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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你并不喜欢我给你们安排的人生，并且真的有强烈的意愿，明确知道你自己要做什么，你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充分考虑到你的任性将为你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困难和后果，坚持自己不会后悔……”
闻人董事长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忽然转移话题：“闻人集团旗下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每年都会组织并参与很多社会上的慈善爱心活动。其中有一支慈善教育基金，每年都会资助很多念不起书的孩子上学。这些孩子毕业之后，如果有特别优秀的，还可以留在闻人集团工作。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成功。”
闻人董事长看着狄宝，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阿砺做的那个梦？”
狄宝闻言一怔。
闻人董事长道：“虽然我们大家都觉得那个梦很荒谬，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但是作为当事人之一，你是怎么看待那个梦的？”
狄宝当然不会把闻人砺做的一个梦放在心上。虽然闻人砺凭借这个梦找到了他，让他成了闻人集团的三少爷。但是狄宝从来都不觉得那个梦是真的。
“是啊，除了闻人砺，谁会傻乎乎的相信一个梦呢？”闻人董事长叹息一声：“但就是有这样绝顶聪明的傻子，为了改变梦中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努力。如果你是旁观者，你可以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但你如果是既得利益者，至少不该漠视他的付出。”
狄宝微微一怔。他想要说什么，闻人董事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你不以为然的事情，却是困扰他很久甚至影响到他现实选择的一场噩梦。你认为你跟你的养父母感情深厚，可是在阿砺的眼中，你的养父母同样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
“既然你觉得你养父母赌钱的行为无伤大雅，那不如让我们看看这样下去到底有什么害处。”
于是第二天上午，闻人夫妇带着狄宝拜访了好几位赌徒。这些人无一不是生意做大后沾染了赌钱的恶习，最后输的公司倒闭，卖房卖车，妻离子散，那些催债的人找不到本人，就去赌徒的父母和已经离婚的前妻家里闹，让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也跟着不得安宁。
“如果你就这么回去，这些人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或许你会比他们还惨。因为那些老人家已经年过古稀，就算担惊受怕也活不了几年。而你今年才十八岁，未来六七十年都要活在这样的阴影下，甚至连你的老婆和你的孩子也要被你牵连。”
“你现在还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觉得我们想让你和阿砺离那对夫妇远一点，只是单纯的瞧不上他们？是嫌贫爱富挑拨离间？”
狄宝沉默不语。
“为人父母，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也不例外。在我们看来，那对赌鬼就是破坏你们安定生活的最大因素。我们两家素无交集，我也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所以他们戒不戒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有阿砺这个傻子，把他们当成家人，才会费力不讨好的强制他们戒赌。”
说到底，如果闻人砺真的像狄家三口指责的那样瞧不起他们，又何必费心费力做这么多。他只需要继续留在闻人家，安安稳稳的当他闻人恭的养子，或者替狄振邦夫妇把那一百多万的债务还了，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等到狄家夫妇六十以后按照法院规定的标准每个月支付赡养费，相信也不会有人说闻人砺这么做不对。
“我们喜欢阿砺，舍不得他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养了他十八年，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很优秀。当然更不会因为阿砺优秀就讨厌我们的亲生儿子。”从姐弟两个争吵开始，一直就没怎么说话的仲文瑛长叹一声：“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却在别人家长大，叫别人爸妈，心心念念，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别人。我们想要补偿你，想要让你的人生尽快回到正轨，你却觉得我们这样做是对你要求太高，是瞧不起现在的你。”
“即便是工薪家庭的孩子，也不会因为打工赚钱耽误上学。你的起点太低，就算不跟你的哥哥姐姐比，不跟阿砺比，你的人生也比同龄人落后很多步。我们想让你考上A大，不是对你要求太高，而是因为按照闻人集团旗下公司的招聘要求，A大本科毕业生这个层次已经是筛选简历的最低标准了。”
仲文瑛也挺无语的。她觉得狄宝被狄家夫妇教的脑子全是浆糊。看不懂形势姑且算他年纪小，可是对自己一点要求都没有，别人费心费力为他筹谋，他还要怀疑别人是不是看不起他。
这样平庸又自卑敏感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仲文瑛对狄宝心有不满，却又不好说出来。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再看不顺眼又能怎么样？难道当父母的还能因为置气不要孩子了？
“你也不要觉得你应该对你的养父母心存愧疚，或者我们就应该对他们养大你这件事感恩戴德。”仲文瑛组织语言，慢慢说道：“两家抱错孩子是一场意外，我们家好好养大了阿砺，让他比大多数同龄人都优秀。他们两个却因为赌钱害得我儿子连一所像样的大学都没考上。我没怪他们夫妻两个无能已经很大度了。”
狄宝欲言又止，仲文瑛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也不要觉得他们两个对你有多好。跳出你自己的生长环境，你的养父母给你提供的生活条件连最普通的工薪家庭都不如。甚至还比不上闻人集团的慈善基金给那些被资助的孩子提供的条件。不能因为他们两个给你一口饭吃，你就觉得他们对你情深义重。我国法律对为人父母毕竟还是规定了应尽的抚养义务的，如果他们两个连饭都不给你吃，连衣裳都不给你穿，那也是犯法的。”
“你不能用法律的底线宽容你养父母的所作所为，然后用道德的最高标准要求我们，这对我们也不公平。”
狄宝再一次哑口无言。
那天之后，狄宝也反思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承认，仲文瑛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一直以来，狄宝都觉得闻人家的人没有把他当成亲人，他在闻人家也感受不到亲情的关怀。可是闻人夫妇确实给他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除了不许他偷偷去见狄爸狄妈，在其他事情上也算有求必应。他们确实在用金钱来弥补狄宝缺失的一切。
狄宝曾经跟闻人砺抱怨闻人家的人不关心他，可是他自己又何尝关心过闻人夫妇和龙凤胎的想法？他一门心思认定了狄爸狄妈才是他的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从世俗的标准衡量，狄爸狄妈的表现在外人眼中也许并不是合格的父母。
想通了这一点，狄宝再次审视自己回到闻人家以后的所作所为，包括他上次对闻人砺说的那些话，不免心生羞愧。
虽然仲夏月在愤怒的时候曾经口不择言的指责过狄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狄宝并不恶毒，他甚至可以说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两个孩子的身世曝光以后，狄宝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际遇怨天尤人，更没有埋怨过什么命运不公。他甚至主动宽慰闻人砺，让闻人砺不要因为这场意外心生愧疚。因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谁也改变不了。
狄宝对闻人家对他的态度有意见，也从来没有闹过。不管他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他无论伤心还是难过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默默承受。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可以说狄宝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他唯一主动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请求闻人砺给狄爸狄妈一个机会。因为狄爸狄妈的亲情对于狄宝来说，是十八年来唯一宝贵的东西。他把闻人砺当成好朋友，所以他无法忍受闻人砺对他生命中仅存的一点光亮弃如敝履。
就算他什么都比不上闻人砺，他也想让闻人砺明白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并不是那么糟糕，至少也有闪闪发光的珍藏。他的养父母不是闻人砺眼中那样无可救药，他们也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给他做衣服，他并不像闻人砺想象中那样可怜。
当然现在也被仲文瑛骂醒了。
那天晚上回家，狄宝还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什么叫“PUA”。看懂了PUA的含义后，狄宝明白自己并没有“PUA”闻人砺的想法。但他确实不应该一厢情愿的要求闻人砺跟自己一样，欣然接受狄爸狄妈的所有缺点和毛病。
他们没有十八年相处的经历，不懂得狄宝所珍视的到底是什么，不能对狄宝感同身受，当然也不必像狄宝一样对狄爸狄妈的所有行为全盘接受。
闻人砺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今年也才十八岁，就已经做到了自己可能辛苦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可是狄宝却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对同样年纪的闻人砺索求无度，贪婪的觉得闻人砺就该满足他的一切请求。
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狄宝越想越羞愧。他怎么能这么自私，把所有压力都推给闻人砺呢？
“你不要在意我之前说的糊涂话。你的做法是对的。狄爸狄妈必须戒赌。”
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狄宝从来没有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过话。可是当他像闻人夫妇和龙凤胎一样，非常明确肯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之后，狄宝忽然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从未感受过的自信和澎湃：“我会跟你一起帮助狄爸狄妈戒赌的。”
当听到闻人砺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工地上看狄爸狄妈的时候，狄宝双眼亮晶晶的说道：“我当然要去。我要劝狄爸狄妈好好赚钱乖乖戒赌。等到我们攒够钱还清了债务，我们也开一家饭馆，先从小饭馆做起，然后慢慢做大，要做的比珍馐阁还厉害。”
吃饭的时候，狄宝也鼓足勇气，一改从前面对闻人夫妇时的畏畏缩缩，小声说道：“我周末可不可以请一天假不补习了？我想跟阿砺一起去工地探望狄爸狄妈。我不会给他们钱的，但我要鼓励他们好好戒赌，也要让他们明白阿砺的良苦用心。既然是一家人，就要齐心协力。有什么误会不满说出来才好。”
闻人夫妇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想去就去，不过落下的课程还是要补回来的。”
第35章
“……没想到我们孔雀大人居然还带了一只小尾巴鹌鹑。”
周末上午，陆文渊开车到闻人家接人，看到闻人砺和狄宝一起出来，不由得调侃道。
狄宝满脸通红。闻人砺瞪了陆文渊一眼：“明知故问。”
陆文渊耸了耸肩膀。还好他今天开的是一辆商务车。如果开跑车出来，就只能把狄宝塞进后备箱了。
“你又瘦又小，后备箱应该装得下。”
狄宝被调侃的面红耳赤，举止越发拘束了。
闻人砺无奈的说道：“你不要再逗他了。逗哭了你自己哄。”
狄宝闻言，很是急切的反驳道：“我不会哭的！”
陆文渊好心配合闻人砺帮狄爸狄妈戒赌，还肯送他和闻人砺去见狄爸狄妈，只是嘴上调侃几句，狄宝又不是真的不识好歹，怎么可能会气哭呢！
狄宝着急辩解，视线扫过忍俊不禁的闻人砺还有憋笑不语的陆文渊，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合起伙来逗他。
狄宝眼巴巴的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陆文渊哈哈大笑，给闻人砺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又顺手帮狄宝打开后车座的门，最后绕到驾驶座。看着已经规规矩矩系好安全带的闻人砺，陆文渊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动作怎么这么快呀！我还想帮帮你呢！”
闻人砺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长手。”干嘛让陆文渊给他系安全带。
“好吧！好吧！我们阿砺打小就是个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好孩子。”陆文渊将路过奶茶店时随便买的一杯香芋奶茶递给闻人砺，随后笑着询问狄宝：“珍珠奶茶可以吗？”
狄宝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我都可以。”
陆文渊就把剩下的一杯珍珠奶茶递给狄宝，笑着打趣闻人砺：“又是香芋又是奶茶，不会觉得甜到发腻吗？”
“你懂什么？就是要这种香醇丝滑的口感。冬天喝一杯幸福指数直线上升。”闻人砺喝了一口奶茶，顺便鄙视一下陆文渊的口味：“谁像你，喝咖啡都要喝美式不加糖。”
陆文渊莞尔，笑眯眯问道：“昨天立冬，这算不算是你冬天的第一杯奶茶？”
闻人砺一口奶茶噎在嗓子眼，表情复杂的看着陆文渊。
陆文渊举手投降，哈哈笑道：“我的错，下次不会在你吃东西的时候逗你了。”
闻人砺慢慢的把一口奶茶咽下去。开口讨伐陆文渊：“你想谋财害命大可以直说，用这种方式是恶心不死我的。”
“谁说的？”陆文渊咬文嚼字：“心都死了，就是被恶心死的。”
闻人砺的表情一言难尽。
“快点开车吧！停在路边这么久，怎么没有交警给你开罚单！”
陆文渊啧啧摇头：“你科目一是不是考了个寂寞呀？没有人会在小区里面开罚单的。过目不忘的小天才居然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没有我照顾你可怎么办~”
闻人砺轻哼一声，一脸嫌弃的说道：“别再恶心人了。就算恶心死人不犯法，你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
狄宝坐在后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手里的奶茶，耳朵里听着前排两个人一路上插科打诨互相拌嘴，内心忍不住升起一丢丢的羡慕。
他就是觉得闻人砺的性格特别好，能力特别强，朋友也特别多。而且都是真心的想要帮助他维护他。不过转念一想，闻人砺这么好这么优秀，谁会不喜欢他呢？就是狄宝自己，也一直以能够成为闻人砺的朋友为荣。更不要说闻人砺对他也好。
想到这里，狄宝悄悄的弯了弯眼睛。等见到狄爸狄妈以后，他一定要在狄爸狄妈面前多说闻人砺的好话。让狄爸狄妈配合闻人砺乖乖戒赌。
陆文渊给狄爸狄妈挑选的工地就在A市北郊。正值初冬，虽然还没下过一场雪，天气却渐渐的冷肃起来。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能看到草地树木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陆文渊三人到达工地的时候差不多是上午九点多，工地上已经干的热火朝天。得知陆文渊带着朋友过来探望狄家夫妇，项目经理一早就准备起来，亲自接待众人。
跟闻人砺和狄宝印象中的脏乱嘈杂不同，陆氏集团旗下的工地环境不仅干净整洁，进门之后还能看到道路两旁种植的绿色植被。进出道路平整宽阔，旁边的裸土区域也全部覆盖上绿色的防尘过滤网。进入工地以后，虽然也能听到施工时的各种噪音，但是音量并不算大，至少闻人砺和狄宝身临其境，都觉得可以忍受——他们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项目经理跟他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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