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皆下意识地摇摇头。
“你想什么呢?”裴易清见他不说话,转过头看着路皆。
他们离得很近,但因为四周太黑,所以只能勉强看见对方的轮廓。路皆顿住,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展开说说。”
“我是孤儿。”
“倒也不必这么说......”
路皆下意识觉得裴易清在扯犊子,毕竟这世界上又不是满大街都是孤儿。他们俩成为朋友本来就巧合得离谱,现在都冠上孤儿这个头衔,他觉得这巧得都能直接拜把子了。
但仔细想想,孤儿这个身份确实符合“不是亲儿子”这个概念。
他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有些不确定的说:“真的假的?”
“假的。”
“......”
裴易清笑笑,语气轻松中带着几分肯定:“是真的。”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吧?”
“开心啊,”裴易清说,“我今天都这样了,你不能让我开心一下?”
路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讪讪闭上。他看着不远处婆娑的树影,就听见裴易清继续说:“你以前在孤儿院,有看见过一些小朋友被领养吗?”
“看见过。”路皆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当时的孤儿院有三种小孩儿,第一种是被亲生父母领回去,不过这种情况占少数,大多都是被抛弃的;第二种便是长到18岁考上大学或者直接混社会;第三种就是被领养。
最后一种比较挑人,不是所有孩子都有资格。路皆记得当时他们班的班长漂亮懂事听话,八岁时就被一对不打算生孩子的家庭领养。被领去的那天穿着新鞋新衣服,眼神紧张又期待。
他看了裴易清一眼,“你就是被领走的?”
看裴易清现在这样,小时候应该和那个小女孩差不了多少。
“嗯。”裴易清点点头。
他其实两岁就被领养了,不过这都是后来老爸老妈和自己说的。他们俩结婚很多年都没怀上孩子,只好领了裴易清,结果没到一个月就怀上了。
当时一度十分尴尬,老妈想退养,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一年后裴旸出生,他们一家四口终于凑齐。
因为两岁的儿童没有记忆,所以裴易清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亲生的,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老爸老妈格外偏爱弟弟。
直到后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种极其害怕被抛弃的心理无时无刻不支配着裴易清,他变得很乖,学习上进为人懂事,但亲缘这个词真实又残忍,他在裴家永远像一个局外人。
听完了裴易清的话,路皆叹为观止,他虽然从来没见过那个弟弟,但裴易清一看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知精致分子的气质。
他弟弟该是有多招人稀罕,才会让他妈这样区别对待?
“那你的弟弟呢?”路皆问道。
“死了,”裴易清说,“十年前。”
剧情急转直下,让路皆一时之间忘记了表情管理。
死了?
“意外溺水。”裴易清对于弟弟的死并不像讲述自己故事一样,三两句就概括了过去,似乎并不像回忆这段往事。
路皆能够察觉到这微小的变化,“所以说那天我看到你在路边拿着束菊花,是去看你的弟弟?”
“嗯,”裴易清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抬眼看着路皆,“嗯?”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路皆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旁边,“不小心看见了而已。”
见状裴易清笑笑没说话,都说了这么多,路皆以前看过什么也就不是很重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路皆总觉得裴易清还是只说了一半,不至于弟弟死了,妈妈和儿子就彻底变成了仇人,这其中肯定还有一层至关重要的联系。
不过今天裴易清和他交换了这么多,甚至有些超出了他原本想知道的,便没有再多问。
等到他们俩说完,原本人声鼎沸的广场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刚说的都太过沉重,裴易清并不喜欢这种气氛,尤其这种气氛还是围绕着自己展开的。
于是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十分生硬地换了个话题说:“你是专业学过唱歌吗?”
“你看我像是专业的吗?”路皆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学了个半吊子,队里面的主唱也不是我。”
“这样,”裴易清点点头,“但我觉得你唱得挺不错的,半仙儿在旁边一个劲儿给你鼓掌。”
路皆嗤了一声,“谁上场他没鼓掌?小芝麻毛都快被他鼓秃了。”
话音刚落,裴易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之后觉得周围安静极了,夜晚总是能将一个人的情绪慢慢放大,他不想想太多,但思维就是控制不住地到处延展。
按理说他能有现在的成就,有这样的经济条件,绝大部分要归结于他当初被领养。否则如果他现在还是一个孤儿,可能早早就闯荡社会,满目疮痍。
按理说他应该感谢老爸老妈才对。
但是他有时候又觉得,现在家里的一摊子破事,当一个孤儿也没什么不好。
瞧他旁边的蓝毛儿不也挺好?虽然脾气冲了点,但起码身上没有那层名为“家庭”的枷锁。
他们俩难得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路皆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裴易清一眼随后走远接通。裴易清看着他的背影,听见几个词眼,好像是要庆功聚餐。
于是等到路皆回来,他主动说:“那我先走了。”
“等等,一起去吧。”路皆叫住了他。
“你们队内庆祝,我去不好吧?”裴易清站定,回过头看着路皆。
这时路边驶过来一辆小车,把路皆的脸照亮了几分,只见他笑得很随意:“把你的伤口揭一半了不疗伤,多不义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dbq不是故意停在这里的,明天我多写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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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裴易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就跟着路皆一起去了他们聚餐的地方。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整个场子里几乎都是陌生人,他只认识路皆一个,有一种无从下手的陌生感。但是一想到对方刚刚说的,他便好奇地跟上去了。
他倒是要看看路皆怎么给他疗伤。
问到目的地之后,裴易清开车带着路皆一起前往。现在不早也不晚,街上还有很多人。
路皆回完消息对旁边的裴易清说:“你今天不上班?”
“小薇不在,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裴易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干脆给自己放个假。”
“也是,”路皆点点头,“那条街好像就你一家花店吧,还没招到人吗?”
“有想过,不过招聘也分旺季淡季,现在不是好时候。”
聊到路皆的盲区,他没有再搭话,这时刚好拐进了延溪街,他看到芫荽的招牌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的很亲的人,就是......你弟弟吧?”
“嗯。”裴易清说,“他喜欢香菜。”
既然之前提出了交换,裴易清除了有所隐藏之外就没撒过谎。裴旸从小就喜欢吃香菜,也提出过让裴易清在以后的花店里种满香菜的想法。
直到裴旸离世,几年前裴易清回忆起了这个曾经的片段,便把芫荽当作店名。
今晚的气氛好像格外的沉重,路皆又一次无言地点点头,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酒吧,裴易清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繁杂的声音,几个年轻小伙子冲出来就一顿稀里哗啦的呕吐。他把车锁在路边,刚准备走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先生,出示一下身份证。”服务生说。
裴易清闻言挑眉,而旁边的路皆已经熟门熟路地打开手机。他看了周围一眼,在路皆耳边小声说:“就这地方还需要身份证?”
“正规场所,先生,”路皆说,“你要是没带支付宝里也有。”
“你说这话我怎么不信呢?”裴易清目光落在一个看上去就是初高中生的绿发男身上,“正规场所。”
路皆顺着看了一眼,“你再多说一句,服务员就要轰你走了。”
话音落了,服务员十分和善的对他们俩笑笑。裴易清拿出手机找到身份证,然后跟着路皆一起进了酒吧。
刚一进去就烟雾缭绕的,灯光照出了一种五彩斑斓的黑,让他什么也看不着。等他适应了一会儿,就被路皆七弯八拐地拉进一个卡座。
大牛正在最边上吞云吐雾,看见路皆就利落地空出两个位置出来,“路哥!”
路皆没说话,坐在大牛旁边,把左边的位置给了裴易清,为了不让人尴尬,他从左到右介绍:“这是大牛,帽子,虎子——这是我朋友,裴易清。”
帽子和虎子冲着裴易清笑了笑,裴易清也冲他们俩点点头,算是互相认识了。而大牛或许是觉得和裴易清有什么特殊的渊源,显得十分热情,把烟灰缸拿过来想把烟往里摁。
“不用,”裴易清阻止了他的动作,“我没关系。”
闻言大牛顿住半秒,然后乐呵呵地把烟嘴重新含住,“说实话,刚刚看见你进来我就不自觉地想坐直。”
“为什么?”
“因为你很正经啊,精英人士,”大牛说,“就跟小时候看见老师一样,看着就想肃然起敬。”
“你得了吧,”虎子在一旁拆台,“你小学看过网管还差不多,还看老师。”
“滚一边儿去,”大牛甩了句脏话,回过头看见裴易清的时候又秒变脸,拿起刚倒好的酒说,“喝点儿?这个杯子行不行?还是说给你准备个高脚杯?”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生动形象,让裴易清忍不住笑出声。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没那么夸张。”
“爽快人!”大牛竖起拇指。
因为大牛的自来熟,新鲜血液涌入的不适感马上就被冲淡,卡座上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路皆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卫衣,对裴易清说:“不用喝太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能喝,”裴易清说,“你是不是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嗯?”
“之前大牛看见我恨不得直接上来问我户口本,”裴易清低声说,“现在这么收敛我还有点不习惯。”
既然被发现了,路皆直接翻了个白眼,“不习惯的话直接在这儿开个发布会吧,就说你和你妈的恩怨情仇,大牛肯定第一个捧场。”
“嘿你嘴真欠。”裴易清忍不住又笑了笑。
大家本来就是熟人,性格又外向,再加上裴易清不是什么难以接触的人,所以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大牛他们三个人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没喝多少就有点微醺了,也不管有个外人在这儿,一个又一个的段子往嘴里蹦。
虽然有点吵,但确实让人觉得放松,裴易清很少会有这种好几个朋友挤在一起的感觉,他只有周游一个交心的朋友,再怎么挤也挤不出什么花样。
而路皆则在一旁安静地喝酒,时不时蹦出来损人的金句,一桌人笑了半天。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一群人路过了他们的卡座。裴易清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发现这群人里男女、男男、女女都有,每个都喝得酩酊大醉,手里的动作也有些不规矩。
他皱起眉头,小声在旁边问道:“这是个什么酒吧?”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不是个正规酒吧,”路皆也察觉到了那群人,“怎么,你不舒服吗?”
“没有。”
裴易清摇摇头,那是别人的事,他不舒服也管不着。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习以为常的路皆一眼,不露声色地将桌上的酒水喝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舞台上安静下来,一束光打在上面,酒吧的驻唱歌手走出来弹弄琴弦,刚从嘴巴里飘出来一句,就听见大牛含糊不清地说:“还没我们路哥唱得好听呢。”
“就是。”帽子拿着手机在上面一顿猛戳,头也不抬地说。
不知道是设备问题还是歌手自身问题,裴易清觉得听上去和路皆确实有一段距离。
“我是不是记得,路哥以前也在这个酒吧里驻唱过?”大牛说。
虎子在旁边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我们当时就是在这儿认识的路哥。”
“路哥当时简直是这儿的头牌,场场爆满啊!最后被我们挖走了。”大牛一边说一边比划,“我是不是记得,当初那个老板......”
也许是大牛喝醉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全程看着裴易清,裴易清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听到他说完后不禁开始遐想。
头牌?老板?
他又想起了刚刚路过的那群男男女女。
他还想往下听,大牛就被路皆物理封嘴。
路皆:“喝你的,少说话。”
大牛呜呜两句就再没吱声。
这欲盖弥彰的手法让裴易清更加好奇,而路皆的表情显然并不想多谈,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部喝完。
这酒吧里的灯光虽然迷惑,但落在路皆身上却有一种不一样的韵味。一举一动之间都兀自成画,和周围的人看上去都截然不同。
台上的歌手一曲毕了,四周慢慢安静下来,但卡座上的几个人显然兴致缺缺,于是虎子在旁边说:“路哥,上去露一手?”
“露什么?”
“还能露什么,我们难道还让你去跳舞?”大牛又来劲了,“唱歌!唱歌!”
路皆笑了笑,没说话,反而是看了裴易清一眼,随后起身离开了卡座。而裴易清一路上目光跟随着他,看到他走到吧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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