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赵天道:“那我就先走了。”
陈杭点点头,“去吧。”
尹书的确是个很省心的,干起活来十分利索,虽然性子有些腼腆,但是不让人讨厌。陈杭看了他一天,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招手叫来领班,问道:“他现在住在哪?”
“住咱们员工宿舍。”
陈杭道:“你给他安排个脾气好点的室友,或者干脆让他自己住一间。再去买些吃的用的,以新人福利的名义发给他,费用我来出。”
领班看着忙碌的尹书,道:“好。”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酒吧才热闹起来。陈杭倒了一杯马天尼,推给邵连,“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吧。我的大厨是从五星级酒店挖来的,意大利面是一绝。”
邵连没有拒绝,即使是吃遍山珍海味的小少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意大利面是真的好吃。随着胃里的满足,一天的不快都悄然消失了。
九点多两个人回了陈杭的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都是邵连的东西。陈杭把这些东西都扔在次卧门口,随口交代了两句,进了自己的卧室。
邵连在这里住过,对他家比自己家还熟,陈杭也就不费心去安顿他了。
冲了一个热水澡,陈杭草草擦了两下头发,打开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随后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陈杭卧室里有很多酒,大多是他经常喝的,随手搁在了某个地方。
他拿了一瓶干邑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碰撞,无花果,杏子蜜饯和焦糖的味道在空气中交织。
电话接通了,邵明戚的声音传出来,“又在喝酒?”
“喝了酒好睡觉。”陈杭摇晃着酒杯,道:“从你的公司里出来之后,我回了一趟家。邵连要住在我这里,东西还都要新的,他说他吃的用的都不用你的,要跟你划清界限。”
邵明戚似乎是哼笑了一声,陈杭还在说话,他在叙述自己一天所经历的事,像是小孩子的流水账日记。
“赵天要结婚了,”陈杭道:“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总算要安定下来了。那个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赵天把她当眼珠子疼,怕她受委屈总也不敢提结婚的事,还是人家姑娘提的呢。”
“挺好。”邵明戚淡淡的说了一句。
陈杭并不在意他的评论,接着道:“今天酒吧来了一个新人,是赵天的老乡,十九岁的一个大学生,瘦的跟个高中生一样,只到邵连肩膀,命苦啊。”
“谁的日子是好过的。”他说的话跟陈杭白天说的一样。
陈杭笑了笑,抿了一口酒,道:“晚上吃了意大利面。”
“十几年了,还没吃腻?”
陈杭轻轻笑了一声。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当年我请你吃的,不是意大利面。我那点钱根本不够进西餐厅的,那是我照着书上的菜谱自己做的。”
陈杭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液,道:“我知道。”
十几岁的陈杭站在马路边看着西餐厅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共进午餐,一顿饭花掉陈杭很久才能挣到的钱。
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邵明戚在他生日的时候请他吃了一顿意大利面,在那个小破屋子里,摆上餐盘和刀叉,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吃一份意大利面。少年澄澈的眼里,闪烁着流动的光。
后来别说意大利面,就是西餐厅邵明戚也想买几个就买几个,只是失去的终于还是失去了。
陈杭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已经恢复平静,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邵明戚道:“少喝一点吧。”
“你不是也在喝?”陈杭反问,枫蓝湖别墅里的邵明戚摇晃着装着白兰地的酒杯,淡淡道:“我没有瘾。”
陈杭嗤笑一声,道:“该你了。”
“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公司,”邵明戚道:“签了几份合同,还有一份没有敲定的,是和江城的方家。他们很难缠,或许我要亲自去一趟。”
“听说江城风光很好。”陈杭随口道:“有空我也要去玩玩。”
“总归亲眼见到的,没有影像和照片中的动人。”邵明戚淡淡的嘲讽。
“一个以别人痛苦为乐的人当然看不到什么美妙景色。”陈杭讽刺。
“一个好人岂不是更能看到人世间的悲惨。”
陈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觉得跟个手机吵架有点傻,便道:“你的理论乍听起来很有道理,其实也不过是故弄玄虚,我不跟你吵。”
邵明戚挑了挑眉,陈杭又问道:“晚上吃饭了吗?”还是这些普通到俗气的问题适合他。
“喝了几口汤。”邵明戚道:“方妈煲的,邵连走之后,她好像有点寂寞。”
陈杭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我猜也是,邵连还会捧捧场呢,你能干什么?”
“我才是那个给她发工资的人,她却更喜欢一个除了甜言蜜语什么都不会的人。”邵明戚赶在陈杭反驳之前道:“有空回来吃饭吧,我看方妈的确有些忍受不了我了。”
陈杭兴致缺缺,“再说吧,挂了。”
陈杭摁掉手机,他已经有了一些醉意,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邵明戚看着黑掉的手机,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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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妈的第一个情人
清晨的阳光被挡在窗帘外面,不去打扰陈杭的好眠。但是邵连却不像阳光一样懂事,关得严严实实的门都挡不住他。
“快起床!快起床!”邵连趴在陈杭床边,像一个噪音制造机。
陈杭不情不愿睁开眼,看见邵连那张近在眼前的大脸,气不打一处来,“叫叫叫!叫魂呢!”
“起床吃早饭了!”邵连道:“我特地早起去给你买的。”
陈杭抓了抓头发,一脸烦躁的坐起了身子,被子从他身上滑落,肩颈处的纹身露出了一点边缘。
邵连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悄悄挪开了眼。
那是一朵淡青色的莲花,纹在陈杭左肩。邵连曾经见过一次邵明戚和陈杭亲热,邵明戚伏在陈杭身上,痴迷又热切的亲吻那朵莲花。
有一年邵明戚出了事,陈杭就在身上纹了那朵莲花,希望如果真有神佛,神佛能保佑邵明戚平安。
邵连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匆匆出去了,陈杭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走进洗手间洗漱。
陈杭坐在餐桌旁边,邵连殷勤的把包子油条摆在他面前,陈杭拿起勺子舀着白粥,邵连就在他边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你不吃?”陈杭问道。
邵连摇摇头,看着白粥的目光有些微妙的嫌弃。
陈杭嗤笑一声,道:“真是对不起您了,这碗白粥里没有海参也没有鲍鱼。你要是想吃好的,回枫蓝湖,方妈有的是好吃的给你做。”
邵连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向他低头。”
“你不低头我低头,”陈杭笑道:“我反正很想方妈煲的汤,还有蟹粉狮子头,一品豆腐,等螃蟹上来了,再做个蟹酿橙···”
“你要回枫蓝湖吗?”邵连打断他,“不行,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陈杭问道。
“你跟他还藕断丝连着呢,万一旧情复燃了,我怎么办?反正我就是不许!”
陈杭笑了一声,道:“旧情燃不燃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你爸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啊。”
邵连缠着陈杭,“反正你不许回去。”
陈杭不理,邵连就跟着陈杭,跟个哈巴狗一样,走哪跟哪。陈杭都害怕自己会踩着他的尾巴。
明杭集团,陈杭刚刚起床吃早饭,邵明戚已经在公司待了一个小时了。他打开电脑屏幕,看着屏幕里陈杭和邵连亲昵打闹的模样。
看了半晌,他拿出手机,“把肖文叫回来。”
邵连依旧跟着陈杭去酒吧,尹文一早就来了,端着酒穿梭在客人之间,看起来适应的还不错。
陈杭踹了邵连一脚,“去,跟人家一块干活去。”
“凭什么?”邵连问道。
“你说凭什么?”陈杭道:“人家尹书就比你大两岁,还要养活一个弟弟,你再看看你,标准的啃老族!”
“谁啃老了!”邵连叫起来,“不就是干活吗?有什么难的!”
说着他冲过去抢下尹书端的酒盘,说要帮他干活,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人,酒水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陈杭有些不忍直视,还是尹书反应快些,利索的收拾了打碎的酒杯,跟被撞的人道歉,邵连有些尴尬,干巴巴的说了声对不起。
陈杭正在看乐子,忽然有人敲了两下面前的吧台,道:“一杯苏格兰高地舞。”
陈杭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目光倏地冷淡了下来,“肖文。”
肖文深邃的眼睛里倒影出陈杭的模样,他笑道:“好久不见了,不应该请我喝一杯吗?”
陈杭扯了扯嘴角,转身给他调了一杯酒,不轻不重的放在了他面前。
肖文是邵家的私人医生,是混血,肤色白,眼睛深邃,虽然头发是黑的,但是眼睛瞳孔显出一种深沉的蓝。
他是陈杭的情人之一,如果陈杭愿意承认的话。
肖文看向邵连,道:“听说邵家小少爷跟你表白了,你还真是受他们父子的喜欢。”
陈杭没有理会肖文的话,道:“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肖文将手覆在陈杭的手上,别有深意的问道:“今晚有空吗?”
陈杭直直看向肖文眼底,肖文没有说话。
肖文第一次见到陈杭的时候是在枫蓝湖别墅,陈杭站在阳台上,只穿了一件邵明戚的衬衫。他后颈有一圈红痕,笔直的双腿上都是痕迹,衬衫下边只会更多。肖文下意识的分析,是表面粗糙的致伤物与体表摩擦导致皮层与部分真皮层剥落缺损,比如鞭子,皮带,或者之类的。
陈杭回过头看见他,有些惊讶,“新来的医生?”
肖文点头,走上前给他量了体温。陈杭的手机响了,是邵明戚打来的,问医生来了没有。
“来了,”陈杭道:“你换了新的家庭医生?”
“原来那位辞职了。”邵明戚问道:“发烧了吗?”
“不知道。”陈杭窝在单人沙发里,眉眼还透着旖旎,他懒洋洋道:“吃两片药睡一觉就好了,用不着叫医生。”
邵明戚不赞同道:“伤口要处理,方妈熬了汤,你记得喝。如果让我发现你又喝酒,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就这么一个爱好,你也要给我剥夺。”
肖文示意处理伤口,陈杭便把衬衫脱掉了,露出满是痕迹的背,甚至于那朵象征着圣洁的莲花,都被染上了情-欲。
“···就喝一点行不行?”陈杭的声音还有些哑,丝丝缕缕有些勾人的意思。
肖文的手微微一颤,酒吧里的声音瞬间又回到了两人中间,陈杭把手抽出来,淡声道:“没空。”
肖文故作从容的收回手,抿了一口色彩鲜艳的鸡尾酒。
陈杭搬出枫蓝湖别墅之后,肖文就成了他的情人。人是邵明戚选的,邵明戚都不在意,陈杭才不会委屈自己。
肖文跟邵明戚是一个风格的人,成熟稳重,斯文败类,床上合得来,床下各不打扰,那段时间,肖文和陈杭还处的不错。
直到有一回,在床上,肖文问陈杭,说你觉得我跟邵先生像不像。陈杭当时就吐了出来,肖文在他身边笑得很快意。陈杭看着肖文眼底的恨意,心想难不成自己杀过他全家?
后来肖文和陈杭的关系就淡了。那之后,邵明戚又送来了一个人,他跟肖文就没怎么联络过。
“酒喝完了就不送了。”陈杭直起身,准备去找邵连。
“邵先生让我来的。”肖文笑道:“兴许是怕你寂寞?”
陈杭冷笑一声,“你这么听他的话,你是他的狗吗?”
“我是狗,跟我睡过的你是什么?”肖文轻轻笑了笑,让人难以想象这么斯文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能有多刻薄。
“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我坏了你跟邵小公子的好事?”
“你他妈有病吧!”陈杭看着他, “那是邵明戚的儿子!”
肖文嘴角勾了勾,道:“这谁说得准呢,少年人一腔孤勇的爱何其醉人,难保你不会沉迷。你以为邵先生为什么让我来,不就是害怕这个吗。”
陈杭一愣,肖文站起身子,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压在酒杯下面,道:“走了。”
第7章 一家三口修罗场
晚上陈杭照旧和邵明戚打电话,随便谈了一些有的没的,两个人谁也没提肖文的事。末了,陈杭说明天晚上带邵连回去吃饭,让方妈多准备一些。
邵明戚勾了勾嘴角,道:“好。”
邵连不愿意回去,但是陈杭却不惯着他。肖文提醒了他,邵连和邵明戚的事得解决了,这么耗着,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夏日天长,陈杭和邵连到枫蓝湖别墅的时候,天边还有些微亮,太阳只剩下半个轮廓,橘红玫紫的云彩像是镶了一层金子,分外耀眼。
邵连解开安全带,转头看见陈杭看着落日的余晖发愣。邵连道:“你愣什么?总不至于现在触景生情了吧!”
陈杭瞥他一眼没说话,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别墅。
别墅里人很少,一个管家的赵叔,一个做饭的方妈,陈杭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这座别墅还算热闹。后来陈杭走了,邵连总是跟邵明戚对着干,别墅里三天两头闹得鸡飞狗跳。邵连也搬出去之后,这座别墅就没了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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