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没写,很正常地走剧情啊。”她很委屈,委屈到快嘤嘤嘤了。
“我看看……”那头停顿几分钟,“没什么,不用担心,读者会这样,一个眼神她们就能脑补完前世今生,想看你开车也是同样,你照自己设定来就行,不用慌。”
“好。”
何鹿安心,准备挂断前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如果要开车,百合文怎么开车呢?”
那头又笑了,笑声里热热的呼吸仿佛能传递到耳膜。
“——别急,我会教你。”她说。
第五十三章
大年二十八,何鹿一家回了南方。
除夕那天, 外婆住的小平楼里, 一扫往日的空落, 客厅沙发、餐厅都坐满了人。有些亲戚何鹿还记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叫不出名字,有些干脆连模糊的印象都没有。
别人倒是都记得她的样子,热络地唤她“鹿鹿”,弄得何鹿很尴尬, 只能低声跟何母求助, 一个个把名字都记上一遍,心里才算稍稍安定。
抛开长辈, 许多平日见不着的同辈或小辈也在。
逢年过节,长辈们总要好奇晚辈的感情生活或家庭生活。
“现在二胎政策放开你和老公有没有计划再要一个呀?”
“最近曼曼学习怎么样, 准备学文科还是理科呢?”
诸如此类, 何鹿也未能幸免。
“鹿鹿今年就二十五了吧,找男朋友没呀,女孩子这个年纪该嫁人啦, 于慧你给多看着选选哪。”
何鹿坚持大半天的笑容微微僵了下,又继续保持着。
大过年的,不要给长辈添堵,不气不气。
何母被亲戚点着名, 点头接话说道:“我们在看呢,终身大事讲究个缘分,看何鹿自己的意思。”
何鹿略微惊讶地侧头, 她还以为,妈妈会恨铁不成钢地加入亲戚的催婚话题,而她非但没有,还说“看自己的意思”?
她有点迟来的感动。
倒是何怀益,明显对何母模棱两可的说辞不是很满意,觉得这是她没把给何鹿找对象看作重要大事的表现。
他捂唇用力咳嗽两声,成功吸引周围的视线,沉声道:“说是这么说,我们也会把控的。毕竟年轻人嘛,看人眼光不一定准。”
何母不吭声,亲戚点着头,赞同道:“是该这样。鹿鹿那孩子,一看心眼就实,你们当爸妈的该把关的要把关。”
这话说得,心眼实在好像在如今的社会看来是缺点了。
何鹿听得心有点累。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屏幕显示自己最想看到的名字。
何鹿暗暗抿唇,装作镇定,转头跟何母说:“妈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去吧。”何母点点头,继续和难得见上一面的其它亲戚聊天,刚说两句又想起南方冬天霜寒露重,转头叮嘱,“——外面冷,电话别打太久啊!”
却见到一个匆匆离去到颇有些雀跃的背影。
*
莫祎祎坐上飞机后,有十几个小时两人没联系。
何鹿接通了电话,压低的声音按捺不住喜悦:“你到啦。”
“嗯。”
那边声音很安静,不如她想象的刚下飞机的那般嘈杂。
“到家休整了下,这会儿精神好点儿了,你那里是不是快吃年夜饭了?”
何鹿点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兀自笑了下,说:“快啦,亲戚特别多,问这问那,工作如何、加班多不多、工资怎么样、谈恋爱了没,通通不放过,哎……每次这样的场合,都让我觉得像一场公开审讯,还不容你拒绝。”
说到后半截,她语气低落下去,想到这是除夕,复而振奋起来。
“糟心事儿不说啦,你呢,现在做什么?”
莫祎祎笑:“正和你打电话。”
“好嘛。”何鹿好奇问道,“你家一般在国外过年吗,怎么过的呢,国外应该没有什么过年氛围吧。”
“还好。我的家人不喜热闹,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几天,吃点饭,聊聊天,就算过年了。”莫祎祎笑着,淡淡解释。
“……哇。”
何鹿刚从喧嚣中脱身,一时怔住,没想到还有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安静祥和的过年方式,代入一想,却觉得很不错。
她歆羡,由衷感慨道:“真好呀。”
“你若喜欢,明年可以来玩儿。”
“嗯???”何鹿愣住。
“我哥他耐不住寂寞,跟父母讲了点儿你的事,”莫祎祎讲到这里有点无奈,语气仍是轻松的,“他们挺感兴趣,还让我邀请你来玩儿。”
何鹿这下子算是真的被惊到,有些语无伦次:“我,你哥,去玩?……哦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她调整呼吸,“你的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的事?
那头简明轻快的,“嗯。”
“……”
何鹿失语,想到方才在屋里被亲戚追问感情生活,和爸爸那斩钉截铁的态度,两相比较,结果太惨烈。
莫祎祎口吻中的淡然和镇定丝毫不刻意,仿佛说了今日天气不错一般自然。
那么磊落。
“不要担心,慢慢来。”
何鹿一惊,小小声地嘀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哦?”
“当然。”
“……”
好大的口气。
何鹿偷偷撇了撇嘴,笑意悄悄爬上眼底。
“砰!”
“砰!”
“砰!”
……
天上忽然窜升几道细细的烟柱,几朵烟云在深沉的夜幕中绽放。
何鹿下意识仰起头。
“什么声音,什么炸了?”莫祎祎的声音有点慌乱,还有点焦急。
“没事没事,是烟花。”何鹿温声解释,“我在南方乡下老家,没有禁烟花,过年就有人会买烟花来放,大城市是见不着啦。我开视频给你看。”
说完她挂断电话,切到微信,发起视频。
好在信号不错,4g视频连通后的效果和用wifi差别不大。
几寸的手机屏幕里,莫祎祎坐在一个单座布艺沙发上,穿一件柔软贴身的单衣,膝头放着一本合起来的书,面容素净,透过摄像头看着远跨大洋的大陆这边的何鹿的眼睛。
午后阳光穿窗而入。
整个人气质干净又柔软,与发布会那天不同,像在大理的初次见面,她在路灯的暗影中走出时渐渐明晰的干净眉眼。
何鹿默默脸红,心虚别开视线,暗自庆幸这边天是黑的,祎祎应该看不清。
“怎么不看我,嗯?”
何鹿脸更红了,咬着唇。
这一刻,感同身受明白读者想要开车的心情。
第五十四章
何鹿还想说点什么,身后响起:“鹿鹿姐, 姨妈叫你进来啦。”
回头一看, 曼曼站在二楼小阳台那儿朝她招手, 女孩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嘴唇说话时因天寒呼着小团白气。
“马上。”何鹿扬声回了一句,有点不舍,只能对着屏幕说,“家人在催我进去, 今天先说到这里……”
“你老家那里没有暖气对吗, 别在外面待久了,回去吧, 放假很快,几天就到。”莫祎祎听出她声音的不舍, 有点想笑, 又觉得温暖。
“好吧……”何鹿慢吞吞地说话,“那,北京见。”
结束视频后, 她站在原地呼了几口气,顺带拍了脸一把,然后进了屋。
客厅内其他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继续聊着她出去前的家长里短, 在除夕这样难得一家团聚的时刻,聊这些似乎也变得异常有趣。
视频之后,何鹿听了她们叽叽喳喳的聊孩子、聊生活、聊丈夫、聊左邻右舍, 并不像之前那样烦躁,反而微微笑着,没有在听,但借着她们的兴致勃勃的话题,似乎能莫名共通这股愉悦的情绪。
她们聊丈夫的小毛病,谈笑的语气明着是嫌弃,暗地是晒着各自的幸福。
何鹿听着,在想祎祎会有什么小毛病呢,会不刷牙吃早饭还是不出门时不穿Bra呢。
她放肆自己的想象力,无穷延伸,越想越要笑,又怕人看出她莫名独自傻笑,憋得好辛苦。
她们聊孩子淘气,不好管教,口吻是洋溢着纵容的爱意。
何鹿听着,在想大约自己和祎祎是不能有孩子,却可以养一只宠物,猫、狗,或者是一只小刺猬,上次看热搜的非洲小刺猬,小小只一个,养久了也会认主人,特别萌。
祎祎嫌照顾猫狗麻烦的话,可以养鱼或者小乌龟,看着也算是风景。
诸如此类。
这跳脱性的思维,给平日不那么喜欢的家长里短时刻带来奇妙的转变。
在春晚和亲戚们聊天的背景声中,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听得自得其乐。
何鹿坐在沙发一角,浅浅笑着,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与他人无异的除夕家人相聚的喜乐。
手机忽然一震。
是何母发来的微信。
【妈妈:你到厨房来一下】
何鹿以为是帮忙做宵夜,没多想,起身直接走去厨房,脚刚踏进厨房门口,跟着被递上来一个手机,上面是她的百合文页面。
她惊讶抬头,没想到妈妈竟然比爸爸先发现,那天对峙时何母一直没出声,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妈妈的态度不如爸爸固执。
谁想……
何母仔细看着女儿的神情变化,收回手机,叹口气:“我没看你写的什么,平时也不爱这些。你爸爸他上次说的话是重了点儿,但你明显没有听进去……”
何鹿微抿着唇,没出声。
“我呢,不反对你写这些,只要别影响工作,你爸爸这人,你是了解的。”
话说得委婉,何鹿明白,这是妈妈不打算深究,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对她这样一个往年近乎刻板的中学教师而言,已经是极难得的让步。
何鹿抬起头,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她。
何母身体微僵,女儿成年后,母女俩鲜少有这样亲密又温情的时刻。
“谢谢你,妈妈。”何鹿轻声说。
何母抬起手,动作因不习惯而有点生疏,拍了拍女儿的背:“好了,你爸爸想来也不可能真的盯着你有没有写,时间把控,你心里有数就行。”
何鹿嗯一声,尾音还没在空气中消散,便听得一句不轻不重,似乎有敲打意味的话。
“——我只希望,这是你唯一隐瞒的事。”
何鹿刚安稳落下去的心,又咻的提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整个新年,何鹿在徘徊与不安中度过。
何母轻描淡写一句话, 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没下来过, 暗地察言观色, 不知说何母功力深还是何鹿道行浅,没瞧出什么问题。
然而说到底还是心虚,连何母有时无意飘过的视线,何鹿见了几次三番想把实情和盘托出,趁早和家里说明情况, 仔细想一想过年或许算好时机, 碍于亲戚在,何母大概会顾忌不会声张。
……最终仍是没有这样做。
因为莫祎祎的一句话。
当何鹿透露了一些自己这样的想法时, 莫祎祎在电话中直接反对:“不要这样做。”
何鹿不解:“为什么,早说早了, 总这样瞒着我心里不踏实……而且……”她咬着唇, 不说话。
“而且什么?”
“——而且我不擅长隐瞒啊。”何鹿悻悻垮肩。
从前年少时,她几乎没说过谎,更别提如今隐瞒在自己看来可称为大事的——出柜。
仅仅是虚幻的脑补, 也会忍不住闭上眼,何母的惊讶慌乱,何父的震怒和破天吼声似乎就要来到眼前。
破土而出拥有新生命,自然是值得开心的, 可也有着微妙的近乎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何鹿很懊恼这点,说起来自己也算不小的年纪,对于父母威严的本能顺从仍是摆脱不了。
“不用担心, 不会等很久。”莫祎祎说。
“不会等很久是……?”何鹿微睁大眼,这话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吗?
“等我一起,我们一起面对。”莫祎祎补充道,“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有我在。”
“……”
何鹿一时语塞,鼻头瞬间酸涩,默默呼吸几次。
她这会儿打电话,一个人避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呆在后院的一堵矮墙边上,昏黄的灯影打在她的脸上,落下干净的剪影。
南方乡间的冬天又湿又冷,轻轻的呼吸便能呼出一小团白气。她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抄着兜儿,在灯下小步来回走动,借此增加点儿温暖,免得冻僵。
然而莫祎祎这一句话,简直像是从天而降暖宝宝贴上身,由里到外熨帖得踏踏实实。
何鹿停顿一会儿,再开口却仍带了点儿哭腔:“好,知道啦。”
眼前又起了淡淡白雾。
听筒那头传来浅浅一笑声:“这很好。我等你回来。”
*
回北京的第一件事,因为莫祎祎的剧组出了点状况她没能回来,何鹿只好把两人跟家里坦诚的事放在一边,先把辞职一事提上日程。
之前已经写好辞职信,发送邮件,在系统中提交离职申请非常快,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收假后的第一天,何鹿一到办公室,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心里微微一笑,离职的事果然已经传遍公司,真不敢小瞧大家的信息传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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