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晖起身的一瞬间膝盖疼的像针扎,幸好谭明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二人狼狈地被一把大扫帚扫地出门。
被搀扶着走到门外时,林春晖突然抬起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跟我爸说。”说完又急冲冲地返回去了。
谭明铠站在门口,隐约听见了里边的声音,“你又回来干啥?还想挨打?赶紧滚!”
“爸我就跟你说几句……”
声音渐渐降低,直到谭明铠什么也听不见。
两支烟的功夫过后,林春晖出来了。脸上居然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谭明铠忙碾灭了烟头迎上去:“跟你爸说什么了?他没再动手吧?”
林春晖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故作神秘道:“我不告诉你。”
谭明铠往院子里又看了看,没见林大民的身影,也没再听见他发疯的声音,于是再度收回目光,落在林春晖脸上:“开始对我有小秘密了?”说着用手背轻轻抚了下他的脸。
林春晖伸手抓住,咬了下嘴唇然后说道:“老谭,你……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他带着谭明铠走了一会儿的土路,来到了爷奶的坟前。
时间已是下午临近黄昏,农村的乡下此时开始渐渐升起暮气,环视过去略有几分萧条之感,正是抒情告白之景。
林春晖空着手过来的,站在坟前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以后,跑到旁边折了几多野花,捆在一起放在了坟前。
农村的土坟大多没有碑,只是一堆堆的土丘,除了自己家人谁也不知里边埋的谁,林春晖放下花后酝酿了一会儿,低声开始诉说。
“爷,奶。还有……太爷,太奶……”
“小晖对不住你们。”
“我……我跟了一个男人。”
“你们怪我吧……但是我改不了,真的,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我不能帮你们传宗接代了。我不孝顺。”
“以后到了下边,你们尽管打骂。我愿意当牛做马,哪怕永远不投胎当野鬼,再或者到下边被扒皮抽筋……”
“但是活着的时候,我得跟他在一块儿……”
“爷……你们,你们怪我吧……”
黄昏的风有几分冷意,四下除了草木和远处的鸟雀作响,没有任何人回应。只是站在他身后的谭明铠,已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刚刚跟我爸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林春晖回握着谭明铠的手,慢慢说道。
“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说服他了,所以……”
“我说……我长得丑,没钱,人又窝囊没本事,也没什么文化,而且农村出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好女人愿意跟我了。”
“什么条件儿配什么人。”
“就我这样儿的……配不上好女人,还不如干脆配个好男人。”
他这些话是说来哄林大民的,并不是他内心真正所想,他一点也不想配女人。但这却是最能让林大民接受的一种方式。毕竟多年父子,林春晖当然十分清楚林大民的软肋在哪里。
林大民听了,果然暂时不再吵闹,而是低头陷入了沉默。
他怎么会没想过。
就像前几年村头那个摔断了腿的旺子,人长得倒是不赖,可是一瘸,条件就不行了,最后只能娶了个眼睛看不见的女人。小晖虽说不缺胳膊不短腿儿,但是各方面条件着实不出挑,也就只能配上个条件一般般的,万一再倒霉点儿说不定还会碰到王……那女人那样不正经的,一辈子栽大跟头。
对比起来,这姓谭的对儿子确实是真心实意不说,人也不是一般的有钱……
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动摇,林大民立刻慌了,再度用暴躁掩饰起来自己的慌乱:“少跟我这儿花言巧语净放屁!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爸好像听进去了,但是估计还是需要时间……”林春晖回忆着刚刚发生的,有些低落地说着。
话没说完,便觉得腰上一股猛力,瞬间已被捞到了怀中,他双手抵着谭明铠硬邦邦的胸肌,慌道“干……干啥,我爷奶都在儿呢。”
谭明铠也不想在坟前失态,可是他忍不住了。从刚刚听到那些话开始。就忍不住了。
“谁允许你那么说自己的?”他压着嗓子问道。
“经过我允许了吗?你是谁的?”
林春晖有点被老谭吓到,他咽了口唾沫,老实说道:“你的。”
谭明铠自知自己过于失态,抬手撩了一下他的刘海,放缓了声音道:“你听好了小晖。”
“你一点都不差。”
“你长得很好,是我喜欢的样子,这就够了。你不用有钱,我有钱,这就够了。你很有本事,小林生鲜你经营得很棒。至于什么出身什么文化,这些东西可能在职场有意义,但是在爱情当中无任何意义。在我这儿更没有意义。”
林春晖第一次被人这么360度地肯定,而且是用满是爱意的语气告诉他:他不差,他很好。
眼圈红了。
不愿再哭,林春晖只是低头没事找事地抠着谭明铠胸口的扣子,继续小声道:“你漏了一个,”
“嗯?”
“我还很窝囊。”
说完这句话后,林春晖不抬头也感觉到自己被凝视了很久,然后一个柔软且坚定的吻郑重地落在了他的额间,他听见了这辈子听过的,谭明铠说最好听的一句话。
“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勇敢的人。”
第77章 大结局 上
林春晖和谭明铠在林大民的谩骂声中离开了。
但是二人的心情并无阴云,坐到动车上的时候,林春晖还都时不时地偷瞄着新确定关系的恋人,谭明铠对这些偷窥只说了两次话。
第4次发现的时候,他好笑地问道:“这么好看?”
林春晖赶紧红着脸收回目光。
第7次发现的时候,他无奈地揉了一把林春晖的脸,笑道:“下车了。”
语气中带着男朋友特有的宠溺和纵容。林春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仿佛置身云端,头晕目眩。
不同于意料之中林大民的跳脚模样,林秋煦的反应让林春晖有些难以置信,简直可以用平平无奇来总结。
他东躲西藏、孤身出走,闹了这么大一遭想要逃避的小煦的质问,不敢看到的小煦的脸色,统统没有按照预想中那般到来。林秋煦开门以后,先上上下下看了两眼哥哥,然后瞟了一眼后边的谭明铠,没什么表情,十分淡定地转身把人引进来了,背过林晖的时候才懒散地说了一句:“知道回来了?”
一句话把林春晖说的局促不安,好像他是个因为没考好挨训而闹离家出走的小学生。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后惴惴不安地往里走,后边的谭明铠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安慰地拍了两下,示意他莫怕。
林春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膝盖并得整整齐齐,双手放在上边,身子坐的挺直。开门之前林秋煦正在敲电脑,所以此时没怎么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又端起来电脑。只是在敲击着键盘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回过家了?”
林春晖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嗯……”
面对着小煦时,他再没有像面对林大民那样的神奇勇气。他自己也很清楚原因,其实在所有人当中他最难面对的就是小煦了。谭明铠看出了他的局促,于是覆住他正在抠着膝盖的手,整个包握在掌中。
林秋煦瞥了一眼二人,没什么反应,又把注意力转移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林秋煦……你哥他……”
“谭总,卓越是打算解散了吗?”
谭明铠话没说完,突然被问得一愣。“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科创AI家庭的广告片刚跟你们签约吧?你打算几号回去督办?还要摸鱼到什么时候?”
林秋煦伸手抬了抬眼镜,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他是因为我才耽误的……他马上就回去工作!!!”谭明铠这边还没说什么,林春晖却突然惊慌地解释道,那副护短的样子看得林秋煦满脸黑线。
他这哥哥……可真不是一般的倒贴。
不过他也不想再说他。他深知自己这个哥哥这些日子下来因为这点烂事儿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也深知他面对的恐惧和压力,所以他不忍心再往他肩上添加哪怕一根稻草。
林秋煦抬起手揉了揉眉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林春晖,这次再看过去时,眼底已经缓缓充溢上了往日兄弟间的温和:“饿不饿?我叫吃的。”
话题转得如过山车一般,林春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忙不迭点了点头。
谭明铠离开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两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叽歪什么,林秋煦不稀得听,早早夹着睡衣进了浴室。
林春晖确保门关严实了以后,还是觉得不妥,不顾谭明铠的阻拦应是把人送到了楼下才敢说话,此时他正揪着谭明铠的衣襟,一副要送人离开却又依依不舍的模样。
谭明铠忍不住笑了,他握住了林春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解放了那块可怜的布料。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搓揉着他手上的戒指,打趣道:“这会儿舍不得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还恨不得坐的离我八丈远?”
林春晖像是被戳了气门,又憋屈又着急地辩解道:“那还不是……那还不是……”
还不是怕小煦看着不舒服。
他到底是没敢说出来。总是别扭的,跟他提小煦,跟小煦提他。总是别扭的。虽然小煦好像已经原谅了他、又或者根本就没有怪过他。但总还是别扭的。
“你为什么一开始追的不是我……”所有话都没得说,林春晖突然懊恼着来了这么一句。
声音低到像是在梦中嘤咛一般,带着三分怨怼,三分惆怅,还有六分求之不得的嗟叹之感。听得人不是滋味。
这话问得谭明铠无言以对,甚至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窘迫。林春晖罕见地听见咳了一声后,又回怼道:“你不是还喜欢过浪货……”
林春晖眼睛瞬间睁大并胡乱地捂上了谭明铠的嘴巴,捂得紧紧的,并且着急忙慌开始辩解:“胡说八道你……我没喜欢过他!!你胡说!”
他的脸涨红了,不知道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心虚,恶狠狠地盯着谭明铠的眼睛,却发现那眼睛里漾着星光点点的笑意。
看得他手上没劲儿了。于是只好慢慢松开。
松开以后他又环上了谭明铠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闷声道:“没……没喜欢过他……就喜欢过你一个……”
“行吧,我就信了你的鬼话。”谭明铠回抱着他。他的胳膊很长,可以很轻松地把春晖整个拥进怀中。只听他的声音闷闷的:“什、什么鬼话……本……本来就是。”声音越来越小。
晚上林春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烙了好半天的饼以后,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枕头视死如归地钻进了林秋煦的房间。
林秋煦刚有点困意,就觉着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了上来,熟练地锁住了自己的腰腹,像条八爪鱼一样。
像小时候一样。
林秋煦转过身来问道:“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林春晖懊恼地说:“我、我想找你说说话。”
林秋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也懒得听,但是又想到以自己哥哥这尿性,不彻底把话说开的话,恐怕得一直这么单机别扭着。于是认命一般回答道:“说什么?”
“就……嗯……”林春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慢吞吞地说道:“你真不介意我和……老谭吗?”
林秋煦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他的问题,但是此刻听进耳朵里还是头疼地想揉揉脑门儿:“我为什么要介意?”
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非要让自己说出来?
林春晖又支支吾吾道:“你以前不是……”
“那是以前。”林秋煦飞速打断了他,“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他伸手扶住了哥哥的肩膀,头一次认真地回应他:“哥,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什么都想尝试的人。”
“但是跟他……尝试过后我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吧。相起来征服一个男人,我还是更喜欢征服一家企业,或者,征服一代观众。”
“你不用自责,是我不要他,不是你抢走的。”
林春晖听得半懂,一边为弟弟的雄心壮志感到欣慰,一边又为着他把老谭说得一文不值感到酸涩。
林秋煦好像从哥哥的沉默中嗅到了他的情绪,又补充道:“他很优秀,只是我跟他不合适,都是要强的人罢了,针尖对麦芒,处不到一起去的,相比起来,你的性格还真的更合适他一些。”
听到这句话,林春晖总算有些释怀了,他又把弟弟抱的紧了紧,闷声说道:“我怕死了。”
“怕我不同意?”
“还是怕我对你有意见?”
林秋煦偏头问道。
林春晖把脸埋在他胳肢窝处不愿抬头,林秋煦只好自己又说了起来,“你想太多了,世界上所有人,在我这里都是排在你后边的,哥。”
“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谁去让你难过,懂吗?”
林春晖还是不说话,但是林秋煦却感觉到胳肢弯里传来一小片湿热。这回他有点慌了,忙伸手拉了拉怀里鸵鸟一样的人,发现拉不动。林春晖抱的死紧,也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泄露了自己正在偷哭这件事。
林秋煦无奈地笑了,“你闷不闷啊,喘得过来气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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