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如书见白野教学效果良好，等他养好伤后就又跟他去了妖境一趟，帮着料理了此前对他痛下杀手的仇人们。
据白野后来给他们描述，那个私生子和外室死了后，他老爹终于从媚术中幡然醒悟，哭着喊着要把族长之位立刻继承给他，但他对这些虚名丝毫不敢兴趣，只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在妖族境内肯定是一日都不得安生的，魔境乌烟瘴气的不想去，佛国更是不可能，想来想去也就人间合适点儿。
人间么，他觉得剑宗地方又宽，人又少，环境优美怡人，所以想来想去，就又过来投奔他们了。
十来年间，白野常住的时日算起来大概足有个七八年的样子，但对于天天蹲在山里练剑入门的戚燃来说，白野哪儿是追求啥闲云野鹤，就是来找自家二师兄玩儿的，二师兄在他就在，二师兄出去游历了，不出三五日他便立刻也不知溜哪去了。
好在云灯真人觉得每次白野过来时，在教导小白方面确实卓有成效，因此对他一个妖族皇子时不时蹭进来，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做干涉。
风雪未停，待安如书和白野也双双落地后，戚燃便深吸一口气，开始给他们演练自己还未完全定稿的《霜风引》。
岁暮风动地，夜寒雪连天。
独行度风雪，送君长永眠。
踏冻侵夜行，凌寒未明起。
孤鸿掠白去，霜寒挽歌歇。（注）
自戚燃上一个冬天顺利结丹起，就一直在构思自己的剑诀。
他想了很久，可似乎他有限的人生里，最伤最烈的记忆，便是曾经的一个个冬天。他一直流浪到大约八岁的样子，才被云灯真人收养，曾经的每一个冬日，他都曾以为自己会在某一个霜雪深寒的夜里死去，到了今天，他却能笑着接起雪花，与当年一起挨饿受冻的小狗在风雪中无忧飞驰。
戚燃很想变强，也很喜欢一点点变强的感觉。生命一点点被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再会被寒冷饥饿轻易夺去，这件事本身便足够激励他朝着更远更长的修炼之路跋涉而去。
一剑舞完，安如书笑着为他鼓起了掌：“很好啊，小燃，虽然剑意看起来凛冽决绝，但最后一式向死而生，哪里是真正的凄风苦雨呢？”
“真的吗？”戚燃笑着挠了挠头，“好吧，我总觉得你们的剑意都精妙烂漫，我的怎么就这么冷冰冰的……”
“剑虽冷，心却是热的，”安如书温和的笑道，“你是个开朗性子，哪怕挟霜裹雪也掩盖不住隐约的暖意，换言之，如果执剑的人心也是冷的，那当他使出霜风引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至寒至伤。”
“哈哈哈哈哈，”戚燃笑起来，随口开了个玩笑，“要是以后，真有这样从内冷到外的人想学霜风引，那我多半都不敢教，万一他用着用着把自己冻死了怎么办？”
白野嗤笑了声，“那你给他塞把烫熟了的剑呗！保管就冻不死他了。”
……
戚燃陷在回忆里时，顾凌霄却已透过戚燃的脉搏，知道他大约是识海受创了。
偏偏识海里的伤，他帮不了戚燃。
识海承载着一个修士意念思绪，必须是与他订立了神魂契约的人，才有可能不留创伤的进入。
顾凌霄心绪百转，最终在定格在难言的不甘上。
如果他和戚燃已经结为道侣就好了，他此时便不会只能干看着戚燃独自受苦。
然而再是不甘，他现在连戚燃的恋人都不是，更别说道侣了。
顾凌霄深吸了口气，压下种种情绪，开始着手处理他能帮戚燃疗养的伤处。
最首要的是先助他恢复些灵力。
顾凌霄取出一枚上品归元养灵丹，抬手轻轻捏住戚燃的下巴，送进了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戚燃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色很快便微粉了一些。
顾凌霄挪开视线，指尖滑到戚燃的领口，犹豫一刹，还是伸手小心的揭开了。
戚燃身上的伤口全是白秦最后一击时，被拟成兽牙的灵力咬出来的，从胸口开始直到脚下全是野兽牙印，一个个血洞不断往外溢出鲜血，虽没来得及咬太深便因戚燃的反击而消散了，却仍是斑驳惨烈得骇人。
唯一好在的，便是此刻尚出血不久，衣料和伤口尚未黏连，还能较为完好的揭下来。
才只脱下一小半上衣，顾凌霄额角便出了汗，后背也是一片凉意。
太难受了。心脏仿佛被整个拧紧再撕裂，哪怕他自己重伤濒死过无数次，也没有这般痛过。
但再痛，还是要尽快替他治疗，否则只会让戚燃痛得更久。
每揭开一处衣料，顾凌霄便用灵力为戚燃修复那一处的伤口，由于创口实在太多，饶是顾凌霄也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戚燃的肌肤全数恢复成光洁的样子。
顾凌霄抹去锦榻上的血迹后，紧接着取出一床锦被遮住戚燃光裸的身体。
那副少年的躯体平日里看着略有些瘦削，但或许是因为戚燃长年习剑，脱下衣服后肌肉线条流畅而紧致，每一处都显得恰到好处。更不用说几处隐私之处，若不是今日急着止血，顾凌霄或许连看都没有勇气多看。
一见了，便在脑海中深深刻下，再也无法忘怀。
顾凌霄为戚燃掖好被子，不敢再像往日那样坐在床边守望，径自走远了几步，盘腿坐下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戚燃终于头痛稍减，从一幕幕往事中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是点缀着夜明珠的山洞崖壁。
戚燃花了几秒钟回神，然后意识到自己灵力已经完全恢复，身上的伤口应是也尽数处理完毕了。
然后他现在……正光裸着躺在被子里。
“呜呜！”小白的脑袋凑了过来，鼻子拱到他脸颊边，关切的蹭着他。
戚燃伸出手臂摸了摸它，“好啦好啦，你主人没啥大问题。”
“好点儿了吗？”低哑的声音在戚燃不远处响起。
戚燃转过头，见顾凌霄背对他盘腿坐着，“嗯，好多了，你怎——”他说到一半，猛地住了嘴。
戚燃感觉自己的脸颊渐渐变烫，大概是快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诗句改自《风雪中作》白居易
第27章 摸摸
救命！戚！燃！你清醒一点, 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不要想太多了！戚燃在心中反复催眠自己，但催眠了好几次，终究已经办不到真正坦荡的把顾凌霄就这么叫过来了。
戚燃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 一边默默坐起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扎好头发, 才再次开口道，“顾凌霄, 我——我好了。”
顾凌霄这才站起身, 慢慢走了过来。
戚燃拍拍锦榻边的空位，示意他坐这里。
顾凌霄便乖顺的坐下了, 坐下后却一言不发, 也没有看戚燃, 头微微垂着, 几缕发丝散落在鬓边，半遮住他白瓷般昳丽俊美的脸孔。
戚燃侧头看着他，小声问：“顾凌霄，你生气了？”
顾凌霄声音极轻地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戚燃手足无措, 头脑又陷入了当机的状态, 好半天才凑近了一点，放缓了语气对他道, “那……对不起，把你吓着了。”
顾凌霄微微抬眼, 夜明珠不算明亮的暖白光线下, 他的眸子比夜色更深，“明明识海已经受伤, 却还故意装作无事, 只为让我先完成对决……我对你来说, 已经成了负担对么？”
戚燃抿抿唇，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若是进一步，再跟顾凌霄强调一遍，不要对楠他过渡关心，那话题多半又会引向先前草原星夜那晚的暧昧方向；若是退一步，只做听不懂，仍当顾凌霄对他只是亲人挚友般的关心——可戚燃又没法再骗自己，挚友真的会在明知道他受伤不重的情况下，还慌得连手都抖起来？甚至第一时间就想弃战，只想立刻给他疗这不算重的小伤？
挚友也不可能会如现在这般，使小性子似的朝自己兴师问罪。
戚燃沉默了好半天，扪心自问，此时他最大的情绪是，怕。
红娘系统还真切的绑定在识海中，他这条命也是此前完成任务后工具人系统兑换给他的，而他之所以能和顾凌霄结缘，更完全是因为任务。
听雪二十年，整个核心剧情几乎一字未改，如果他才刚重生几个月，就把本该顺理成章发生的一切都扭曲掉——戚燃现在不用想都知道，顾凌霄纵使在天下大比期间依然能夺得魁首，但青丘秘境中的合卺幻境，却几乎绝无可能再带上官苒进去了，他上次说的什么三生镜前剖心多半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戚燃也还记得红娘系统跟他说的，剧情里出现些小变动是无所谓的，但要是方向发生了巨大变化，可能就会一路崩溃了。
不管再发生什么，对顾凌霄来说，总归都不会再如原书剧情一般极度顺遂：天下大比名动四方后，顾凌霄于青丘秘境中抱得美人归，此后同游魔界、佛国，并在上玄宗与上官家族的共同支持下，初创势力。
待上古神器东皇钟现世后，顾凌霄将带人于多方混战中将之收入囊中，再之后，道魔大战开启，顾凌霄势力逐渐扩大，成为天下共主，并将在权势声望达到巅峰之时，开启补天石剧情。
轩辕剑、东皇钟、补天石，三者集齐打开上古洞天，顾凌霄一举获得上古大能功力传承，于距离现在的十二年后，一步破虚，成为千年来唯一一个飞升的修士。
《凌霄传奇》就此戛然而止。
虽然无法得知顾凌霄飞升后，天下局势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他的道侣上官苒又是何去何从，但至少顾凌霄，从地位到财富，从功业到爱情，堪称大圆满。
顾凌霄忽然蹙眉问他：“你在想什么？”
戚燃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顾凌霄的神色像是看出了什么：“是在想，该怎么把我拉回正轨？”
戚燃心头一跳，立刻发觉这句话的意味着实不妙。
却见顾凌霄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沉，像是有些东西即将呼之欲出了：“戚燃，你想尽快离开我了是么？因为你发现，我对你——”
“顾凌霄！”戚燃打断他。
顾凌霄看了他一会儿后，胭脂色的薄唇微微翕动。
“……！”戚燃心跳得飞快，此时他与顾凌霄肩抵着肩，面对着面，跑又跑不掉，听又不敢听。
可有些话一旦说了，就收不回去了。
戚燃说不出此刻自己一片混乱的心中，到底哪种情绪在占着上风。
他只能追随着自己的本意，在顾凌霄再次开口前，试探着抬起手，放到了他的发顶。
顾凌霄愣住了。
他那张俊美艳丽的脸孔上，薄唇微微张开，看起来莫名有些呆呆的。
戚燃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酸涩，低声对顾凌霄道：“好了，不要怕。”
顾凌霄慢慢抿紧了嘴唇，盯着戚燃一声不吭。
“顾凌霄，我……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戚燃局促的说，用力揉了揉顾凌霄的发顶，“你说了好几次我要离开你什么的，但我就算真要走，也定会跟你说的啊……”
“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戚燃放轻了语气道。
戚燃看着顾凌霄颌下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唯有眼睫轻轻垂下，掩住了里边那层暗沉的光，看起来便又乖巧极了。
像只小狗一样？摸摸头，就再也发不出脾气了。
虽然戚燃知道安抚只是暂时的，最迟到大比结束、需要他抉择到底何去何从之时，冲突势必还会爆发，但，至少不要是现在——老实说，他直到今天以前多多少少都还有点儿侥幸心理，万一真是自己想多了呢？结果今天这一连串下来，眼看着顾凌霄都要被他气得直接……那什么……应该是告白吧……
显然是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戚燃用力甩了甩脑袋，那边顾凌霄已经将山洞里的物件收拾停当了，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走吧。”
戚燃点头，抱起小白，与顾凌霄一起回到了西秋峡下。
此时已经深夜，与妖修一行的对战早已经结束了，莫千寻他们都正在夜色中调息。
“阿弥陀佛！太好了，戚道友疗伤看来十分顺利。”诀尘最先察觉到他们回来了，目光左右打量着他俩。
戚燃小声问他：“后面的对战都还好吧？”
诀尘应是没看出什么异样，颔首笑道：“贫僧和上官小姐、慕容公子虽然都输了，但只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对面毕竟全是金丹期巅峰，输了也不算意外，戚燃朝他笑了笑，“嗯，没事就好。”
第二日清晨很快到来，一行人不再恋战，由顾凌霄做向导，直往雪山平台而去。
积分赛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为了避免意外，最好是提前赶到免战区内，静待淘汰赛到来。
倒数第二天傍晚，攀上最后一级台阶，雪山平台如期展露在了他们的面前。
整个平台都布置了空间法阵，光是三赛区目前开启的这一块，直径便足有数千丈，中间没有任何的遮蔽物，就是纯粹的平地，三幅巨大的卷轴已经在半空中展开，待明天之后，这些卷轴就将公布出当前六个赛区选手们的总积分排名。
夕阳晚霞下，平旷无比的广场上，已经坐了许多选手。
有的盘膝坐在原地调息，有的正与朋友畅饮聊天，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寒暄。
顾凌霄带着戚燃他们一踏进这块平台，便吸引了大量的视线，已经交过手的选手们不少挥手示意，很多看着脸生的，则默默转回了头。
莫千寻眼睛转了转，朝戚燃使了个眼色：“看见没，表情看着不太对的那些元婴中后期，多半就是故意躲着你好兄弟的那拨儿了！”
戚燃知道她是在积分赛阶段憋久了，吐槽那些选手一味避战，笑道：“还有一天就是淘汰赛了，该对上的总会对上。”
“对！”莫千寻眉毛高高扬起，显是期待极了，“到时候戚燃你可得坚持得久一点儿，咱们打配合啊！”
慕容欢这两天频频朝戚燃示好，见他们聊了起来，便也走过来搭话：“你们俩肯定没问题，我就悬了……说不定前几天就下去了，好在我目标本来也定得不高，总归积分应该还是看得过去。”
19/60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