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锐笑笑没接腔,他能轻松绕过安保系统翻进江叙的窗户,自然是来这一片踩过点的。他把车内的防窥板升起来,座椅椅背放下去,当着江叙的面掏出了几支药剂。
随后他就给江叙原地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几支掩藏信息素,改变轮廓的药剂,配合一种特殊的……江叙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功夫”,顾锐说那叫“缩骨术”。
“我在边境长大,那里军民之间没什么界线,我小时候常跟着士兵出去野。有一回,我和另一个士兵在野外遇到了一只落单的虫兽。”顾锐说得轻描淡写,“‘缩骨术’是在虫兽身上得到的灵感,慢慢琢磨出来的,没想到回星城以后正好能用得上。”
“边境?火星?”
“嗯。”
地球资源逐渐枯竭后,人类就开始朝着外星踏出了脚步。火星前哨站之外的无人区里有虫兽出没,边境一般指的就是那里的交界线附近,条件很是艰苦。江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说顾锐居然是在边境长大的。
在那种地方生孩子养大,顾锐的母亲应该过得不容易,听说她死得也很早,江叙有些唏嘘。
不知道她带着军部背景还是……只是个平民,前者的日子可能好过些。
走神间,顾锐已经换了身更合身的衣服,又成了一个低眉顺目的Beta:“好了,嫂子这下可以回答我了吧?”
江叙回过神:“我没什么事,只是抑制剂应激反应而已。”
给Omega下药,自然要给自己用抑制剂,否则会被牵连,顾锐能理解,但问题是——
他皱了皱眉:“不是过敏?”
抑制剂研发多少代了,不该出现这种问题。
江叙笑起来:“你好像很关心我?”
“当然了。”顾锐回神,“我不是说过了,我很喜欢嫂子,自然不希望你出事。”
“哦。”江叙心中忽然涌起报复的快感,“只用抑制剂当然不会变成这样,只是我身体不好,加上前些日子吃了紧急避孕药,体内Omega激素紊乱,才会对抑制剂起应激反应。”
眼前这个顾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不过没关系,江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了一种鲜血淋漓的痛快。
但他很快发现,顾锐脸色白了白,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就仿佛……他知道发生过什么一样。
所以顾锐也是重生的吗?
江叙有了疑问,便问了小p一句,可惜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系统没能给他答案。
“……这样,”顾锐过了好几秒才恢复正常,关切地问,“那怎么才能让嫂子好一点?”
“你别烦我就行了。”江叙最后打量了他几眼,偏过头,“该回去了。”
回门只是个礼节,走个过场就好。江右嵘和江川对顾见礼没来却让他弟弟陪同这事有些不满,但当着客人的面没说什么,留两人吃了顿饭。
顾锐非常体贴地帮江叙拉开椅子、递上刀叉,周到地仿佛他才是江家的佣人,看得江右嵘和江川都觉得很肉麻。
等从自己家出来,江叙才冲他发作:“你干什么?”
“照顾嫂子罢了,很奇怪吗?”顾锐冲他微笑,“如果不做这些,我还没发现小川弟弟似乎对我有恶意呢。”
“他从小黏我,别说你了,他对顾见礼态度更差。”
江叙没太在意,顾锐却转了转眼珠子,表情微妙地“哦”了一声。
两人驱车回到顾家。
顾见礼刚起来,见到江叙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对劲,但他很快就做出温柔的样子,询问江叙回门的细节。之后的两天内,顾见礼再没提过这件事,风平浪静到江叙以为这事过去了。
没想到那天下午他路过书房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别以为自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个声音,这个语调,激起了江叙掩藏在骨子里的战栗。他脚步一顿,从门缝里看过去,看见顾见礼掐着顾锐的脖子,把人提到半空。
顾锐嘴唇都有些青紫色了,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肉和衣服裂口处的纤维模糊成一片,看着就疼。
江叙:“……”
他明确记得,顾见礼虽然把顾锐当成狗使唤,但肯定没打过他。顾见礼这个人折磨人的口味很明确,他喜欢纤弱白皙的Omega,觉得把这样的身体弄出伤来比较漂亮。
顾锐这回可以说是自找麻烦。
他咬了下唇,思索要不要想个办法转移顾见礼的注意力,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夫人,你站在书房门口做什么?先生说过书房不让任何人靠近的。”
叫住他的Omega佣人刚从楼下上来,江叙的影子还没看全呢就先出声提醒书房里的人,护主倒是心切。顾见礼明显听见了动静,朝门口走过来;江叙心念电转之下,仰起了脖颈。
于是顾见礼一出来,就看见江叙颐指气使地对着佣人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站在这里了?去阳台就这一条路,还不许我路过?”
他态度高傲,像一只准备开屏的孔雀。
但越是这样,顾见礼反而越相信他的话。
那佣人看到顾见礼有点慌乱:“可你明明就站着——”
“‘明明’什么?你倒是看着我说话。”江叙拧起眉,“前几天我就想说你了,你跟我说话就说话,总往见礼哥哥脸上瞟什么?他是我丈夫,是你的主家,你一个做佣人的,这点分寸都不知道?”
顾见礼笑了一声。
“好了,你先走。”他把那欲言又止的佣人打发走,冲江叙温柔一笑,“不过一个佣人,你跟她吃什么飞醋?我知道,我这几天有点忙,冷落你了。这周末我有空,我们去把证领了?”
江叙可没打算跟他领证。
不过他还是作出了欣喜的表情:“好啊!——啊不对,周末我有事。那个,见礼哥哥……”他咬了下唇,像是很为难,“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什么要求是我没答应的?”顾见礼说,“说吧。”
“我刚拿到课表,这学期周末是有课的,可能来不及……”江叙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见礼哥哥,我没想到……”
那天他装哭跟顾见礼要求分房睡时,顺便提了句自己要回去上学的打算。尽管顾见礼很不情愿,但那时还是婚前,他勉勉强强答应了下来。
现在他们结了婚,顾见礼的顾忌少了些,当时便皱起眉:“我又不需要你出门工作养家,何必学得那么辛苦?你要是实在喜欢上学,我给你换个轻松点的专业?”
“我没打算学太好,就是随便听听,多了解一点,以后也好帮你的忙啊。”江叙往书房方向探头探脑,转移顾见礼的注意力,“你看你,每天都有那么多工作,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你学习。”顾见礼挪了一个身位,挡住江叙的视线,“出门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江叙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因为对着那张脸实在亲不下去,他低头往顾见礼怀里蹭了蹭。
最近江叙仍然穿着男装,装饰却变得繁复起来,向顾见礼的喜好逐渐靠拢,这给了顾见礼一种“尽管比预计的要慢,但事情仍然没变”的感觉,没太防备江叙。
江叙欢天喜地地走了。
他了解顾见礼,一旦事情被打断,这场折磨便会暂时告一段落,顾锐大概能松口气。
果然当天夜里,顾锐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冲江叙笑道:“多谢嫂子今天救我。”
“你为了救我才会被他逮住,我救你算扯平。”江叙冷淡地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难道嫂子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顾锐还是笑,“那可不行,我的良心不答应。”
江叙奇道:“你有良心?”
老话说,“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颜色”。顾锐目光落在他被落地灯勾勒出来的面部轮廓上,喉结滚动,坦然承认道:“好吧,我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有说。顾锐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今天很不高兴,不过现在好多了。”
江叙:“?”
“嫂子,我去查了,你的这种应激症状用伴侣的信息素就可以缓解。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我提?”
江叙一愣。
顾锐看着他说:“你身上的标记是我留下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为什么你宁可自己痛着,也要跟我保持界线?”
他又一次没喊“嫂子”。
江叙突然发现,虽说他不喜欢“嫂子”这个称呼,但原来顾锐不这样喊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更大。
房间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江叙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香薰是谁换的?”
他什么形容词都没加,顾锐却听懂了。他抿了下唇,说:“我让老邓换的。”
“为什么?”
“因为觉得嫂子会喜欢?”顾锐笑了笑,想把话题拉回来,“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诉求是什么?”江叙看着他说,“偷摸进我房间标记我,换了香薰,加了礼服,怕我遇到危险跟着我出门……做这么多,你的诉求是什么?”
“不是早说了吗,”顾锐语气莫名,“因为我喜欢嫂子啊。”
“因为我不信啊。”江叙模仿着他的语气,轻轻笑起来,“所以才不愿意向你求助,你不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7章
两人不欢而散。
但疑点那么多,江叙又不是傻子,他觉得顾锐重生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基于这个假设,那么顾锐让管家换掉香薰的举动,就很耐人寻味了。
江叙仔细想了想,顾锐虽然讨人厌,但在对付顾见礼这件事上,他们可以算是盟友。
想到这点,是因为一日江叙下了课,被顾见礼安排的司机从学校接回时,遇见了刚刚从书房出来的顾锐。
江叙第一个反应,是回头看了眼司机有没有跟着他。
没有,走廊上没有人。
顾见礼经常在家办公,有那么几处,是不让除了个别负责打扫的心腹佣人外的任何人靠近的。书房就是其中之一。
江叙仿佛撞见了“犯罪现场”。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顾锐先笑了起来:“真巧。嫂子下课了?”
江叙点头:“嗯。你到书房做什么?”
“没什么。”
江叙打量着他,忽然向他走过去,单手摸向他腹部。顾锐往后一躲,笑容里多了几分暧昧:“嫂子想摸,找个不怕被人撞见的时间,我脱光了让你摸可好?”
江叙让父亲帮他插班进了联盟科学与艺术大学的半导体大专业,而顾锐念的艺术史也是这所学校的,说起来,两人现在还能算是校友,偶尔还会在顾家司机的监视下一起去学校。
虽然他俩都不被允许住校,不过学校宿舍里仍然有他们的床位,偶尔需要上一整天课的时候,可以去宿舍午休。
在学校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确实比在顾家方便得多,可江叙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他冷淡地瞥了顾锐一眼,躲开他推搡的手,径自摸向对方腹部。顾锐无奈地牵了下唇角,只好任由江叙从他衣服里摸出来几张纸。
江叙扫了一眼:“就这些?”
“还有张存储磁片。”顾锐拍了拍口袋,“来不及找更多了,顾见礼快回来了。”
他说完这话,眼睛就盯着江叙瞧,像是在等他的反应。江叙没看他,帮他把那几张纸塞回到衣服里,顺手扣上了那几颗扣子。
顾锐笑起来:“嫂子真是体贴。”
“不及你。”江叙讽刺道。
这些日子顾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将那天去江家时表现出来的体贴周到发挥到了每一处,神奇的是,顾见礼居然也没反对让顾锐给江叙端茶倒水、挪椅递筷。
可能只要把顾锐当成狗来使唤,无论是谁顾见礼都会欢迎吧。
顾锐只把他的话当成夸奖听,仍是笑眯眯的。
那次之后没过太久,家里就来了警察,表示有人实名举报顾见礼非法侵占联盟财产,导致安图斯城19名儿童死亡,要求他配合调查。
当时正是饭点,江叙一脸惊讶外加恐慌地放下了刀叉,眼中缓缓盈起了一层水雾,哭喊着不希望顾见礼被带走;顾锐则一脸沉默地低下了头。
等警察把人带走,两人才避开佣人们探究的视线,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嫂子真是好演技。”顾锐称赞道。
“你也不错。”江叙说。
顾见礼的发家史十分血腥,不知害过多少人的命。他是所谓的“商界传奇”,因为他愣是把他Alpha父亲当年败光的家产又白手起家地挣了回来,带领顾家重回上层圈子。其发家时间短、速度快,人又年轻,可以说是商界一匹亮眼的黑马。
可有句话怎么说的?
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勾当,早已写在了《刑法》之上。
他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这么多年没翻车,是因为后续处理得很干净。好在此人颇为自恋,做过的所有事,好的坏的,都自行留了档,这也是江叙非要嫁进顾家找证据的原因。
安图斯城是联盟22个超贫困城市中的一员,对于超贫困城市,联盟有一系列的扶持政策,包括免费向居民提供基础款光脑,免费进入公立学校学习等等。
所谓的“光脑”,是指人由大脑发出指令后机器帮助完成的这么一套系统,“所思即所得”,包括身体植入芯片、内置程序以及家用智能设备等等,是现代人离不开的日常生活用品。有一年,顾氏参与了安图斯城的扶贫光脑供给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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