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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中有正当壮年的男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头，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的人精，但至少表面上对她们母子都十分敬畏，都无声的退出去了。
张继科走到柳夫人书桌的对面，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这次要不是我叫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夫人整理了一下披肩，目光没有看向张继科。
“我会经常回来看您。”张继科说，拿起桌子一边的茶壶，给母亲倒满。
夫人这才看了看张继科，眯起眼笑了，说：“恐怕不是吧，你这次回来，不是找我来兴师问罪的吗？你刚才给我打电话，那声音虽然克制住了，可那语气还是不像是孝顺儿子该有的。”
张继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茶杯放到原处，抬起眼睛，看着夫人：“昨天夜里，去王皓那里的人，是您派去的吧？”
夫人还在笑，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岔开了话题：“一直有人跟我说，说你现在和王皓住在一起，我还以为别人诓我，今天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张继科看着她：“王皓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您别费心了，派去什么人都不管用，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您报告过，就是担心现在的一些小鬼难缠，这些日子我基本一直跟他一起，寸步不离。别人动不了什么手脚。”
夫人的眼中闪过一瞬阴影，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在儿子的心目中，竟然成了“别人”。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忽然，拿起桌上的电话，说了一句：“带进来吧！”
门打开，几个青年男子被推了进来，手被反绑着，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
张继科愣了一下，这些正是昨夜在王皓家附近鬼鬼祟祟，意图袭击的家伙。
“这些人不是我派过去的，这些是老爷子的人，王皓重伤了柳老三，必须也是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些是老爷子去欧洲前安插好的人，我也是才知道。”夫人说，端起茶喝了一口。
张继科听母亲这么说，有些赧然，知道自己恐怕是误会了夫人，说：“谢谢��”
他还想说些什么，夫人却抬手阻止了他：“不必谢我，我教训他们，是他们居然伤着了你，和王皓无关。”
张继科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还不是很灵活。
昨天夜里，小狗忽然焦躁不安的狂叫不停，当时张继科和王皓才忙完休息，张继科套了件衣服就先开门查看，果然有人想潜入不轨，几个照面之后，那几个人像是认出了张继科，匆匆全部离开了，王皓急忙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风平浪静。
只有张继科右手手腕被闷棍敲到了一下。
张继科垂下了眼睛，说：“无论怎么样，还是谢谢您。”
夫人观察着自己的儿子，许久，说：“继科，你要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不要再被骗了。”
那几个年轻男子又被带了出去。
夫人说：“的确，你小时候，我和你父亲对你关心不够，你才不愿亲近我们，可是你受伤的时候，你父亲为了让那些人不找你算账，为了让你得到治疗，跟人做交易，只要保住了你，自己进班房去吃苦。你以为你现在恢复的这么好，全是那个张怡宁的功劳？你一步一步踩得全是你爸的血。”
“我知道。”张继科低低的说。
“我那时候为了救你跟柳老三杠上，后来被他在疗养院关了三年，你知道那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的吗？”夫人说，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夫人瞪着张继科，他一直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很久只有才有一声沉重的“对不起”传到她的耳朵。
“可是我们受的这些苦都没什么，”夫人说，声音里有了母亲的慈爱和悲伤，“我忘不了王皓对你开的那两枪，忘不了你跳下去的时候我看见的背影。”
夫人绕过书桌，走到张继科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不要相信王皓，他会杀你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妈妈是真正会为了你好的人。”
“可是��”很久以后，张继科说，“可是我想相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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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很多年以前，教官的遗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警校内人心惶惶，通知学员们不要随意走动，宿舍外的道路上，停了很多辆警车。
王皓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神色严峻的警察，发现遗体的实训楼早被列为隔离区，前一日教官盖着白布的遗体被移走的那一幕已经被很多学员看见。
忽然，身后的门一响。王皓转过头，大清早就神神秘秘的出去了的陈?回来了。
过世的教官对王皓和陈?都非常好，是他们尊敬的人。那时，陈?还有些少年气的脸上没有眼泪，却有着藏不住的悲愤。
“皓子，”他对王皓说，“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父母亲在这些日子，能不能拜托你照看着点儿？”
王皓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拧紧。
——在更早以前，父亲失踪前，也对王皓说过相似的话。
他说：“你在家照顾好妈妈，我要离开一阵子。”
然后很多年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王皓已经明白陈?话语背后的责任和危险。
“你再考虑考虑了，”王皓吃力地斟酌着说，“如果是很久的话，和伯父伯母再商量商量，不用暴露去向��”
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会发疯的。”
那时候的陈?年轻气盛，眼里有藏不住的锋芒。而那时候的王皓已经见过教官伤痕累累的遗体，已经有过一个杳无音讯的父亲。他比陈?早很多年学会了害怕。
“皓子，我开始害怕了。”陈?望着王皓，说，似乎有些羞赧，好像害怕会被王皓瞧不起。
“没关系，”王皓放下筷子，摸了摸他的袖口，说。“我都害怕很多年了。”
王皓的压力测试分数从来都不高，来卧底的第一年，吴老师就和刘国梁探讨过是不是应该撤回他。刘国梁认为他能挺得下去，因为他比其他人更早的适应了恐惧。
“等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你和琳哥就撤回吧。”王皓说。
“什么意思？”陈?手一翻抓住了他的手，瞪起了眼睛，“我虽然害怕了，但是我不是懦夫，我的大脑虽然一直在说会死会伤会玩完，但是这事儿，我的大脑它说的根本不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儿说的才算。”
王皓说：“这是命令，等庄家的毒品案结束了，你们就回去休整一段时间。我们这段时间的行动已经引起骚动了，必须得分散一段日子，不然会被敌人包抄了。”
陈?焦急想说什么，但是王皓没有给他机会。
“既然你和我都信任琳哥，我们马上去找琳哥，问清楚他的计划，他需要我们的配合，”说着，王皓先站起了身，“今天这顿你付钱哈？”
柳家大宅。
书房中，夫人和张继科都沉默着。张继科偶尔抬起眼，看见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伤心。
“我先走了。”张继科说，站起了身，向母亲告别。
“其实你不应该赶走昨天那些人，王皓差点把老三给杀了，这事在家规上可不是什么小事，让他们卸了王皓动手的那只胳膊，这事儿也算过去，上上下下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你把人给护着，对你自己不好，对王皓也不是什么好事。”夫人说，张继科不懂其中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她懂。即使不成器，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张继科说，“我知道怎么做最省事。”他顿了顿又说：“但我舍不得。”
张继科走了，夫人疲惫的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有一个属下敲敲门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夫人，抓的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她其实是有些恼火的，但是勉强克制住了，“老爷子下的简单的任务都做的这么乱七八糟，完成不了。让他们好好回去动动脑筋想想该怎么做！”
属下被她的命令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大张旗鼓抓来的人，竟然又要不做任何处罚的放掉。
“按我说的做！”夫人厉声说。
属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弯了下腰，也退了出去。
——不要相信王皓。
——他会杀你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
张继科开着车，疾驰在路上。母亲说的没有错，会有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想要对王皓不利。这么危险的时候，他不该离开王皓的。
可是母亲的声音，也一直回响在耳边。似乎震得耳膜，都在兹兹作痛。
母亲说忘不了王皓开的那两枪。柳老三也曾经用这个来嘲讽自己。
真的能忘记那一刻万念俱灰的感觉吗？
张继科猛然停住了车。
不久前的夜里，那天王皓刚刚出院，可是两人依旧忍不住亲吻起来。
“医生说没关系。”衣衫都撕尽的时候，他忍不住对王皓说，为了让自己的胡闹看起来理直气壮。
王皓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这种事你还真问��”
然后快到高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兴奋得好像被火烧遍了全身的神经。
可是还是有不安，还是有痛苦。
“为什么��”恍然中，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
猛然间，他从极度的兴奋和恍惚中清醒了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低下头，看见了王皓的眼神。
王皓似乎也是在高潮中惊醒，看着张继科，似乎是想说什么，那眼神中无限的痛苦似乎一下攫住了张继科的心，连带他都是一阵难言的心绞痛。
鬼使神差的，张继科捂住了王皓的眼睛，似乎不想两人方才有了些许好转的关系，又被往事带入痛苦的深渊。
人间最悲哀的，或许不是万念俱灰，而是哪怕在化灰之后，依旧不甘、不死的心。
他更加用力的动了起来，隔着自己的手指，亲吻王皓的眼睛。
“我不说了，我相信你��我不会说了��”
“忘了吧��”
——我们都忘了吧。
他感觉到王皓的手环抱上了自己的背，手指甲仿佛深深的划到了自己背上的皮肤。
有轻微的刺痛��这反而让他更兴奋起来。
张继科坐在车中，抬起自己的右手，轻吻了自己手指，像是那天夜里一样，仿佛手下仍是不安的王皓的眼睛。
“我相信你��”他低低的说。
——不要让我失望。
他重新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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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都过来来对一下表，现在时间是8点差7分钟，不用调整自己手表的时间，手表指针都一样反而引得起怀疑，按照我的时间为准，分头进去，隔段时间给我个信号报平安，到凌晨2点，如果失去联络，而且一个都没出来，我就会带人冲进去救你们，”张怡宁说。“你们给我记着，小心谨慎行事，这次我还是没有申请搜查证，如果找不到证据，我又冲进去了的话，我就会被发配到西北跟孔指挥一起守油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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