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爸，搞得像是去做满汉全席似的。”
“你懂什么，不管做大席还是做小菜，都代表厨师的态度。要么不做，要做就要绝对认真绝对负责。”
钱老板有着他们那代手艺人特有的固执与虔诚，手艺并不仅仅是用于谋生的手段，还代表着厨师的尊严和脸面。
姜严除了看中钱老板的手艺，更欣赏钱老板为人处世的态度。她想，等婚宴结束，除了蟹壳黄，这家老店应该有更多的美好值得被大家认识。
钱茗看见店里来了熟人，挥手叫道：“田叔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刚跟人谈完生意，没事做就想来你们店里坐坐。”
田升朝钱老板点了点头，两人认识多年，已经不需要刻意寒暄。
“田叔叔你准备扩张生意啊？”
“小莱真看得起我，你爸都还没扩张，我哪里有这本事。”他看着钱老板家两个孩子长大，但现在已经不适合像过去那样，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头了。
“有大公司想要收购我们这些老店，来了好几次，已经有店签约了。”
这事钱老板没对子女说过，钱茗听了以后大感吃惊：“收购？田叔叔你准备退休了？”
“年纪也大了，又没什么人愿意接班，现在的生意也就平平过，没太多盼头。”
姜严听出了和钱老板同样的寂寥之意，看来这是老店普遍存在的问题。
田升看了眼钱老板：“老钱，你考虑得怎么样？”
钱老板抿了口茶，眉头紧锁：“我想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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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晨躺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无聊。她给夏伊宁打了个电话，问她几点下班。
“今天我不用加班，你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吧。”
“表姐，你给姜严也打个电话好不好？”
正在整理桌面的人动作慢了下来：“你想跟姜严一起吃饭？”
“也不是啦，就是有点馋上次的葱油饼，你可以让她带我们去吗？”
夏伊宁无声笑了几下，说：“那你直接问她要地址也可以啊。”
叶晨晨耍起无赖：“我上次追在她后面问了几次，她都没告诉我。要是表姐出马，肯定不一样。”
夏伊宁给姜严打了电话，没想到对方直接回答，不行。
“那家老店不做夜市的，傍晚就关门，所以晚上吃不到。”
原来如此，夏伊宁也觉得有点可惜。
“不过老板已经答应去做婚宴了，如果阿姨同意，还能再加一道葱油饼。”
夏伊宁问她：“这段时间你常去店里？”
“是啊，现在跟老板的关系还不错。”
天气炎热，姜严却频频去店里，为了什么夏伊宁心里清楚。从母亲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也知老板不是靠钱能说动的。不过有这样手艺的人，一般都有傲骨，夏伊宁对于婚宴能请到这样的人也心生喜悦。
这样看来，姜严也并非对结婚的事完全不上心，夏伊宁看着窗外还没完全消散的阳光，轻声说：“辛苦了。”
第16章
姜严正好想跟她具体聊聊婚宴的事，便跟夏伊宁约好一起吃晚饭。叶晨晨一听说那家店晚上关门，痛苦又失落地在电话里叫嚷了几声。
心心念念的葱油饼没了着落，叶晨晨也不想出门了，赔着笑脸跟表姐求情：“要不今晚我就不出去了，你和姜严慢慢吃。”
见夏伊宁没说话，她主动补充：“我在家吃火鸡面，趁我妈不在，嘿嘿。”
“别吃太多，免得半夜又闹着说不舒服。”
夏伊宁叮嘱完也不再勉强她出来，收拾完东西刚出办公室，就在走廊遇到夏晨永。
“宁宁，下班了？”
“是。”
“最近婚宴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夏母不久前说婚宴可能会有些许变动，但细节没有明说，家里人都在猜测是往好的方面变动还是相反。
“基本已经确定好了。”
“那就行，如果你有任何想要增加调整的只管开口，我们一定替你办到。”
从小到大，只要是夏伊宁开口想要的，夏家几乎没有不答应的。
“谢谢大哥。”
夏晨永陪着她一直走到电梯外，主动替她按了钮：“最近姜家的态度怎么样？”
夏伊宁望向他，不知这话何意。
“上周公司又注资了一笔，后续还有几个合作项目要开展。”夏晨永说得比较含蓄，停了一下才说，“我听说姜严最近总是不见人影，前阵子去看婚房也挺敷衍的。”
“怎么个敷衍？”
“不怎么用心，随口提了几点意见，可是针对的是客房。”
夏伊宁挑了挑眉，没有具体解释，但也替姜严辩解了几句：“客房也是装修的一部分，这不能说明她没用心。”
夏晨永浅笑：“那可是你们的婚房，谁会刚结婚就想着有人去住客房的，难道是她自己去住？”
这话的语气，分明带着不信，夏伊宁却是抿了抿唇。
电梯来了，夏伊宁走了进去，转过身看着留在外面的人：“姜严在外面等我，今晚吃饭的时候我会让她以后多用点心。不过她对客房提意见，是因为替我补足了一些细节上的疏忽。”
电梯门关上，夏晨永无奈轻轻摇头，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掌心的妹妹，现在还没正式结婚就已经开始护着外人了。他向来对姜严是看不上的，确切说他对整个姜家都不怎么喜欢。
姜严的车依旧停在老地方，见夏伊宁上车，她笑着把空调开足了一些：“今年的高温天实在是有点夸张。”
夏伊宁还在想着刚才跟夏晨永的对话，装修婚房的事明明只是小事，为什么连姜严提了什么意见，他都会知道？是只有他知道，还是家里其他人也都知道？
见她脸色凝重，姜严发动汽车，轻声问：“今天工作很忙？”
“工作还好，只是刚才下班遇到我大哥，聊了几句。”
姜严认真关注着路况，没有细问。
两人沉默着一直到坐进餐厅，姜严和她各自点了一份套餐，这才重新开始说起话来。
“今天钱老板已经正式答应为婚宴制作蟹壳黄了，不过他说要由他自己备料。”
“好。”
夏伊宁已经调整好情绪，不再困扰于刚才的疑惑，只是看上去依旧冷淡疏离。唯一和过去不同的，大概是抵触情绪少了些。
“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姜严无意的一句话，触动了夏伊宁。如果只是工作的事，她绝对不会与她交流，但涉及到结婚的事，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稍作思量，夏伊宁把婚房的事告诉了她。
姜严敛眉：“你大哥连这个都关注，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我想他应该只是关心我，不过也提醒了我，有些地方我们做得不够好。”
姜严抬眸，看她：“例如？”
“我们都没有真正投入到角色中去，所以身边的人很容易就会发现破绽。”
姜严无从反驳，夏伊宁说的是事实。
“所以，我们得试着再投入一点，不然结婚以后那三个月会有比较大的挑战。”
她说的是结婚后要在夏家住三个月的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在观察检验她对夏伊宁究竟好不好，她们婚后到底和不和谐。
如果不过关，别说搬出去，怕是连这段婚姻都难以维持下去。
“好，那你说怎么个更加投入法？”
姜严带着诚意，询问夏伊宁的意见。可她那一脸真诚又毫无心思的样子，令夏伊宁不禁多看了几眼。
以往不用她开口，姜严就已经巴拉巴拉列举出一系列方案，各种借机和她拉近距离的方法都不会被错过。
但现在，姜严却比她还要被动，仿佛完全没认真思考过今后的相处细节。
“就是，我们要试着真正把对方当成另一半。”
夏伊宁说的十分生硬，宛若AI动人的女声自动合成。姜严赞同这个建议：“虽然有点难度，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不止一次被明示暗示，要对婚事上心，婚后要一心一意对待夏伊宁。这些话，她都能背出来了，耳朵也快听出茧了。
夏伊宁对钱老板和他的老店也有几分好奇，毕竟尝过人家的手艺，知道是有实力的。
“不是每个人都想出名把生意做大，有可能他就喜欢这种简简单小本经营的生活。”
“有这么好的手艺，只守着一家老店，多少有些屈才。”
姜严想起钱老板还有田老板下午的交谈，不由得轻叹：“好的手艺也得有人继承才行，这种东西得靠手把手，言传身教才能传承下去。”
两位老板的手艺都很了得，却都苦于无人继承，如今也都心生退意。
“现代社会可以选择的谋生手段太多了，谁还愿意整天窝在厨房里搞得一身脏兮兮的。”这是钱茗的原话，姜严认同前半句。
“所以必须热爱，才能真正坚持。”
姜严对于夏伊宁的这个说法，完全赞同。
“可惜现在的资本，就一味想着赚快钱。哪怕遇到这样有实力有口碑的老店，想的也不是怎么维持形象深入经营，只想着借人家的名头去忽悠更多的消费者。”
姜严想到黎子峰那一脸急迫，恨不得马上将所有老店收入囊中统一改造后大肆圈钱的嘴脸，很是愤慨，也很无奈。
夏伊宁没想到她竟会有这样深入的想法，过去姜严更喜欢分享吃喝玩乐的新奇消遣。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姜严笑着摇摇头：“我没想怎么做。”
夏伊宁看不出她是不想说，还是没有想法。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这种事勉强不来，或许姜严本就没有经商的天赋。
想起之前家里人商量过，等婚后安排姜严入职夏氏，有几个职位可供挑选。无一例外，全都是没有实权的行政类岗位，自然也离核心业务部门很遥远。
两人吃完饭也没打算继续其他约会，像其他情侣的常规操作她们自动忽略。毕竟累了一天，谁都想早点回去休息。
姜严把她送到夏家门口：“我就不进去了，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好。”
“好，你路上当心，注意安全。”
姜严一直等夏伊宁进了大门才驱车离开，她走的时候正好遇到夏父和夏母的车。
夏母转头对夏父说：“我看小姜最近应该也开始收心了，宁宁能管得住她。”
“但愿吧，我也希望宁宁这次的坚持没有错，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
“琅言，既然以后是亲家，你对姜氏是不是别再那么苛刻了？”
夏琅言看着妻子，认真解释：“姜氏的经营存在很大问题，基本上窟窿是堵不住了。之前那几笔投资，就当是夏家的心意，但我不可能因为是亲家就不停把钱投入无底洞。”
夏母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姜氏救不活了？”
“看它的造化。”
夏母担心的却并非生意上的成败，她在意的是姜家生意会影响了女儿的婚姻。
“小姜要是知道，恐怕不好。”
“她以后就是夏家的人，姜家好与坏，跟她关系已经不大了。”
第17章
今天的晚宴，海城主要的商界名流基本都出席了。自然少不了最近风头正劲的黎家，还有深陷债务危机却因有了神仙亲家而满怀希望的姜家。
姜潮瀚和姜达鸣父子主动向夏琅言夫妇示好，宴会上众人也知道这两家的关系。看在夏家的面子上，对姜家父子态度也十分客气，只不过聊起近期生意发展的时候，姜家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内容。
黎家倒是颇有谈资，这家以速食火锅起家的餐饮大户，最近把目光聚焦在传统老店上，想做一笔“老店新卖”的大买卖。
这样的心思并非他家首创，但大手笔迈出第一步的，黎家的确算是开路先锋。其他人嘴上虽然说着佩服佩服，暗地里却也紧盯不放，只等着看成效。
若是这招真管用，市场的沉淀资金不会甘于寂寞，到时餐饮市场必定又有一场新的角逐风波。
宴会从头到尾，夏家都很低调，却毫无争议地保持着主角之位。哪怕夏琅言一再强调近期夏氏并无大的投资项目，众人仍是追捧着求一个将来可以合作的机会。
姜家父子坐上回家的车，这才卸下一整晚的强装。姜潮瀚把领结取了下来，拿在手里，今晚他喝了不少酒。
“爸，要不要让陈医生过来看看？”
“一点小事，不用麻烦。”
姜达鸣仍是不太放心，但姜潮瀚坚持，他也不好多说。
“今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有夏家在，那些人都敢当面来笑话我们了。”
姜达鸣回想起那些人心口不一的表现，也是真正愤慨。
“等我们把麻烦解决了，这些人想要回头来巴结也不给机会。”
姜潮瀚却不像他那么乐观，纵横商场多年，这次姜氏的危机有多严重他心里清楚得很。
“但愿吧。”他默默盘算了日子，距离婚礼，又近了不少日子。
相较于闷闷不乐的姜家父子，黎家人倒是得意许多。但收购老店的计划也并不如他们在宴会上说得那般顺利简单，至少目前是遇到了阻力。
黎子恩对于父亲在宴会上夸下的海口有些担心：“爸，你今天说三个月内我们就能完成收购，万一到时候不成功……”
黎万年看了他一眼：“怕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本来就说不准。三个月后如果成功，自然没话说，要是有变数，那就再来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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