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皓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霞光给张怡宁的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虽然看起来很凶，她其实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王皓伸出手，却不敢凑到她的口鼻前。
——如果真的没有呼吸了。要怎么办？
张继科也怔怔的呆立在他的身后。
——他们都以为她是无敌的。
马龙从另一边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切，径直冲过来，扶起了张怡宁，用手试了试她的脉搏，抬起头对王皓张继科喊：“你们快走，警察要到了。”
王皓仍看着张怡宁，说不出话来。
“她还活着，”马龙见状吼道，“你们快走。”
怔在那里的两个人好像还反应不过来，远处，好像已经有铺天盖地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皓哥，”马龙放缓了语速，语调却更严厉了起来，“皓哥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马上把继科带走！”
听到这句话，王皓如梦初醒，最后看了张怡宁一眼，回身抓住张继科的手，快步离开了现场。
见到他们两人走了以后，马龙脸上方才装出来的镇定和凶狠全部不见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张怡宁的身上，又伤心又焦急像是下一刻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老大，你挺住，我们能抓住他的。我们都听见了��他们跑不掉了��老大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家都来了��”
17.1
一般发生重大案件的第二天，最忙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警察，一种是记者。
南港市警察局里，每个穿着警服的人都是一脸黯淡和忧心忡忡，来来回回忙得脚不贴地。除了在门外焦头烂额的应付记者的警方发言人，其他人都在忙着讯问嫌疑人，或是收集罪证，或是整理情报。
因为张怡宁的事件，警方下了狠心，不仅当场逮捕了庄家的少爷和几个马仔，还将前一日所有跟庄少爷有过接触的人全部传唤到了警局，调查庄家贩毒的所有相关人。
一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青年男子被推进了警局内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老实在里面呆着。”推他进来的警察厉声说。
“啪”，门被反锁上了。
“我操！”青年男子跳起来，狠狠在门上踹了一下，“警察冤枉好人了啊！诬陷良民！滥杀无辜！我告你们去！”说着他又用力在门上跺了几脚。他看起来才成年不久，但是好像已经在黑道上混迹很久了，眉眼间的戾气中，不自觉透出一丝狡猾和世故。
外面并没有人理他，他吵闹一番后，无人当观众，他也有些泄气，慢吞吞的转过身，发现身后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刚才一直没有转身，也没有想到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下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腰撞在门把手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操，吓你大爷��”他骂人骂到一半，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是谁，硬生生把吐了一半的脏话咽了进去，堆起笑容，讨好道，“科哥，您也被条子给拘来了？”
张继科一直懒得看他，听到他的讨乖，也不置可否的只是哼了一声。
这小流氓难得有机会见到柳家的大人物，接下来的时间便围在张继科身边，不住得想卖好套近乎。
可惜张继科看起来心事重重，根本无暇关注他。
“不就是死了个女条子么？”青年男子抱怨道，“外面那些警察个个跟疯了似的，我不过昨天到夜总会推销了几颗‘丸子’——妈的还没卖出去——，今天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往这阎王殿带。”他见张继科对他还是不理不睬，有些不甘心，继续小心翼翼道，“科哥，您自然不用担心，夫人一定会很快保您出去的，能不能您出去以后也帮我说几句好话？我马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张继科被他吵得心烦，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青年男子得到张继科的回答，立刻眉飞色舞说：“多谢科哥，以后小弟就认您当大哥，跟着您混行不？”看着张继科眉头皱起，他察觉张继科的不悦，立刻想转移话题，自作聪明以为是在为被困在警局的事情让张继科烦躁，便同仇敌忾说，“妈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个死条子，闹得整个南港鸡犬不宁，那条子活着时候就是个祸害，天天不得安生，现在死了��呵呵��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原本一直坐在长椅上的张继科忽然站了起来，青年男子又是一愣，看着站到面前张继科的神情，居然感到了一阵骇然。张继科一拳把他击倒，他踉跄后跌了几步，重重的撞在了门上。
张继科红着眼睛说：“你口中的死条子，当年在医院的观景电梯里她捂住了我眼睛，然后把我连拖带背的给弄出去了。��她如果该死，那么如你如我这样的人渣呢？”
可能是刚才撞到门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门被打开，许昕冲了进来，看见张继科抓着男子的领口意欲再给他一拳，连忙从背后掀起张继科，抵着锁骨上方把他按到在地上，口中狠狠地警告道：“老实点。”
青年男子惶恐的坐起身，向后移动了几步。
许昕看看张继科，又看看被吓坏了的小流氓，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什么，拽起张继科，反扣住他的手，喝道：“走，先审你。”
许昕把张继科带到一处窄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面对着一扇玻璃窗。像是审讯室旁边的监听室。
许昕拍拍张继科的肩，说：“这里是哥们儿平常偷懒躲着睡觉的地方，你在这里休息会儿，你放心，到下午的时候，大概就要放你出去了，你妈已经在施加压力让我们放了你了。”
张继科靠着墙，慢慢的滑坐下来，低声问：“王皓呢？”
许昕犹豫了一下，说：“皓哥估计要满24个小时才会放了他，上面来人了，要找他谈话。”
张继科闭上眼睛，说：“我等他一起出去。”
许昕一愣，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还有别的问题嘛？我可要干活去了，一会过来放了你。”
张继科问：“她死了吗？”
许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说：“没有��她怎么可能死呢？老庄还没伏法，她如果死了，到地下，不得把阎王殿给拆了啊？”许昕又笑嘻嘻的说，“她不会死的，虽然还没脱离危险，但阎王爷也怕恶人。”
许昕走后很长时间，张继科一个人坐在黑屋的地上，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一会儿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好像在说：“他们都是骗你的。”
一会儿又好像看见了从前的张怡宁，那时候，他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张怡宁很愤怒地骂他：“猪脑子！”
还有王皓，在很远的地方，沉默的看着他。
——说点什么吧！求你了！
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靠近，只遥远的看着他。
直到“咚”一声响，张继科从半梦半醒之间被惊醒，听见隔壁的审讯室，有人进门的声音。
“这次的任务，完全不能算成功！抓到了庄家的尾巴，却折损了我们两员大将！我完全不认同倒刺计划。”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不太熟悉。
“有行动肯定会有牺牲，”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是刘国梁，他在跟另外一个人解释，“我们挖出了南港毒品的源头，这是一个很大的战果，马琳和张怡宁的努力没有白费。”
“但是代价太大！牺牲太大！”那男子又很生气的打断了刘国梁。
张继科不想偷听他们的对话，正想要不要离开监听室去找许昕，忽然听见了男子口中，说出了熟悉的名字。
“还有皓子，他父亲都生死未卜十几年了，你们干什么又把他送过去？他跟张继科那点破事还没完没了了？”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无论从张继科的角度，还是从皓子的角度，让他们俩又到了一起，是你们工作重大的失误！”
刘国梁低声说：“涛哥，他们俩分不开。小孩子的事，我们就不管了吧。”
被称为涛哥的男子更加生气，道：“怎么可能不管！让王皓马上撤回，他在柳家能起什么作用？差点把柳老三给杀了，他在那不就是一个活靶子吗？我来跟他说，他从小就跟着我！我说什么他都听！我让他回来，跟张继科划清界限，他一定听的。”
这时，许昕推门进来，一抬眼就看见监视窗另一侧的审讯室，刘国梁和王涛正在说话。
“我擦！”许昕大惊，瞬间就蹲下身，连滚带爬到了张继科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说：“快走，被发现了我就死定了。”
拽了张继科记下不见他有反应，许昕绕到张继科面前，看了看他的眼神，许昕也被吓到了，怔怔的问：“你怎么了？”
17.2
总体而言，即使是伪装成被拘留的样子，刘国梁还是给予了王皓优于他人的对待。他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黄昏。中间马龙还送了两次点心，叮嘱他困了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可是王皓睡不着。这里是孔令辉从前的办公室。墙上还有他们分析案情时贴便签留下的胶水印，密密麻麻的钉痕。闭上眼，仿佛就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气声，还好像能听见无数个繁忙的查案深夜里焦躁又寂寞的脚步声。
孔令辉被解职后，他的办公室被保留了下来。平常没人敢进来，桌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尘。王皓找了挂在窗台上的抹布给他擦了擦，玻璃板下，除了行事历上密密麻麻的地点代号，还有一些照片。照片上是警校的一些合影，每个人的脸都被孔令辉涂黑了，包括他自己。即便这样，王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都是谁。孔令辉的战友、弟子都被安插到南港卧底以后，他日日夜夜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能顺利归来。
他走的太急了，所有的东西都还保留着当时的模样。钢笔没有戴上笔帽，已经干涸很久。
隔壁是张怡宁的办公室，和孔令辉的一样，如今，也是空无一人。
入夜后，警局里还是灯火通明。
王皓站在孔令辉的桌前，看着他的行事历，行事历上的密文字母以前孔令辉曾经教过他，倒刺计划的点点滴滴慢慢在他眼前现出全景。
到了深夜，门打开了，刘国梁走了进来。
“梁哥。”王皓很多年没见过刘国梁本人了，看到他，一时间，挫败和焦虑全部涌上了心头。
刘国梁摸了摸他的脸，说：“坐吧。”自己走到孔令辉平常的位置坐下，让王皓坐到了他的对面。
“张怡宁她还好吗？”王皓小心翼翼的问。
刘国梁摇了摇头：“不太好，她爬到了三层的集装箱上拿到了老庄运毒品的证据，然后跟老庄手下的几个马仔打了起来��”
“是谁？”王皓猛然站起，眼里也冒出了火光，“谁干的？”
“坐下！”刘国梁喝道，看王皓听话的坐回原位，才继续说，“她打架什么时候输过？把几个马仔都打趴下以后，有人使阴的，操纵吊车，她没看见，就被吊车臂从集装箱上扫下去了。��那时候还没事，跳起来还追了老庄几步，然后就不行了��”
“她��会没事吗？”王皓问。
刘国梁默然良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还在抢救，最坏的可能是磕到了脑子��”
屋子里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在水中，沉重得只有风吹动窗棂的声音。
“对不起��”王皓说。
刘国梁一怔，看向了他。王皓却偏过脸，躲开了他的视线，继续说：“对不起，我没掩护好她��”
刘国梁想说些什么，但是王皓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给他打断的机会：“对不起我没能掩护好琳哥，没能掩护好小杀，没能掩护好张怡宁，还有继科��他们才会不断的陷入危险中��”
47/79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