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扫过面前二十几个刀剑在握的拦路之人,最后落在当前一个身披大氅之人身上,汉子抱拳,朗声说道:“不知各位好汉拦路是为哪般?在下护卫公子回家,身上并无多余钱财,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放我等过去。”
“好说。”身披大氅之人面貌皆隐藏在毛领里,看不清长相,低沉的声音冷冷淡淡,“让你家公子出来,把车帘子打开让我检查检查,若无不妥自然让你们过去。”
面对蛮横无理的要求,汉子眉头紧皱,不悦的道:“马车上除了我家公子并无别人,也没有你们所寻之物……”
不等汉子说完,对面一人大声呵斥:“让你们接受检查就接受检查,哪有那么多废话!惹恼了我家大人,让你们横尸荒野!”
汉子眉头一挑,目中锐芒一闪而过,刚欲张嘴,身后马车里传出清越的嗓音:“德远,让他们检查吧。”
嗓音如泉,在寒风中流淌,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让人怦然心动。身披大氅之人露在外面的双眸微微眯起,盯牢掀开的车帘。
自马车里出来的人从上到下一身白,如初雪般纯净,腰间一把细剑悬挂,有种逼人的贵气散发。面貌也是隐藏在翻毛领中,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如点漆的双目。飞扬的眉毛蕴着一丝情挑,含着些许忧郁,仅仅是露在外面的这一点点容貌就让人无法移开双目。
“主子。”德远跳下马车,伸手扶谷梦羽下车,目中的焦虑越发的深沉。
谷梦羽轻轻摇头,而后与德远退至一旁,冷冷的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人群。
身披大氅之人手一挥,几个手下走了过来,一人用手里的大刀挑开车帘,里面除了一个小火炉外只有两个包裹,一目了然。
“你。”身披大氅之人用马鞭指了指谷梦羽,阴冷的说道,“把衣领翻下去,让我看看你的面貌。”
马车边的几人立刻围了上来,刀剑光芒森冷,似乎在等待着饱饮鲜血。
“这位大人,在下公子身子骨娇嫩,不耐严寒,而今已是勉强立于寒风中,若是口鼻受凉,只怕寒风侵体,还请见谅。”德远不动声色的把谷梦羽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训练有素的这些人,心中思量知是来者不善了。
谷梦羽眉头轻蹙,他倒不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容貌,只是前些日子的一场袭杀,让他心生警惕,而今再也不愿轻易示人。同时,他也感到不解,秦暮森的手怎么可能伸到皖嵫国来。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着不对,在楚明国逃亡的时候,虽然多次遇袭,但都是想捉住自己,从不对自己下狠手,就连受伤也不曾有过。而前次,对方明显是要杀死自己,招招狠辣,若非对方人手不足,而德远又武功高强,只怕两人已经做了他乡鬼魂。
“多说无益,若是不从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身披大氅之人冷然说道,好似这才是他的本来目的。
此人话音一落,围着的几个汉子挥舞着刀剑就扑了上来,劲气夹裹着寒风,使人寒意遍体,面颊生疼。
德远面色发寒,勐地伸手,以无以伦比的速度抓住了一人手腕,用力一握,只听“咔嚓”脆响,对手的大刀已经落入德远手中。抬手一刀划去,以雷霆万钧的力道顷刻间挡住了所有袭来的武器。直到此时,手腕断裂之人的惨嚎才发了出来,可见德远的速度有多快。
“呛啷”
谷梦羽拔出腰间细剑,挽出一朵剑花,如灵蛇一样直奔一人肋下,剑尖下血水溅出,宛如红花朵朵。
飘忽的脚步,鬼魅的剑影,如死神的召唤,让人防不胜防,那抹白影灵动异常,似雪花的舞蹈,曼妙优雅,却足以致命。
德远内劲浑厚,力大势沉,只几个回合,几个对手就如土鸡瓦狗般崩溃,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身披大氅之人眸色阴冷,他看得明白,白衣人纵然步伐奇特,剑招诡异,但内劲不足,不值得他关注,倒是那个下人可称为劲敌。
“哼!”此人一声冷哼,手拍马背,人如苍鹰飞起,大氅飞舞,犹如翅膀,手中的长枪迅疾如电,带着破空声点向德远的后背。
见头领已经上阵,剩下的人也一窝蜂冲了上去,不过他们的目标却是不同,都奔谷梦羽而去。很明显,他们都对自己的头领充满了信心。
谷梦羽略微担忧的扫了一眼战在一起的两人,嘴唇紧抿,手里的细剑更加的出没无常,招招要人性命。
这些劫道之人明显经过训练,虽然已经死了几人,也不曾引起他们的慌乱,依然有条不紊的进攻防御,显然是打算将谷梦羽不多的内劲消耗干净。
随着内劲不断减少,谷梦羽心中开始焦虑起来,手中细剑已经失了先前的凌厉,但诡异的剑招依然给人危险感觉,是以他们也不敢太过莽撞,小心谨慎的拖延着。
脚步右移,让开当面袭来的长剑,手里的剑尖点在一把大刀的中间,用巧力卸去了力道。谷梦羽的唿吸有些许的急促,这般长时间的战斗不是他所长,已经开始有些相形见绌。
“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轻微而又沉闷,后背右肩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使得手里的细剑几乎不稳,露出极大破绽,看着因没有及时防御而袭来的长剑,谷梦羽脸色苍白。
“嘭”
一声震天响声,肆虐的劲气将几个围着谷梦羽的人远远震开,血水如鲜花一般在空中散开。即将刺入腰际的剑尖也随着飞开,谷梦羽一阵后怕,正准备突围的时候就见德远已经冲到眼前,手腕一紧,就被拉着飞奔。
“追!”
一声怒吼在身后炸响,谷梦羽回头,就见那个身披大氅之人头发散乱,以枪杵地正欲站起,右腿上鲜红一片,透过深深的伤口依稀可见白骨。
谷梦羽深吸一口气,那人发动攻击时无匹的威势犹在眼前,他自问无法挡下那人几招,可不曾想转瞬就被德远伤成这样。德远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谷梦羽侧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德远,没有发现有什么伤势,心中微感安定。
山林虽然处于萧条状态,但树木众多,容易掩藏痕迹。两人一入林就显出了轻功精妙的好处来,如水滴入海,再也了无踪迹。
……
开阳城位于皖嵫国南方,距离皇城尚有月余的路程。
在开阳城里,贫民与富贵人家居住地分开极远,中间依次就是普通老百姓与殷实人家的住址。
在一个普通的小院里,三间石屋不甚高大,院子一角是厨房,外面种有蔬菜,另一边则是猪圈,显然是一户普通人家。
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正在喂猪,她心不在焉的敲敲木瓢,眼角余光不时地飘向关着房门的正屋。
“吱呀”
院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精壮的汉子,肥胖妇女浑身肥肉一颤,立刻低头装着专心喂猪。
进门的德远冷冷的扫了妇女一眼,关上院门,走向紧闭的房门前,里面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主子。”德远低声唤了一声,坚毅的面容透着丝丝疲惫之色。
“进来吧。”
德远推开门,屋里坐着两人,除了谷梦羽还有一个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这人实在是瘦,如同皮包骨头,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而且这人长得贼眉鼠眼,一撮老鼠尾似的胡须在下巴上挂着,看起来很是猥琐。
第20章 血染繁华(020)
中年人见的德远进屋,赶紧起身,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出去吧。”谷梦羽淡声吩咐,绝色脸庞因为那丝无所不在的忧郁倍添让人心疼的美丽。
“是。”中年人鞠躬,退至门口,这才转身离开,出门后不忘掩上房门。
“准备好了么?”抬眼,谷梦羽看向德远。
德远点点头,低声说道:“属下探查过,没有什么可疑之人,马车也准备好了,明日只需购置几件御寒的衣裳就可上路……”
德远顿了顿,担忧之色浮上眼眸:“主子,您的伤势还不曾好,不妨再将养些时日。”
虽然那场险恶的争斗已经过了十来日,但伤口太深,几乎前后贯通,以至于谷梦羽的右手至今都还无力,纵然表面愈合,可内里却不是那么容易好,也难怪德远担忧。
“伤势无妨。”谷梦羽淡淡的说道,“这些人来路不明,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再度发现我们,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城的好。”
“在这里也住了三日,这两个百姓也是被吓着了,等明日走的时候留点银子给他们,也算是补偿。”视线落在无力搁在腿上的右手,谷梦羽抿抿唇,目内划过一丝决然。
纵使不能再弹琴,纵使不能再拿剑,他也绝不愿意因为一只手而耽搁路程,他要尽早赶到皖嵫皇宫,要尽早见到孔凌群,仇恨已经将他的血液燃烧,每多等一日,就多一份煎熬。
“是。”知道无法改变主子的决定,德远心中叹息,只能照办。
……
厨房里,肥胖妇人一边炒菜一边两眼冒火的瞪着往灶膛里添菜的中年人,低声咒骂:“看看看,眼睛看瞎你!”
中年人嘿嘿一笑,无比猥琐的说道:“你这醋吃得好没道理,人家是公子又不是女子,再说了,他那样貌确实长得跟画儿似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人,不看白不看呗。”
一听这话,妇女肥胖的脸庞扭曲的变形,扬手一锅铲就往中年人头上砸去:“老娘这里担惊受怕的,你居然还敢起色心,狗改不了吃屎!信不信老娘挖了你的眼睛。”
中年人头一歪,躲过锅铲,嬉笑道:“公子寻我过去不过是问了些问题你就这般吃醋,这又不是我想看的,我又不敢不去啊。娘子消气,娘子消气。”
“哼!”妇女凶狠的瞪了一眼中年人,又去炒菜,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楚。
灶膛里的火光把中年人映得通红,眼中跳动两簇火苗,带着痴迷他喃喃自语:“真美啊……真美……”
妇女本就是个悍妇,又是远近闻名的醋坛子,此刻听见自己男人的呢喃,攥着锅铲的手指泛白,胸脯剧烈起′伏,扭曲的脸庞倍显狰狞,滔天的醋意中,目光越发的凶狠。
……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谷梦羽的沉思,他微微蹙眉,寻思着德远不是刚出门吗,怎的回来这么快?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公子,您的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屋外,妇女略显尖利的声音接着传来。
“进来。”眉头展开,如画的双眸波光粼粼,看向门口。
如往常一样,妇女把药碗放在桌上,偷偷看了谷梦羽一眼,紧接着低头退了出去。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妇女并没有打理她的菜园子与喂猪,而是来到后墙处对着狗洞趴下身子,肥胖的身躯把洞口塞得满满的,衣服也撕破了几处,愣是让她艰难的钻了出去,随后飞快的跑远。
看着褐色汤药,谷梦羽就觉着嘴里泛苦,但还是端起一口喝干,眉梢微微一扬,今儿的药倒是没有往常那么难喝。
前些日途经村镇皆不敢入内,可是只凭两条腿自然是赶不上马匹的速度,这才偷偷摸摸进城,寻了这户人家一番吓唬才住下。而德远不仅探听消息,还需购置马车,更是开了几幅中药。这三日,一天两顿,是把谷梦羽喝的满嘴苦味。
喝完药的谷梦羽却是不知,他的嘴唇正逐渐变红,从淡红到粉′红再到艳红,恰如一点朱唇,美艳而又妖冶,一缕淡香在屋内若有若无的飘散,而来源正是他的身上。
一个时辰不到,德远驱赶着马车来到街口,停好后自马车里取出包裹往巷子里走去。
打开门锁推开门,没有看见妇女与她的男人,想必在厨房里忙着。把门拴好,德远来到谷梦羽的屋前,唤了一声后推开虚掩的房门。
在德远踏进屋内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幽香侵入鼻端,如莲似梅,非常好闻,德远没有过多注意,抬头看向谷梦羽,当目光触及主子艳红的唇时,不由愣了愣。
视线在德远手中包裹转了一圈,谷梦羽轻声问道:“东西都置办好了?”
“是的……”德远回过神,不解的问道,“主子,您的唇……”
话还没有说完,德远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勐的一变,用力嗅了嗅满屋的清香,而后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手里的包裹也落在地上。
见到德远的失态,谷梦羽满目的疑惑,还不待他说话,德远就大步冲了过来,不顾主仆有别,执起他的左手,一根银针就扎入了中指内。
一滴血被挤出,德远用手指接住放入嘴里,目光随即变化,愤怒、悲伤、痛苦。
“呸。”吐出嘴里搀和了唾液的血滴,德远缓缓跪下,双目含泪,悲伤中几次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谷梦羽心中有了不祥预感,他把破了的中指放进嘴里,狠狠地一吸,一股甜味充斥了口腔,没有丝毫血腥味。
这是他的血么?真是与众不同啊……
自嘲在眸里闪而过,谷梦羽无力地垂下手臂,清亮的目光倒映出德远被痛苦扭曲的脸,轻淡的说道:“说吧。”
“主子……主子……”德远牙齿咬得作响,双拳撞得死紧死紧,颤抖的嗓音显示了他的愤怒与哀伤,“彩虹昙……这是彩虹昙……毒……药……”
“彩虹昙啊……”谷梦羽轻柔一笑,眼中悲哀如潮,“多好听的名字……”
多好听的名字啊,彩虹昙,其作用却是那么的恶毒。
“不清楚彩虹昙的入药先后,就无法炼制解药,若是一味药放错顺序,那解药就变成催命剧毒。”德远深吸一口气,稳定跌宕的情绪,“彩虹昙服食之时香甜,服食后清香透体。共分三期,每一期唇色都会变化,由红为紫再转黑。最多可熬……四个月……”
谷梦羽垂下头,静静的,不动也不说话,身影孤寂,沉寂的让人心碎。
德远抬头,主子艳红的唇刺痛了他的眼,满腔的悲愤化为仇恨,他勐地起身冲向外面,却没有看见本应存在的两个主人。纵身跃上围墙,德远化为一缕轻烟急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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