑了:“那么一个小心谨慎到甚至有些苛刻的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顾明河掐灭了烟,闻言不禁摇了下头:“说不准,比如心态膨胀了或者被刺激到大意了等等,当然,这种可能性其实挺小的,但不管怎么说,指纹是姜荀的,所以他目前是最有嫌疑的一个人。”
意思就是即便内心觉得姜荀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但他们仍然要把对方当作第一嫌疑人进行排查和审问。
凶手毫无疑问是个经验丰富且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高智商犯罪者,警方与他周旋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对方一丝一毫的线索,足以证明凶手的能力,这次对方却突然留下了指纹,怎么看怎么可疑。
顾明河自然也知道这点,只是他不明白现场的指纹为什么会是姜荀的,难不成真如他猜测的那样,对方认识凶手?那凶手又为什么要嫁祸给姜荀呢?这么明显的嫁祸举动,他们警方不会看不出来。
这些问题让顾明河有些头痛,他又想抽烟了。
祁君南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冷冷道:“要抽就出去。”
顾明河撇了撇嘴,伸向烟盒的手缩了回来。
他也看出来了,好友的脸色明显比往常冰冷了不少,他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了一句:“哎老祁,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关心这件事。
他从前和祁君南说起这案子,对方向来都是不感兴趣地敷衍他,结果这次他本着祁君南也认识姜荀的份上才特意打了个电话说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就真的赶来了。
祁君南却没回话。
顾明河不觉得对方是懒得搭理自己,反而认为是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当事人的默认。
他不死心地再次确认:“不是吧,你真陷进去了?!”
顾明河还是不相信,他和祁君南认识十多年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但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别看祁君南表面上斯斯文文的,有一种高冷精英范,实际上这人性子冷漠得很。
当他去了祁君南家里做客,在参观过对方二楼的那些“珍藏”后,他就意识到,这人骨子里就是既理智又疯狂的,只不过这些都很好的被对方掩饰了起来,不知情的人看到祁君南,只会被对方正常的外表欺骗。
顾明河曾经对祁君南说过,如果不是两人认识了这么久,或多或少有了了解,他真的不介意把祁君南当成危险人物来对待。
他真的完全想象不出来对方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总感觉这人只是盯着别人的牙齿去的。
祁君南听到顾明河那音量略微提高的问话,沉默了会,才道:“只是惺惺相惜罢了。”
他和姜荀在某方面其实是一样的人,就像是两块磁铁,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吸引。
两个人都是徘徊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处,但又没有彻底舍弃这个世界。
顾明河不理解这种感情,他想当然的认为就是自己的好友单纯喜欢上了那个患有女装癖的男人。
“早知道我就不让你故意去接近人了,现在倒好,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嘴贱。”
此时的顾明河仿佛是个老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崽子被别人给拐走了,其中甚至还有自己推波助澜,他懊悔啊。
祁君南语气平静:“就算没有你,我也躲不掉的。”
顾明河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审讯室的门就开了。
老李面色有些难看的走了出来。
顾明河连忙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祁君南却道:“我能进去看一下他吗?”
老李愣了下,由于顾明河的原因,他对祁君南也算认识,只是这案子实在太过重大,目前他也不能放无关人员和嫌疑人见面,只不过他刚想拒绝,顾明河就叹着气率先出声了:“老李,你就让他去吧,我拿我的人格和前途做担保,不会有事的。”
老李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担保是这么好做的?”
他想到不久前那个穿着女装的男人和他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下,摆了摆手:“就这一次,小顾,你去旁边看着。”
顾明河应了声。
祁君南得到了同意,径直进入了审讯室,顾明河没进去,只是守在了门口,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姜荀长发披肩,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具体的神色,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
即便看到是祁君南,他也没有惊讶,只是微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似乎是因为没有睡足又被问了大半个小时问题的缘故,他眉眼间看上去有些疲惫。
“怎么说也有一夜的情分在,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祁君南站定在离姜荀一米远的地方,声音淡淡。
姜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轻笑:“祁医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心肠。”
祁君南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道:“你不是早已经知道是他干的了么。”
姜荀漫不经心:“知道又怎么样呢,警方不会查出来任何证据的。”
他这笃定的姿态,让祁君南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棘手。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任人宰割。”
第37章 第三个小世界(9)
说起来, 姜荀和查德尼的初遇场景其实挺美好和谐的。
A城有一个著名的景点,被称作“情侣圣地”,巨大的广场中央甚至还有着维纳斯女神的雕刻, 象征着美和爱,那里同样也是外国旅人喜爱游玩的地方。
姜荀曾经去参观过,他喜欢迎面吹着微风喂养草地上的鸟儿,也喜欢坐在长椅上观赏街头艺人的乐曲表演,但他其实更好奇的是来往的那些情侣们。
他理解不了那些情侣们之间的感情, 对于他来说,他看中了男方的容貌, 那他就是喜欢那个人的,正因为不明白喜欢脸和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他才想来这儿尝试找一找答案。
有只鸟儿不怕生地飞到了姜荀的身边, 姜荀朝它伸出了手, 那鸟儿竟也直接飞到了他的手上, 这让姜荀不由心情愉快了点。
就在姜荀逗弄这只小鸟的时候, 不远处爆发出了小孩子惊呼赞叹的声音, 他抬眼往那处看了下, 就见一个穿着紫色西装, 头上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似乎在变魔术。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 把它攥紧,随手五指再次张开, 手心里就多出了几颗糖,他微笑着把糖果分给了围着他的孩子们, 在抬头时正巧撞上了姜荀的视线。
姜荀就这么被他出众的长相吸引了。
男人打发了那些孩子, 来到了姜荀的身侧坐下:“美丽的女士, 很高兴认识您, 您可以称呼我为查德尼。”
姜荀点了点头,自我介绍完就有些奇道:“查先生是混血?”
查德尼笑容彬彬有礼:“是的,我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虽然我经常生活在英国,但我对中国的文化却向往已久。”
早在查德尼过来落座的时候,鸟儿就吓得飞走了,姜荀收回手,开始看着对方的侧脸:“查先生的普通话很标准,刚刚……查先生是在变魔术吗?”
查德尼:“是的,我的父亲就是一位伟大的魔术师,我深受他的影响,幼时的目标也是长大后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术师。”
两人聊得还算愉快,分别时各自交换了联系方式。
姜荀第二次遇见对方,是在三天后,地点就在他居住的紫罗兰小区。
他化好了妆,拎着女士包正准备出门,路过安全通道时,就听见有人不紧不慢地从上一层下来,皮鞋踩着地板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他透过扶手朝上看了眼,正对上查德尼松直的身影以及……对方意味深长的视线。
……
出乎意料的是,姜荀在被关了两天后就被放出来了,没人知道他和警局谈了什么,只是祁君南再次看到姜荀的时候,发现暗处有不下十个便衣盯梢着对方。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种情况的用意:“你拿你自己当诱饵。”
姜荀看上去倦怠了不少,艳丽的妆容都遮掩不住他的疲意,听到祁君南近乎冷静的肯定句阐述,他轻勾了下唇笑了笑,靠着沙发闭目养神:“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祁君南抿了口咖啡,垂下眼:“没问题,我很期待他落网的那一天。”
姜荀唇角扬起,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裙摆慢慢道:“说起来,我感觉和祁医生你还挺投缘的,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某一方面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
“我从小时候被逼着穿裙子,到现在主动沉迷于扮女人,当我看到男人好看的脸甚至有种想割下来的冲动后,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正常了。”
“我生病了,但就像是癌症晚期一样,已经没救了。”
“我遇到过很多人,我喜欢他们的脸,我把他们当我的玩具,腻了就接着找下一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压制自己的欲-望,不让那些漂亮的脸蛋从此以后都冷冰冰的。”
姜荀很清楚自己病得不清,仿佛意识堕入了深海,任凭他怎么遨游都看不到上方的海面,那一点点挣扎,不过徒劳而已。
“那天晚上,我上一个玩具发现了我的性别,他厌恶地骂我是变态,喊我滚,我不在乎,就是可惜他那张脸我还没看够,我也不是爱纠缠的人,和他彻底绝了关系后本想回家,没想到中途竟看到经常去的一家服装店还开着。”
“那家店暂时换了一个老板,我对新老板很感兴趣,因为我找到了新的玩具。”
祁君南神色毫无波动:“然后呢。”
姜荀笑着看了他一眼,拉长了嗓音:“然后啊——然后我就突然觉得,其实我好像也没有那么不正常。”
准确点说,姜荀在祁君南身边,他所有的不正常都显得正常了,因为无论他随口闲聊时说出什么惊骇世俗一听就是一个疯子的话,祁君南都不会有任何异样反应。
听着对面的人宛如自我剖析陈述经历的感慨,祁君南慢条斯理地把咖啡杯放到了桌上,他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我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个人爱好比较特殊的牙医罢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
姜荀怔愣了会,轻笑了声,没再开口,他似是讲了一大段话口有些渴了,捧着水杯静静地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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