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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穿越重生)——狐狸不归

时间:2022-04-10 07:14:18  作者:狐狸不归
  这人怎么这样!没有一点舍友情吗!
  陈意白的愤愤不平将起,忽然慢半拍地明白过来,那个“有人”,指的是谢长明的那个……那位殿下。他反倒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可能、大约、或许,就像是撞见了新婚道侣的隐秘生活,单身且高洁的自己,总有些不自在。
  但,陈意白就是陈意白,与一般人不同。如果是别人,此时已经识趣地告退,他却偷偷摸摸想要往屋子里瞧,窗户却被谢长明遮住了大半,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他窃窃地小声道:“怎么,你们不搬去那位在山顶上的大宅子住吗?”
  谢长明继续糊第二层。
  陈意白已然知道了缘由:“哦?哦!原来是为那位神鸟。”
  他看了一会,只觉得谢长明连糊个窗纱也很仔细慎重,做得规整漂亮,让人寻不出任何缺漏之处,又自顾自明白了很多,隐秘道:“谢兄,你同我都是凡间出身,都知道嫁娶的道理,所以住这间屋子也很应该。没有仆佣的人家,都是男人负责家中物件的修补、添置。”
  陈意白连连点头,调笑道:“谢兄看起来做得很称职。”
  没等谢长明说话,陈意白已经忙不迭跑了。
  谢长明摇了摇头,只听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谢长明。”
  他转过身,盛流玉还窝在床上,盖着张薄被,长发散乱,如闪着光泽的缎子般顺着床沿往下垂,而胖猫缩在枕头边,睡得怡然自得。
  而小鸟已经醒了。
  谢长明走过去,将他的长发捞起,搁在膝盖上,慢慢地梳理,温和地问:“最近这么贪睡?下午才睡了那么久。”
  想了想,又觉得小长明鸟虽然长大到这么大,可以拥抱、接吻、成亲,但那是按照人类的年纪算的。按照三千年的寿命来算,他也不过是一只幼崽,大约还在长身体,贪睡一些也无妨。
  盛流玉微微翻了个身,抬眼看谢长明,缓缓眨了眨眼:“好久之前做了个梦,刚刚好像又梦到了。”
  谢长明抬起手,常年握刀,略有些粗糙的指腹落在盛流玉的脸上,很轻地问:“是不好的梦吗?”
  盛流玉想了好一会,又摇了下头,脸白到近乎透明,像是不愿意回忆:“记不清了。”
  他平常都很盛气凌人,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而除了谢长明,也不会有人看到这样的盛流玉,便更加惹人怜爱珍惜了。
  就像第一世的时候,那小废物平常对谢长明作威作福,要这要那,在大街上被马吓着了,便瑟瑟发抖地缩在谢长明的头发里了。
  谢长明不会为难他,也不会刻意让他去想不好的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间屋子是有点小,要不要去你的院子住?”
  这一世才醒来的时候想了很多,想那小东西今夜会栖在哪棵树上,是不是无枝可依,食不果腹,可怜地等着自己找到它。找了很久,连根鸟毛都找不到的时候,饲主的脾气也会变坏,和笨鸟单方面生气。那时候想,找到了要先打一顿,喂不喜欢的果子,脚上得拴绳子,准备好的福地仙泉全都不作数,学不会变形术和法术,一天要骂它三顿。
  随着时日渐长,谢长明的脾气越发坏起来了,做了好几个鸟笼,到时候对笨鸟唯一的仁慈,是让它选个喜欢的笼子待。可真找到了,以往想的那些就全舍不得了。
  不会有人能对自己养的小东西,自己喜欢的人不好吧?
  至少谢长明不能。
  盛流玉听了这话,往前挪了挪,脑袋靠在谢长明的腿边,只是说:“那不是我的院子,我没在那住过多久。”
  连装饰布局都不清楚,他用幻术布置成在小重山时的样子,一眼也没看过,只记得满院子都是梧桐。
  谢长明的手停住了,静静地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里也没有很小,我一只鸟和你一个人,就很够住了。”
  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撕心裂肺地喵了起来,痛斥主人这种不把自己当猫的言行。
  “嗯,陈意白虽然讨厌,偶尔可以帮我喂猫。”
  “院子里树下有一盘棋,春天的时候,太阳不晒,也没有风,能和你一起下棋。”
  好的地方,说起来其实没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数不胜数。
  下午在窗户边睡觉的时候,有讨厌的蚊虫撞上来。用幻术欺骗这些蚊虫本来也不麻烦,但盛流玉却不想做。他从前用幻术都不考虑这些,只为了方便,现在却希望这间屋子里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然后,到了晚上,谢长明就会用青纺纱将窗户严密地封起来,或许偶尔还是会有漏网之虫,盛流玉也不是不能忍耐。
  于是,他评价道:“也可以了。”
  谢长明听明白他的意思,“也可以”算得上满意。
  但盛流玉没那么满意。
  大约是才做了个不好的梦,盛流玉的心情是没有道理的坏。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谢长明才救了他,理由是为了看长明鸟的族谱,意思是说,对盛流玉这只小长明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不会养他,也不会成为他的饲主。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盛流玉的理智让他离开这里,这不是他能够安睡的窝,却又很依恋有谢长明在的地方。每一次来,心情从好变坏,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念头。盛流玉不会要求谢长明为自己改动什么,他是全世界最高傲的一只神鸟。
  那时候不觉得委屈,不觉得不体面,因为没有委屈的道理,意识到不体面就不应该再来,所以装得很好,连自己都骗过去。像是不会把眼泪流给不值得的人看,因为只会惹人笑话。
  谢长明察觉到小长明鸟的沉默,将他抱起来点,和他对视着问:“又想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
  书没有读完,他们还要在这住好几年。
  盛流玉生下来便有十分的娇气、矜贵,三年前的夏天,为了不晒到太阳,能出资连夜换掉路旁的树,如今下榻这个小院子的某一个小房间,都是因为饲主住在这里,才愿意纡尊降贵。
  谢长明见盛流玉突然有了精神,仰着头看着自己:“这里虽然还可以,但还不那么可以。”
  谢长明:“哦?愿闻其详。”
  盛流玉指指点点,说很多地方不好,是以主人的姿态,作为一只鸟对搭好的窝不满意,要谢长明一一答应他的条件,并且全部满足。
  他那副理所当然不满,对谢长明有所要求的样子很可爱,谢长明没忍住,在小长明鸟指着墙壁的时候,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指尖。
  猝不及防被吻到指尖,就像被吻到翅膀上才生的那一根羽毛,听起来不算多过分,实则是身体上很敏感的一部分。
  小长明鸟缩回了手,揣进猫的肚皮绒毛里,歪头看着谢长明,很严肃地皱着眉,似乎是在质问这个人怎么这样,又在谢长明坦然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慢慢伸出手,递到他面前。
  又被亲了掌心。
  这个人!
  ……怎么能舔?
  下次再也不伸了。
  不知道是多少次将小长明鸟惹恼了后,在他不理会自己时,谢长明终于讲出正事:“石犀那边的事,我须得出门几趟。”
  盛流玉怔了怔:“怎么还要几趟?”
  谢长明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地方都不远,我去完一个,就回来一次。你在这等着我,好不好?”
  盛流玉大约是想说不好的。
  谢长明看着他,理了理他脸侧的长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要是小鸟就好了,小小的一只,关在笼子里,无论去哪,随手就能带出门。”
  谢长明是真的这么想的,从前也那么做过。
  谢小七是个废物点心,很不能干,它只是谢六养的一只灰扑扑的小鸟,没有别的身份,和饲主之间永远没有秘密。盛流玉却不同,他是神鸟,身份高贵,身世成谜,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很多会伤害到他的事。谢长明很想时时刻刻护着他,陪在他身边,又怕他会知道那些伤害他的秘密。
  盛流玉好像没当真,他仰着头,衣服微微敞开,脖子绷得很紧,有一段很漂亮的弧,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有青灰的筋脉,那么细瘦,那么脆弱。
  他用那种很无所谓,有点挑衅的语气问:“真的吗?到时候啄你。”
  谢长明移开目光,他掀开薄被,握住盛流玉的脚踝。手一圈便能握住,细成这样,上面松松地挂着他送的珠子,由谢长明的白骨、鲜血为护盾和燃料,保护着盛流玉的半截长发,这么一个污秽的隐秘法术,还要用翡翠宝石装点成能见人的样子,再送给盛流玉当礼物。
  但密宗法术便是如此,无论什么伤,都可以为这个人挡下,转移到白骨和鲜血的主人身上,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
  谢长明笑了笑,很认真道:“嗯,到时候就拴这只脚在笼子上。”
  他讨厌所有意料之外的事,如果不能完全掌控,不如直接放弃。
  但盛流玉是意外。谢长明不知道天道究竟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石犀看到了什么,在所谓的未来,小长明鸟会一直在他身边吗?
  不在也不行,所以确实有在认真考虑。
  盛流玉没忍住踹了他一下,没用力,但确实是恼了。
  谢长明便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他的呼吸轻而冷,落在盛流玉的身体上,好像是再亲密不过的距离。
  又被坏人捂住眼睛,睫毛在那人掌心扑棱,像一只受了惊的蛾。他的另一只手在小长明鸟身上游走,很粗糙,有几道明显的伤疤,所以摩挲的时候有很明显的感觉。
  盛流玉想,这个人的身上哪来的这么多伤?
  这个人有世上最高的修为,最快的刀,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好像没有这个人做不到的事,他却很想保护这个人。
  所以他会听这个人的话,满足他的所有心愿。
  好的坏的都无所谓,他希望他能开心。
  “好乖。”
  这个人哄他。
  他被人捂住眼,遮住耳,就像从前那样丧失了感觉,只能任由这个人摆布,做什么都没办法。过了一会,似乎是被注视了许久,又被人用力抬起下巴,很重地吻上嘴唇,像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待什么意外得来的好玩玩具,不太珍惜地咬了一口。
  有点痛。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不开心。
  被乱七八糟玩了好久。
  终于,谢长明玩够了,松开怀里的盛流玉,甚至很有礼貌地替他拉好衣服,遮住那些过于用力而留下的痕迹。
  他很珍重地吻了一下小长明鸟的鬓角,幼稚还未完全消失,说:“我的。”
  盛流玉睁开眼,朝他慢慢眨了一下。
  哪里是蛾,是金色蝴蝶。
 
 
第154章 十八年前
  谢长明走后,盛流玉开始留守生活。
  新鲜的果子是定时供应,由书院里的师兄不辞辛劳地送来,当然,灵石也预支了很多。猫每隔一天能有一条香煎小黄鱼,减肥事业被迫中止,待遇突然丰厚,目的是鼓励它能多使点力气给主人逗趣。
  谢长明临走时,窗户也糊好了,用了多年的桌案上有一块掉了漆,又重新在那描了一幅锦簇花团。
  还有诸多挑剔的条件,等谢长明回来,再一一满足,很多物件都很珍贵,不能轻易买到,须得日后有空再重新装点这间屋子。
  饲主不在,盛流玉反而比从前勤勉得多,大约是无事可做,除了撸猫,只能学习。
  学习不能使他快乐,但能让时间变快。
  其间谢长明回来过一次,情况好像有点严重,只略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走了。
  他留给盛流玉很多纸折的灵鸟,只需用墨点上眼睛,便可飞向预定的地方——谢长明的所在之处。
  于是无聊的时候,盛流玉便给谢长明写信。他是只很要面子的鸟,见字如见人,即便是从前,眼睛看不到的时候,还要用特殊的笔墨练字,一手字写得很有风骨。最近又看了些闲书,在信中也写了很多。
  直到小重山那边忽然来人,这次又很兴师动众,乘了仙船,很多人,排场很大。
  一百多个侍卫,几十个侍女仆佣,外加几位长老。
  盛流玉依旧是很沉静的样子,他在朗月院召见他们,一如往常般受了这些人的拜见,并未多问,只是一偏头,为首的长老便明白他的意思。
  这位长老约莫八九百岁,须发皆白,很是仙风道骨,对盛流玉却很恭敬,解释道:“殿下,不久后便是开坛祭天的日子。”
  祭天是小重山一等一的大事,对于修仙界也很重要。长明鸟会开坛上听天意。天门大开,天神难得会赐予人间指引,降下祥瑞,告知神鸟接下来要做什么。
  作为世上少有的神鸟,盛流玉年纪尚小,不能主持祭典,但至少应该回去。
  盛流玉怔了怔,想了一会:“祭典百年一次,按照时间来算,不是还有数十年?”
  长老道:“本该如此的。但前些时候,祭坛处突然金光闪烁,留下几道神谕,言明如今是多事之秋,魔界纷乱,人间动荡,修仙之人道心不稳,谣言四起。所以,要提前降下神旨,以指明前路。”
  周围很安静。
  朗月院一切闲人免进,外面围着一圈侍卫,侍女们立在左右,训练有素,半垂着头,呼吸声轻到几不可闻,像是并不存在。
  猫都不叫了。
  盛流玉支着手,他看到不远处屋檐上的灰色瓦片,经历了很久的风吹雨打,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裂痕。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了。
  他其实不喜欢小重山,别人的侍奉也不需要,忽然说:“天神是什么?”
  这是一句很古怪且大逆不道的话。
  长老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殿下,慎言。”
  天神便是天神,谁也未曾见过天神的真面容,但神旨神谕,无一不真,这是亘古不变的,小重山的依仗。
  问不出结果,他便自己去看,自己去找,自己去发现。
  盛流玉不是非要追根究底,对所谓的“天神”也不是好奇,而是之前发生的事,都与此有关,他不得不在意。
  这些人来之前,盛流玉刚斟了杯花茶,在石桌上铺张纸,准备给谢长明写信。
  信还是要写,但内容已经完全不同了。
  盛流玉饮了口冷茶,慢慢道:“既然事情紧急,不用多等,今日便回。”
  又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先去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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