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辞月的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本是多说一句话都吝啬,可无意间瞥到身侧小骗子愤愤咬牙的小动作,轻垂眼睫:“兄长,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场无论是宋青望或是宴落帆都懵了一瞬。
殷辞月就这么“敬畏”他兄长,连这样无缘无故的迁怒都能接受?
紧接着殷施琅已经蹬鼻子上脸,一副标准小人得志的做派,“你没这个意思?我看你心里是开心的紧。最近掌门给了你多少好东西,拿出来给兄长看看。”
要说临谷峪之前殷施琅并不会这样嚣张,可他自从成为外门弟子后,每日都觉得被人瞧不起受冷眼,早已心理失衡,好不容易能踩在作为掌门首徒的弟弟头上找回尊严,就不受控了些。
眼瞅殷辞月还真准备拿出来,先抓狂的人是宴落帆,“少浪费时间,知道这里多少虫子吗?我快发疯了,不想猎兽就尽早退出!”
最后这句,他是盯着殷施琅说的,非常具有针对性。
宋青望也从震惊中回神,顺着话说:“我们得抓紧了。”
一行人开始继续寻找玄阶灵兽,而殷辞月看着小骗子脑后摇晃的珠花,嘴角轻扬:至少并不是不在意。
出风头机会被打断的殷施琅则是眼神阴鸷可怖,紧攥手中祸石。
只是个在入门遴选时只知道闪躲的蠢货,就因为一张脸就能被尊者收入亲传,这未免过分不公。
刚好这祸石不能放身上太长时间,倒不如送给这小郡主,若是不慎让凶兽刮花小脸……现在便能想象到那抓狂发疯的样子,失去的滋味一定不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温润柔软
宴落帆完全没想到会因简单两句话惹上麻烦, 他正驱赶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飞虫,以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不过追究起来不算意外,毕竟于殷施琅而言, 刚才殷辞月态度不错算不上敌人, 这一时脑热将怨愤推到对他不满的宴落帆身上也在情理之中。
开神志的凶兽一般会在后山深处, 他们这些人仅在最外层游荡面临危险的可能极低,最倒霉也是遇到空有一身蛮力的低智灵兽横冲直撞。
一般十五猎兽, 弟子们都会选择猎杀玄阶镪熊,它住在避光的洞穴,有极大攻击性, 不过迫于体型巨大在密林中容易被好几人一起风筝死。
宋青望敲定, 事先给几人分发御风符,到宴落帆时还多给了一张,看着好兄弟说道:“都要参加, 不然齐长老那里也没法交代,我多给她张跑得更快,不会出问题。”
殷辞月冷淡道:“不必同我解释。”
对,就该是这个态度, 宴落帆满意轻笑:“没事,我自己还有几张。”
宋青望不屑咂舌, 想着搞什么装模做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施琅站到了他的身侧, 觍着脸伸手:“多给我几张, 你作为师兄本就应该保证我们不受伤。”
宋青望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 要别人东西如此理所应当,本来御风符这些东西都应该是新入门弟子自行准备, “这位师弟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我虽为你们的带队师兄, 却只有带你们找灵兽的职责,至于想找死的——”
他拉长尾音,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实在无能为力。”
宴落帆用手中的御风符遮住嘴,为防止别人看见他在偷笑,还转过了身。
然而在他与殷施琅擦肩而过时,未曾发觉自己衣袖中多了一块轻若鸿毛的祸石。
宋青望将猎兽时尤其需要注意的点细讲,“应该都知道镪熊体型巨大因此行动不便,尽可能朝着狭窄的缝隙钻确实有一定作用,但它的力气同样不容小觑,若只是在密林穿梭,很有可能反将自己逼入绝路。”
他端正态度,正色道:“我们一共五个人,朝着与镪熊相对的方向使用御风符,同时还要进行攻击,用术法或者远程灵器都行。”
“麻烦师兄了。”殷施琅态度突然两极反转,下一句便暴露本性,“可以将我安排在你和殷辞月中间吗?”
宋青望一点头,回答得利落干脆:“不能。”
殷施琅退了半步不再出声。
宋青望偏过头继续说道:“我和殷辞月在最两侧,方便随时支援你们,至于其他你们想在谁身边都行。”
宴落帆本以为这个时候殷施琅应该会跳出来第一个选,结果半天也没等到,默默举手,“我在殷辞月旁边好了。”
也就他话音刚落,殷施琅马上作出选择:“我在宋师兄旁边!”
于是顺理成章的,楚厉在队伍中间,不过他也不怵,担忧别人以为他靠不住甚至主动出言解释:“我们楚家在速度上也算个中翘楚,不会被追上。”
一切都水到渠成地顺利,可宴落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选择在殷辞月身侧是为防止殷施琅趁机使坏,可就从刚才那反应来判断,殷施琅都要将避之不及摆在脸上了。
难不成是已经被得手了?
任他疑虑万千,没证据,猎兽只能继续。
殷辞月见小骗子朝他看了不止一次,“怎么,害怕?”
宴落帆没否认,努力回想了一番小说中对祸石模样的形容‘通体黝黑布满空洞,只有小拇指指节的大小,轻如鸿毛’,他左看右看在殷辞月身上也没找到适合放的位置,蹙眉发问:“你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
殷辞月不解,可被这样盯着他不做点什么也不合适,将手中御风符递出。
宴落帆无可奈何地轻哼,“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留着!”
一边殷施琅看着这“郎情妾意、打情骂俏”的场面,无声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殷辞月纵容这小郡主的原因,还不是为那张脸?
死在一起更好。
宋青望晃悠半天,终于找到目标眼前一亮:“这便是镪熊脚印,本体应该就在壁崖附近,再仔细找找。”
宴落帆自认没见过世面,凑过去看修真界的熊爪印长什么样子,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发出灵魂质问:“我们真能猎杀这个爪子比我人还大的镪熊?”说出去能吹一辈子。
宋青望循着爪印的痕迹,拍掉掌心的泥土,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不是有殷辞月护着你?”
宴落帆赶走身边突然数量增加的飞虫,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声震耳发聩的熊吼将视线震得地动山摇,他差点没站稳倒在地上。
是殷辞月将他扶住,此刻盯着熊吼传来的方向,凝眉道:“这只镪熊不对劲,必须立刻离开。”
“走!”宋青望同意这判断。
这时殷施琅“好心”提议:“我们照原计划分开来跑吧。”
几人四散离去,宴落帆下意识抓紧身侧殷辞月的衣袖,“你和我一起。”
要让无自保之力的殷施琅提出分开,祸石绝对已经被转移。
被激怒后镪熊唯一目标便是怀有祸石的人,宴落帆储物袋中别的不多,保命逃跑用的符咒灵气成堆,可以保证不拖后腿。
殷辞月看着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好。”
只当成小骗子是受惊害怕。
两人将御风符拿出,符纸瞬间烧成灰烬,他们如离弦之箭穿梭于密林,可是身后镪熊的怒吼却愈发清晰,甚至随着距离拉长,有更多凶兽参与其中进行追赶。
在密林中曲线根本不可能甩掉镪熊,毕竟它是循着祸石的气味来的,这样还会更消耗御风符。
也顾不上之后该如何解释,宴落帆随手朝后丢着攻击系符咒,将自己的猜测半真半假讲出:“刚才殷施琅拿着什么黑色的东西,好像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塞在了你身上,殷辞月,你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多东西,那个似乎可以引来凶兽。”
对这番话没有丝毫质疑,殷辞月将神识放出,迅速检查。
他说道:“没有。”
宴落帆一怔:“没有,怎么可能?”
可镪熊正追着他们总不是假的,不是冲殷辞月来的,难不成是冲他来的?
只想着,“嘶!”
一条盘踞树梢的翼骨蛇突然发动攻击张着獠牙扑上来,宴落帆躲闪不及吃痛出声,他们还是缺少经验,只顾着提防身后的危险。
下一刻这翼骨蛇被斩成几段跌落在地,痛苦挣扎。
殷辞月手中的剑闪着寒光,明知翼骨蛇无毒却无法停止不安,他看向宴落帆被咬伤的手腕,没有发现变紫黑的预兆,外放的神识刚准备朝小骗子身上放——
“别!”
宴落帆做出比被凶兽追还要激烈的反应,一下松开抓紧的手,“不许把你的神识朝我身上放!”
要不然没找到祸石先发现了他胸口塞得两团布包,那才是真完蛋,现在都已经因快速奔跑有了掉落的趋势。
说完他慌忙按住胸口,立刻将神识散出,终于在衣袖里发现了那颗黑丸子一样的东西,正准备随手丢弃却被殷辞月拿过去,下一秒祸石在指尖消失。
宴落帆这才发现身侧人若绷紧的琴弦下一刻便会断裂,连那黑沉的眸色都仿佛要吞噬进什么,更别提其难看的脸色,他默默道歉:“我不知道这个会在我身上……”
殷辞月的回应是将他整个人圈住,安置到刚好能将人藏匿住的树杈上,声线浸着压制过的冰冷:“不是你的错。”
小骗子非要与他一起,是以为镪熊会冲着他来,就算害怕到指尖都在颤抖也从没提过分开。
是他的错,才让殷施琅的矛头对准了表示反感的小骗子。
“胸口不舒服?”
殷辞月注意到未婚妻的小动作,毕竟天色昏暗,他更未怀疑方才蛇的种类,紧蹙眉头,“等我。”
这方向是要去哪儿?宴落帆眼瞅着殷辞月将他放下后离开,连拦都没来得及,只望着背影听到一声嘱咐,“一会就好。”
“不是!”宴落帆默默屈起腿团成一团,只能将剩下的话说给自己听,“我们难道不是正在逃跑吗?”
又悄悄调整了下胸口的布包,刚将手从领口拿出,殷辞月刚好手中握着什么株草,一回来就再次将他拥住,低声安抚:“不要怕。”
果然言而有信,说一会儿便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宴落帆感知到其胸腔的震动,发觉将他圈住的臂弯愈来愈紧,咬咬牙提醒,“先松手,我不害怕。你把祸石扔到哪里去了,不能保证它在储物袋就不起作用的。”
殷辞月没追问这名字从何而来,言简意赅:“秘境。”
宴落帆一时语塞,尝试挣脱失败,无如奈何:“……所以为什么不开始就躲入秘境?”
这时已经能听到细碎的谈话声,依稀能辨认出是宋青望和殷施琅的在争执,可殷辞月却带他停在有一定距离的高树枝杈,冷眼相望,同时用被压低过的音量向小未婚妻解释:“现如今的筑基期只能让物件于秘境自由转换,人会被灵压碾碎。”
宴落帆瞧见宋青望已经甩袖离开,隐约听见因愤怒音量放大的言语。
“听声音镪熊分明就冲着那两个人去了,我们得马上去帮他们,谁有空和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宴落帆由衷赞叹:“青望师兄这人真不错。”
果然是跟殷辞月时间最久的好兄弟,他偏过头准备看看殷辞月此刻的表情,却刚好四目相对,莫名从那眼神中看出烦闷。
宴落帆:我说错什么话了?
在小骗子嘴里谁都能被夸一句好人,殷辞月扭过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将在秘境中的祸石取出。
“还拿出来干什么?”
“物归原主。”
话音刚落,殷辞月指尖的祸石以肉眼无法窥见的速度朝正骂骂咧咧的殷施琅射去,没入胸膛,紧接着是痛彻心扉的惨叫。
“啊——!!”
惊鸟四起。
宴落帆对这发展说不出话,张张嘴欲言又止:“他……”
殷辞月凤眸森寒:“这颗祸石位置不致死。”
然而宴落帆要说的不是这个,他以为事情解决应像小说中殷辞月醒来后那样,几人先是当面对峙,然后好一通扯皮,最后将殷施琅定罪并告知齐长老,让门规进行处理。
这不才是一般正派主角该有的行动方式吗?
殷辞月还记得半个时辰前对殷施琅的态度吗?这反转未免过分明显。
还没来得及往下深想,被抓住的手腕让他回神。
伴着殷施琅不明所以的鬼哭狼嚎,殷辞月正扶着他的手腕上药,动作轻柔,仿佛箍住的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宴落帆并不适应这轻柔的对待,比起这个倒不如继续紧抓着,心理至少不会如此诡异,他试图将手抽回,“我吃颗丹药就好。”
殷辞月冷然抬眼,“天南愈?”
确实宴落帆是计划这样做,毕竟天南愈是见效最快的丹药,他无言以对:“……不行?”
“我不追问你长期服用天南愈的缘由,”殷辞月并没有使用找到的株草,而是拿出褐色药粉,运用灵力按揉,“但天南愈会损伤根骨这种事,你应是知情。”
是的,宴落帆一清二楚,从他开始服用天南愈那日起便了解。
服用一两颗会使修士的状态更佳,连同体内灵根的杂质都一并去除,可超过一定的量天南愈便会不断将已经淬炼好的根骨回退,一般不会有修士这样做,毕竟光这一点便有可能断绝成神的希望。
可他作为这个修□□的外来者,对成神这种事从不抱任何希望和兴趣。
宴落帆组织着语言,“我的根骨和悟性本来就一般,没必要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事。”
话虽这样说,却也没有再提服用丹药的事,任由殷辞月将他手腕缠得里三层外三层。
现在他另有需要担忧的,那便是殷辞月为什么没使用取回来的株草,难不成是看见他伸手进领口调整布包的动作了?
与此同时,殷施琅嚎叫音量逐渐降低,看来已经适应现下的疼痛服用过丹药,但祸石应该还没从体内取出,这种只敢在背后使手段的鼠辈小人并没有将自己开膛破肚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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