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琳琅,二皇子还是很想知道其他人怎么了。
沈翎、林致远跟尹赟面面相觑,还有哪些人啊?
这些其他人的事安韶华还真知道。
现在,林瑯和一干涉案人等都已经抓进刑部大牢,这个案子不大却牵涉甚广,公侯世家内院的话传得快,没几□□霞公主跟舞阳郡主的事情就满城皆知了。
朝霞公主在高家本来就不尴不尬地被供着,如今更是成了那香火不旺的散仙。高书永给公主的院子开了个对外的门,又在府中砌了一道墙,大张旗鼓地分府别居了。如此有损皇家威仪的事情,宗室那帮老家伙跟宗人府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人们居然都默默地认下了。
而舞阳郡主身世一时间成了永安京高门大户里关上门的谈资,家家户户茶余饭后都在聊这件事,倒是因此缓和了多少人家不冷不热的尴尬气氛。只是……
安韶华不能说兄嫂之间的事情,只是大嫂自打大哥去了边疆后就穿的如同守丧,整日里哭丧着脸,如今自觉是受了冷待,看谁都像是人家在笑话他,干脆在沐华院建了个佛堂,终日不出。前些日子家中宴客的时候,母亲派人去请他招待女客,她居然说自己法号叫“觉明”,竟是带发修行了。惹得母亲好一顿哭。可怜大哥,只怕是要让她拖累的没有嫡子了。
青鸢、紫屛都关进了刑部的大牢,大刑上一圈,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不死也残废了。安家买了几个得用的奶娘伺候着心姐儿。
青鸢事发之后,欢喜看起来亢奋了好些日子,成天介招猫逗狗,斗嘴耍贫的。要不是一日瘦过一日,都以为他不记得青鸢这号人了。景阳侯夫人知道这事之后,把严嬷嬷的二女儿指给了欢喜。严嬷嬷的女儿安韶华见过,是个稳妥的人。
齐二牛找到了他当初救了的姐弟俩中的弟弟,才知道姐姐被送进了红伶班,因为年龄大了,学不成戏,就跟着洪庆霞当丫鬟,年前被洪庆霞打发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事,出去就没再回来。弟弟找到现在,音信全无。姐姐有了名字,叫做洪丫。弟弟也有了名字,叫做李五。齐二牛来找了福贵,想让福贵帮忙问一下洪庆霞,看洪丫还能不能找着。结果等福贵去了刑部大牢,才知道洪庆霞进大牢第二天,约摸是被刑罚吓破了胆,上吊死了。
那姐姐至今没有找到,兴许是跑了。齐二牛还在找,那个弟弟现在成了二牛的小厮,每日帮他收拾屋子做饭,上次安韶华跟顾銛出门的时候顺道去看了,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兴许是有人收拾有了烟火气,倒有了一户人家的意思。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消几句便已离题万里。
顾锋刚得了宅子,正新鲜。他们说话就没怎么参与。怀里揣着书稿,挺厚一摞,压在心口反而觉得踏实。
这次养伤,顾锋趴在那里感觉自己要发霉。幸亏忠勇侯安伯父派人给自己送来了一些书,顾锋这才知道京里开了一家叫做半日闲的书斋,那里有好些别处没有的书,但是只能在店里看,或者找人抄。不卖的。
顾锋不爱看游记,单爱看这种“英雄话本”,先看了《水浒英雄传奇》,又看了《天龙英雄传奇》,最近正在看这个《射雕英雄传奇》,可这个《射雕英雄传奇》,候爷这里只有三本。顾锋干着急,只能跟顾銛求助,让他去买。
哪知顾銛听到书名,愣住了,连问了好几遍。顾锋开始以为他在闹,还笑着说他“年纪轻轻地怎生就耳背了,《射雕英雄传奇》啊,说的是那牛家村有一对异姓兄弟,杨铁心与郭……”笑谈间顾锋转头,看到的却是顾銛苍白着脸,眼睛瞪得溜圆,紧盯着自己的样子,顾锋愣住了。
“什么书?”顾銛的声调都变了,哑着嗓子好像在强压着不要大声说话。
“给你书,你自己看。”看他这样,顾锋赶紧把书给他“这是侯爷的书,你仔细着点儿。你慢点儿!哎呀,反正是安家的书,回头让唯清去跟侯爷道歉吧。诶诶诶,怎么了啊,二銛?”
顾銛接过书之后,草草翻了几页,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腿一软,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了两下,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就那样坐着,喊他也不应。
顾锋赶紧让侍人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忽然顾銛又动了起来,一把抓起掉落的书,翻得飞快,嘴里叨叨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平行”“穿越”之类听不懂的话。整个人癫狂可怖。顾锋过去扶他,顾銛却瘫在那里动弹不得。顾锋抓着他的胳膊想提他起来,却正对上顾銛的双眼,看似很激动,又似乎是想念,那么多的泪,明明跟自己脸对脸,眼对眼,顾銛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顾锋跪坐在地上,看着顾銛就那样死死地把书压到胸口,整个人蜷成一团,看不到表情。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衣摆上,洇成一片。
顾锋立起身子,抱住顾銛,把他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有种感觉,仿佛下一秒顾銛就要消失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连着有三五日,顾銛都十分古怪,每日到入夜时分都会消失,十三卫都被他调了过去,不知道在查些什么。大约半月后,小二銛居然对自己说他认识写书的人。顾锋暗地里觉得,写书之人与小二銛的关系必定十分不寻常。但无论顾锋如何旁敲侧击,顾銛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又过了几日,想问的事情没问出来,小二銛又恢复往日的样子。有说有笑,顾锋却觉得小二銛还是变了,好像更真实了。不像以前,总像隔了一层雾,与人不亲近。
顾锋怀里揣着心心念念的稿子,有些坐不住了。
话说那个《射雕英雄传奇》,每月只出一本,顾锋实在是被吊着胃口很难受。如今怀里揣着书稿,简直烫的他心直痒,频频想着偷溜了赶紧去看看。
他的小动作怎能瞒得过二皇子的眼睛,尹勍一只手制住顾锋,一只手从他怀里把稿子连同地契、身契都拿了出来,招手叫来了人“帮我收着,等明日再给顾公子。省得顾公子心不在焉。”
可怜顾锋本来就是个脸皮薄的,当着大家伙儿让尹勍摸了一通,早已是满面通红。偏偏尹赟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隔着桌子招呼顾銛:“顾二,你们顾家的人喝酒就上头吗?我怎么看着你哥醉了呢。”
顾銛看着顾锋,笑着回答尹赟:“那得看跟谁喝,跟你喝,他就不上头。”
尹赟还要调笑,尹勍虚指着他点了两下:“你收收吧!惹恼了他你吃不了兜着走。逗谁不好非要捡那脸皮薄的来。”
顾銛笑着端了酒“来来来,喝酒喝酒,”说着跟大家挨个碰杯,一副兵痞的样子。遇到尹勍也没停,直接碰了一下,还说了声“干了干了!”
尹勍笑着抬手制止了安韶华打圆场,仰头干了,还学着顾銛的样子把酒杯倒过来上下颠了几下。他是极喜欢顾銛这个没上没下的性子的。大家平辈相交十数年,往近了说是发小是至交好友,往远了说也是姻亲,是朋党。平日里尊卑分明,可以说是知礼守节恪守本分,可私底下依然是谨慎恭敬,那就有些生分了。
“干了干了,哥,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沈翎愣了一下,“这生辰可不就是年年有今日吗?”
众人又是一顿哄笑,自然是酒酣饭饱人正好,明日头痛少不了。
未时初,二皇子让尹赟先回沐王府去,距婚期越来越近,朱羽的身子却还是不见好,尹赟还是守着朱羽比较稳妥。
几人一直喝到未时末,安韶华招来人,扶大家暂去休息。顾銛说了,等晚上还有班子呢。一听顾銛这样说,二皇子一下子来了兴致:“二銛会唱一段吗?”
顾銛摇摇晃晃地展了一下身段,悠悠唱道:“牡丹竟放笑春风,喜满华堂寿烛红。”唱着还自己楞个里格楞地打着扳子。顾銛唱的五女拜寿是越剧,又吃多了酒,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平日里从不得见的蚀骨媚态。“白首齐眉庆偕老,五女争来拜寿翁。”明明是贺寿的唱词,也平添了几分风情。
二皇子扶着顾锋,看了眼安韶华,笑着说“那就等晚间一饱耳福了。”说完就带着顾锋去了两个孩子住着的厢房。
顾銛唱了两句自己来了情绪,扔开安韶华的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走一步退两步,步态微醺,安韶华扶他腰的手紧了又紧,干脆把人一把横抱起来,转身去了如松堂。
沈翎和林致远在后面看着这一对一对的,用手虚点着调笑了几句,歇在了还我读书处新收拾出来的厢房。
安韶华跟顾銛一觉睡到天黑,醒来还有些愣怔。两人洗了把脸,笑眯眯地相携往还我读书处走去。到了门口,看到万二娘身边的丫鬟小尖一路尖叫跌跌撞撞连跪带爬地扑到安韶华脚下。
“爷,爷!不好了,姨娘……姨娘让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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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銛发现“同乡”这段,老魏先后写了四个版本。都觉得不满意。
实话说,现在这个版本也并没有达到我心中的爆发点的程度。但是反复卡在同一个情节不进行下去是不行的。
还是功力不够,吸取教训,再学学吧。
其实我写文的时候会特意避免看类似题材的文,就怕不小心“借鉴”“致敬”了,这种行为一旦发生,不管有心无心,真的会把自己一下子毁掉。结果就导致写文的时候,发现自己各种短板。别人短一块,我是都短。
自我嫌弃。
感谢我的美人儿陪我跌跌撞撞砥砺前行。
第61章 死者
“怎么回事?”
小尖吓坏了,连哭带喊“血!好多血!姨娘心口还扎着刀!”
安韶华一听这话,呲楞楞一阵凉意从后颈直钻入心里,整个人都定住了,不对啊,前世自己家里从没有出过人命案子啊,怎么会,怎么能!
二皇子还在厢房……
想到这里又不确定了。上辈子,二皇子也不曾在他家歇过。这不都变了么。
上辈子万二娘是死在流放前的。当时抄家,流放,本就是奴籍的万二娘等人都被发配官卖了,万二娘似乎是在得知自己将被卖之后,就自尽了。安韶华原想着,只要安家不倒,万二娘就会一直无事的。
见安韶华怔怔的,顾銛上前一手抚上他的背,一手捉住他的腕,小声说:“别急,你冷静一下。这事要不要报……报官?”
安韶华回握住顾銛的手“你且先随我去看看。”这是不宜报官。
依律,如果报官,他一定会被排除在案子之外的。但是就凭京兆府前些日子断的小玉楼的案子,安韶华就不放心他们能捉到真凶,到时候只怕还是要出冤案。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不能让他们任意妄为。
顾銛点头,两人向三门内并肩疾行而去。走到一半,安韶华忽然反应过来,连声叫来了人,让人分别通知二皇子等人。再找人守住各个出入口,一是别把消息传出去;二来,两个时辰之内,只许进不许出。
流光院当年改的时候是按照三重院的制式。
外院只有如松堂,二门内跟侯府有个相连的角门。里面是还我读书处,还有一个小校场,一段回廊,一小片枣林。枣林那块地以前种的是竹子,但永安京气候所限,竹子始终长不太好,顾銛嫌弃竹子不好吃还占地方,两人婚后就让换成了枣树,去年冬已经结过一季了。三门内也就是内院,住着月娥在内的七个妾室。
进入三门,迎面是一个影壁,接着是一个回廊,回廊一面墙上先是圆窗框景,正看着是一个三层阁楼,朱楼绮户,檐牙高啄。飞檐挑铜铃,铃下挂红绳。那阁楼就是曲觞阁。当初是顾銛居处,顾銛搬走后就一直空着。
再往前走,身侧豁然开朗,脚下却上了桥,前方左侧是一个小门,门旁立一个酒旗,写着“桃花春”三字,取自“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只是此时没人有心情看这些,一行人脚步匆匆路过此地,春桃身边的红儿追出来,抓住一个小厮想问个究竟。
过了桃花春,就是万二娘所住的“忘忧清乐”。此处甚是雅致,只是普通人家样式,推开院门,院内一张棋桌,两把石凳,棋桌上还有一局残棋,靠南边的石凳上还放着一个厚厚的垫子,安韶华路过看了一眼,是个青白绣着五福样子的圆垫子,另一边没有。
行至门口看,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安韶华与顾銛二人正要推门,门口传来二皇子的声音:“唯清,究竟何事惊动了京兆府?”
安韶华一愣,顾銛倒先问了出来“有人报官了,是吗?”
尹勍略一思忖就明白此事虽然发生在安韶华的内院,安韶华却不知道,这就值得推敲了。“不知你报的官,你也不知道,那是谁?”
顾锋在一旁说“我看你这个院子里,胆子大的人很多啊。”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推门进了屋子。
一开门,血腥气更重。安韶华拦了一下,不让他们几人踏足,他自己先趴在地上看足迹。看完,点了点头。小声跟顾锋说“敛刃,劳驾帮我记一下。”
安韶华说着,顾锋微垂着眸时不时点头。
又过一道门,看到万二娘斜趴在门口地上,双目圆睁,胸口插着一把刀,地上一滩血,血迹上有一个足印,足尖向里,脚尖处有两滴血迹。安韶华用手比划了一下足迹的大小,跟顾锋说了,顾锋此时已经拿了纸笔在记。安韶华回头看到,要了一张纸,把血足印拓了下来。
“安韶华!”顾銛声调都变了,几人顺着他的声音走向里屋。里屋床上一片狼藉,有个姑娘倒在床边,脸上蒙着被子。顾銛上前把被子扔到一边,把人放平,摸了一下颈侧,“还活着!”
二皇子刚要伸手阻拦,想到这毕竟是安府,又看了看安韶华,最终没有说话。
众人这才发现被捂住的竟然是英儿。
谁知顾銛竟趴下来,耳贴着英儿心口,这下顾锋跟安韶华都出声阻拦。二皇子回身看了一眼,给侍卫打了个眼色,让无关人员都离开,另外警告他们不要乱说。
顾銛发现英儿还活着,争分夺秒地开始做心肺复苏。谁知他刚把双手交叠按到英儿胸口,顾锋竟上前阻拦“小二銛!”
“我,我应该能救她。”话音未落就持续心脏按压。
顾锋也有些为难。不让救?那是一条命,真要是拦了二銛得生气一辈子。可要二銛毕竟在边疆长大,不知道这京城的风俗,女孩子让他这样救了,传出去也是麻烦。“应该?你可有必成的把握?”只盼安家伯父能顶得住压力,保住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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