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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再遇
赤阳真人的背后，显出几人的身影。
被簇拥在最前方的青年极为引人瞩目，着了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袍，内衬鸦灰色中衣，墨色束腰勾勒出他窄瘦的腰线，未饰环佩，唯有背后负了柄用绸缎仔细包裹的物什，看轮廓像是一柄剑。
黯淡得像是在服丧般的打扮下，偏偏有一张极为艳丽美貌的脸庞，尤其那双轮廓略深的眼睛，纤密的睫毛下如有一池寒潭与月光辉映，令人触之生寒，却又过目难忘。
这般堪称风华绝代的姿容气度，来人自然就是当今道门的第一天才，顾凌霄。
同时也是工具人系统口中《凌霄传奇》的主角，气运加身的命定之人。
戚燃虽然跟了顾凌霄很久，但由于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顾凌霄的识海当中，所以“看见”顾凌霄的时候其实很少。
眼下冷不丁打了照面，戚燃还是不禁被顾凌霄的外表惊艳了下。
别说他，在场大多数第一次见到顾凌霄的人都有些恍神，但目及顾凌霄背后的长须道人、一众长老，以及最末尾两个战战兢兢的内门弟子后，纷纷反应过来垂下了头。
显然是顾凌霄提前到了清心门，见剩下的一个弟子还没有上山报道，掌门等人便陪着他下来找人了。
却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的戏。
戚燃收敛心神，躬身向掌门等人行礼，又向顾凌霄拱手道：“见过凌霄道长，让您见笑了。”
顾凌霄不轻不重的“嗯”了声，显然对齐然不甚在意，看了眼顾鹏，惜字如金道：“我尘缘俱断，好自为之。”
元婴期的高手只需一道不善的神念，便足以让顾鹏这种还在炼气期的神魂动摇，顾鹏吓得浑身抖入筛糠，“是、是是是，请仙师恕罪！”
掌门见状连忙也道：“下来我派一定好好责罚！让他知道教训！”
一众长老包括赤阳真人也纷纷拱手向顾凌霄告罪，表示一定会严惩顾鹏，给足教训。
他们如此客气，一来是因为顾凌霄作为今次试炼的带队长老，代表的就是上玄宗的威仪，二来……顾凌霄这些年来本身也是凶名赫赫，从南海龙宫到昆仑山，从长白秘境到九冥血狱，一路上魔挡杀魔、血洗四方，为正道屡立奇功的同时，也足以暗喻他的手段战力绝不是简单的元婴期可以概括的。
顾鹏一听，彻底的面如死灰了，一众外门弟子望着齐然的眼光更是写满了羡慕，在他们看来，就算齐然空手而归，能同凌霄真君这样的风姿绝世的仙师相处几日，也够齐然回来吹嘘好几年了。
顾凌霄不再多言，简单朝掌门施了一礼，随即召出灵舟，一卷衣袖，把戚燃连同两名内门弟子带了上去。
灵舟既快又稳，眨眼间船窗外便云腾雾绕，低头望去，高不可攀的清心峰也化作了地上的一点青色。
玉质的灵舟空间颇大，戚燃环顾一圈，估摸着这船应该能坐下三十多人，想来刚好能把附属于上玄宗的十多个宗门试炼弟子全都装下。
上船后顾凌霄便不再管他们，自顾自的去了船头，留戚燃和另外两个清心门的内门弟子在船舱内。
两个弟子一男一女，戚燃观他们气息吐纳，修为应该都在筑基三层左右，在清心门内门算是拔尖的了，换算到他这里，意思就是……能打得过。来了三个月，戚燃将修为默默提到了炼气四层，虽然还是处于末流小虾米，但他现在是个剑修——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说法，打架若是碰上剑修，没有高一整个级别直接认输就对了。
确认清心门的两个人没有什么威胁，齐然的原本人设便没那么重要了，本来他也不准备再回清心门，哪怕被认为是夺了舍也无碍。
“红娘系统，在吗？”戚燃在识海中唤道，“刚刚你说的兼职任务内容是什么来着？”
“挺简单的——询问顾凌霄的择偶倾向，不论对方是否给出有效回答，问了就可以啦。”红娘系统笑嘻嘻的说。
如果不需要顾凌霄回答的话，那确实挺简单的。
只是……戚燃心想：顾凌霄那种心肝脾肺肾都只有他自己利益的人，心里真有择偶的想法？
当年他见到女主上官苒时心里都只有冰冷的算计，就这样子还择偶，不来个红娘系统还真没法收场。
戚燃站起身，准备去船头走个过场，结果对面两个内门弟子见他动弹，当中那个女子立刻问他：“你干什么去？”
“我？”戚燃看了他们一眼，“我去船头吹吹风。”
女子俏脸一寒，斥责他道：“凌霄真君在船头呢！你去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啊！”
戚燃盯着女子看了两秒，终于从齐然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猜出了她的身份：“你是……柳青芸？”
内门弟子里总共就只有六七个女性修士，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刚好是和齐然差不多同时入门的柳青芸，当时两人的容貌在弟子里都属出挑，又是同乡，还暧昧过一阵，只是时移物换，柳青芸修为进境颇快，很快便进了内门，齐然却在炼气初期徘徊老去了。
“齐然！青芸仙子的名讳是你叫得的吗？！”柳青芸身旁的男子立刻站了起来，怒斥他，“还不快道歉！”
戚燃一阵糟心，齐然跟柳青芸算是旧识，乍然重见叫出名字也算无礼？更重要的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就称仙子，真是一个敢叫一个敢应！
戚燃懒得理他们，正欲撩开舱帘直接出去，柳青芸却哼了一声，赶在他前面去了船头。
灵舟不算小，但船头也就能站下三四个人的样子，顾凌霄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湛蓝天幕仿佛也只成了他颀长身影的背景，衣袂翻飞间，唯有他背上包裹长剑的绸缎纹丝不动。
柳青芸娉娉婷婷的走向顾凌霄，在他身后轻声唤道：“凌霄真君，小女子柳青芸，今日一见，深深为真君气度折服，特来拜见。”
站在船头的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连头也没回。
戚燃就站在柳青芸身后，心里觉得她也算是勇气可嘉。
柳青芸手指攥着裙摆，尴尬的站了一会儿，见顾凌霄丝毫没有反应，只好自说自话：“凌霄真君潜心修炼，在船头也能平心静气吐纳周转，实在是吾辈楷模。”
说完，她冲着顾凌霄的背影鞠了一礼，匆匆便要回转。
一扭头见戚燃正站在后面看着她俩，她没好气地道：“齐然，不是都说了不要来打扰真君了吗？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不劳青芸师姐费心，我第一次坐灵舟，有些晕船，来吹吹风罢了。”戚燃往旁边侧了侧，示意自己已经给她让出了回船舱的路。
柳青芸一时语塞，狠狠瞪了戚燃一眼，大步走进船舱坐到了最靠近船头的位置，俨然一副要监督戚燃礼数规矩的样子。
戚燃想了想，踱步到顾凌霄侧后方的位置，颇不雅观的探了探脑袋，想看看顾凌霄是不是真的在静思吐纳，免得真把顾凌霄惹到了。
谁知正对上了顾凌霄有些苍白的脸孔。
顾凌霄的脸上满布寒霜，却对他开了口：“有何贵干？”
戚燃愣了愣，忽然想起顾凌霄这脸色……莫不是快到浣情毒毒发的日子了？
第03章 故居
戚燃默算日子，猛然发现毒发应该就在几天之后——而剑宗试炼安排的是七天，要是顾凌霄的病情没出现变化，那妥妥的会在剑宗遗址里毒发了。
戚燃按捺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心道：顾凌霄毒发管我屁事，我这几天再也不招惹他就行了！
心头各种思绪起伏，但眼前顾凌霄还低头正盯着他，戚燃心一横，用最快的速度低声道：“你心悦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又快又急，跟念经也没两样了。
“你在说什么？”顾凌霄蹙紧眉头又问了一遍，本就冰冷的脸色似是还加上了几分不耐。
戚燃飞快地在识海中问红娘系统：“这算完成任务了吧？”
“算、算、算！当然算。”红娘系统立即道。
戚燃于是平复呼吸，对上顾凌霄的眼睛朝他笑了下，“没什么没什么！真君恕罪！我也就是来求见下真君……得蒙真君赏脸，我已心满意足！这就走了这就走了！”
戚燃总觉得在自己笑起来的一瞬间，顾凌霄盯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诡异起来，但顾凌霄应是没有见过自己原本样子的，不可能是认出他了……戚燃不再多想，说完话便干脆利落地一躬身，随后往船舱走去。
路过柳青芸时，她的目光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恼怒了，大概是觉得他越发碍眼。
戚燃并不关心她的想法，坐回原位便开始回忆刚刚的细节，想来想去应该没什么大破绽，才在识海中唤出红娘系统：“对了，奖励是怎么到账的？”
当时绑定工具人系统的时候，酬劳是固定的：戚燃作为主角顾凌霄手中听雪剑的剑灵，根据剧情指引协助顾凌霄对敌制胜，顺利走完二十年剧情后，则可获得保全神魂并重生的机会，除此之外，便只有每年年终的时候有个小福利，即系统可以在不破坏剧情的基础上，实现宿主的一个小要求。
起初几年，由于戚燃手里的剧本只有前二十年的，所以这个福利多半都用来打听之后的剧情梗概了，等后来剧情知晓得差不多了，戚燃作为剑灵能做的事也不多，从某一次起便全用来私下照顾或身受重伤、或浣情毒发的顾凌霄－－现在想来，他的同情心实在是过于泛滥，闲事管得太多了－－不过问题也不大，工具人系统为了避免影响剧情，事后都是消除了顾凌霄记忆的。
“已经存储在宿主的系统账户中了哦，”红娘系统笑道，“一万灵石整，随时可以提取。”
可以可以！戚燃盘算着一万灵石足够他将现有修为提到筑基期去了。
红娘系统笑眯眯地鼓励他：“宿主大人再接再厉啊！”
戚燃可不敢再接再厉了，坦诚的对红娘系统道：“我觉得我做你兼职的机会应该不多了，后续我打算绕着顾凌霄走。这次去师门遗址是实在避不开，才只能与他的剧情地点重合上，这次试炼之后，我便会与他分道扬镳。”
红娘系统应是完全没料到，问他：“宿主这是为何？我同事小工当初应该跟你提过吧，咱们这种穿书的世界，跟着主角混准没错，只要您经营好跟主角的关系，什么荣华富贵拿不到？道途一片坦荡啊！”
“我要荣华富贵做什么？飞升不飞升的我也不在意……我只愿能重建师门，再找出当年侵犯宗门的罪魁祸首，报仇雪恨，”戚燃叹道，“顾凌霄有他的阳关道要走，我只管走我的独木桥。”
“这不冲突啊，”红娘系统像是很不理解竟然有人不想去抱主角的大腿，“您看，顾凌霄最后会飞升成神不说，手里还捏着好几股势力，您只要跟他关系够好，他替你召集人手开宗立派多简单？至于您想报仇，那更容易了，他可是未来的武力天花板，帮你报仇可不是手到擒来？”
“得了吧，以他那种有己无人的恶劣性子，想让他帮我开宗立派、还帮我报仇？”戚燃嗤道，“我靠自己还有指望些。”
红娘系统沉默了半晌，才道：“您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您一提他迫不及待就答应了呢？”
戚燃觉得红娘系统可能之前碰见的书中主角，都是比较正常的人物，因而有些盲目乐观。
“算了，”戚燃对红娘系统道，“反正说来说去，我对顾凌霄早已经没什么好感了，别说抱大腿，我怕他还来不及。”
“怕？”红娘系统的语气越发微弱，“你有什么好怕他的？”
“我刚刚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戚燃苦笑道，“顾凌霄可不是个善茬儿，以我的直觉，他若发现了我是听雪剑灵，多半会把我给抓回去，把我重新融进听雪剑里、或是放进他的其他什么法宝，总之是不可能任我这么个‘成形’的剑灵逍遥的。”
“这……”红娘系统不知该怎么告诉戚燃他的直觉没错，但方向有点问题，“行吧！对了宿主，新的兼职任务刷出来了，内容是询问顾凌霄背的剑是怎么回事。”
戚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接了，七天内我都不会跟顾凌霄再多接触了。”
“噗！”
“……你怎么了？”
红娘系统没答话，好半天才哼哼唧唧道：“没什么，刚想起同事给我讲的笑话了。”
半日后，顾凌霄带队的灵舟终于满员，又飞行了整整两个时辰后，戚燃终于在船窗外隐隐望见了那座熟悉的陡峭山峰。
此时正是夕阳西垂之时，似血的霞光中，苍劲的峰峦形似一把被染红的匕首直指向天空，处处皆是陡峭斜壁，只是戚燃记忆中曾经的青翠绿意，换做了斑驳的伤疤，一团团的云雾间，东一块褐红、西一块黝黑，皆是当年血战留下的痕迹。
戚燃鼻尖像是也重又闻到了那一夜里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与师兄师姐们一个个自爆时的漫天火光。
“快下船了！”清心门来的那个男弟子刘山急着下船，推了戚燃一把。
戚燃闭了闭眼，随众人下船。
灵舟停靠的地点是剑宗昔日的山门处，残破的白玉门楼在晚霞下看起来越发凄凉，以门楼为界，隐约的阵法白光时而闪烁。
这次来参加试炼的弟子合计 31 人，戚燃在船上时数了下，上玄宗本门的来了四个，其余宗门各来了两个，均是筑基期修为，唯一单出来的那个就是他自己，炼气期四层。
“本次的剑冢试炼共三日，最少五人一组，自由组队，”顾凌霄站在门楼下，所有弟子们十分有默契的聚拢在他面前，“这是千影香，若遭遇危险可以捏碎向我求助，三息内我会将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同时结束你们的试炼。”
顾凌霄说话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只见他玉白色的广袖轻轻一抬，一枚小巧的香囊出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在空中轻轻浮动。
弟子们纷纷接下香囊，正在查看间，便听顾凌霄道：“剑冢秘境乃昔日剑宗的山门遗址，轻易死不了人，若无正事莫要烦我。”
要是没有这句话，顾凌霄这次试炼可能真的会被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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