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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来敲门下(玄幻灵异)——陈早

时间:2022-04-10 08:27:07  作者:陈早
  房梁岌岌可危的呻吟又响起,路西法愈加紧贴海德拉的胸膛。
  他明白对方的暗示,长时间的忧虑让他们亲密接触的次数减少,渴望就积累得更多。
  但越亲密,对海德拉来讲就越危险。父魔容忍他和魔物做伴就已经是意料外的恩赐,降下的惩罚不是海德拉作为蛇妖能够承受的。
  于是路西法低声道:“这里是露天的。”
  “担心被看到?”海德拉往后退开一点转向他,去捉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别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在这片云上肯定站满了天使之类的,估计都盯着我想干什么呢。”路西法实话实说。
  “我们接下来做的事情他们应该不能看吧。”海德拉的笑声注入蛇类鼓惑人的魔力,“我只是听说他们的规章制度比较严格。”
  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把戏竟然就让路西法大人动摇了。
  “大概吧。”他骤然张开翅膀。
  那两片曾经无法支持他飞行的翅膀现在已经成长得丰满坚毅,就像人类制造的伞具,遮蔽了大片的星空。
  “这下他们看不着了。”路西法的声音和吻一起落下。
  海德拉的视觉被黑漆的羽毛剥夺,旋即发出沉迷的喟叹。
  他说不出什么浪漫的话,那一瞬间只确实觉得天上寥寥几颗的星星远没有路西法眼里的整片星海让人着迷。
  疯狂的夜晚过去,吊床竟真的没塌陷,只是新房梁上多了几道裂痕。
  不过他们后来不满足于只在吊床上,也不满足与只在室内,毕竟屋外有这么一大片雪白的风信子。
  每次做了激烈的活动,路西法都会睡得很沉。这次也不例外。
  那张恬静稚嫩的脸躺在一片柔软风信子毯里,画面治愈。
  而海德拉揣着心事,折腾了一夜依旧醒早了,扭身变成蛇形。
  八卦鬼早就得知了撒娇精的打算,终于被放出来,第一个开火道:“我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觉得这很酷吗?”撒娇精慵懒地歪在草丛里,“撞见那只兔子,简直就是天意。”
  “嘿我说,如果不做这件事,顶多算是诱惑了恶魔。”向来沉默的瞌睡虫这次不和八卦鬼唱反调了,“如果做了,可就是和父魔做对。”
  这话逻辑通顺,一经说出所有脑袋的沉迷立刻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没有魔物敢和父魔作对。
  即使海德拉对同伴的愚忠不屑,也从没履行过祷告求乞的义务,但这不意味着他敢挑战权威,把刚刚发现的小手段耍到洞悉世界的父魔面前。
  “我支持做。”
  “转机都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为什么不做?杀死父魔叛逆的蠢儿子,实际上却是在救他……艺术!这是绝对的艺术!人类编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不是吗?”
  撒娇精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亲昵地凑到苦瓜脸身边:“他也支持。他想救路西法。”
  无论是处于个人情感,还是对路西法性格的赏识,苦瓜脸都真心实意想救路西法。
  用一个小魔物的生命换取恶魔的生命本来就是很划算的买卖。
  何况路西法这么善良,如果不被父魔驱使,他能为世界做到很多事,最起码能过上快乐日子。
  他肚子里憋了许多大道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八卦鬼打断了:“那有什么用?你们只有两个,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说得很对。”撒娇精磨了磨后槽牙,忽然冲苦瓜脸使了个眼色,“你来劝劝他们吧,我们昨天商量好的。”
  话音未落,它就蓄力猛冲,精准钳住八卦鬼的脑袋,一翻身立刻拧了下来。
  所有脑袋都感受到了剧痛,叽叽喳喳地叫嚣起来:“你在做什么?你真的疯了!”
  一场疯狂乱斗就被撒娇精突然的一咬开启了。
  八颗头颅斗成一片,每口一落在同伴身上,自己也感受到刺骨的疼。撒娇精的脑袋在两三个同伴的围攻下落了地,只剩下苦瓜脸一个陷入鏖战。
  而战事的获胜者大家都不意外,正是不起眼的苦瓜脸。
  它的忍耐力一绝,进攻猛烈,对每个头的性格特点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还具有永生能力。
  “你为什么……”路西法在一阵冰凉的刺痛中醒来,睁眼意识到海德拉正埋在自己脖颈间吮吸,含糊道,“你还有精力啊?”
  很快他就察觉不妙。
  往常亲密接触中,对方会刻意收起毒牙。可眼下海德拉明显把毒牙插入了他的皮肤之下,甚至正往血液里推注着什么液体。
  “你在做什么?”路西法彻底醒了,下意识推开海德拉。
  他知道撒娇精是个疯头疯脑的厌世者,也曾把“想和你一起死去”的话挂在嘴边,可他从不想看到这事发生。
  身为恶魔之子却被发现死在一座的神社里,他都能想象出父魔会表现出何等震怒。
  海德拉被推开后没有嬉笑着凑上来,说些露骨的情话,而是低垂着头,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你是苦瓜脸?”路西法看清了海德拉的面目,更加意外,“为什么会是你?我还以为——”
  “请允许我继续把毒液注进你的身体,尽量慢一点,就不会很痛。”
  海德拉低眉顺眼地解释了自己的举动,不敢对视,于是盯着路西法浑圆的脚趾老实表白道:“我喜欢你,因此允许我这么做。”
  读心术对苦瓜脸也是全然无用的,因为他的神情难以掩盖心思。
  他的渴望,他的盘算,以及他的爱意都被和盘托出。
  他就是海德拉本心的化身,有问就有答。剥开虚荣、疯狂、懒惰的外衣,他随时都会捧出真心来给你看。
  “你知道杀死我,会被父魔问责吗?”路西法捧起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知道。”海德拉诚恳地点头,“我喜欢你,所以允许我这么做。我不想看到你做违背本心的事。”
  尤其是为了我。
  得到了这个回答,路西法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架在英雄的神坛上,想用自己的妥协和付出换取对方的生路,自始至终低估了海德拉的决心。
  他凭什么觉得海德拉是软弱的、贪生怕死的、要人保护的那方呢?
  焦黑的土地,破败的神社,叮当作响的风铃,还有遍地团团簇簇的风信子。
  如果生命结束在这一瞬间,也极为美妙。
  “好吧,做你想做的事。”路西法露出颈间脆弱的皮肉,把海德拉抱得很紧,轻轻呢喃着,“我爱你。”
  他感觉到血液因为蛇毒凝集到了一起,那该死果实的六角形种子也因流动的阻碍停在了某处,头脑逐渐放空了,耳边传来遥远的风声。
  海德拉忽然想起自己只用了保守的“喜欢”表达情感,而路西法毫不避讳“爱”这种极致的表达,有些羞愧地停了嘴,在对方失去听力前补充道:“我也爱你。”
  路西法的嘴角勾起,但已经没有开口说话的力气了。
  而海德拉还在不遗余力地推注毒汁,毒腺都发热发紧——他来不及考虑万一真把对方毒死了该怎么办,只知道假死的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逃过父魔的监视。
  耳边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低到听不见了。身体上仅剩的热量传递到了海德拉冰凉的胸膛,很快消弭了,皮肤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这样的路西法就像真死了。
  也许是真死了也说不定呢?
  那样的话,他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死于蛇毒的恶魔。
  海德拉在他身边坐了一会,把那尚且柔软的身体搬进了神社里。路西法昨晚抱来的欧石楠和多叶蓍点缀在他身体周围,又在他的颈间抹上莴苣汁。
  人类的宗教书籍里说,莴苣可以让昏睡的人做上好梦。
  不过想来对恶魔是无效的吧。
  34
  幽深的荧光追随着冥河涌向散发着黑气的洞穴,魔物们贪婪地吸取空气里的魔力却又不敢向冥河流域僭越一步。
  那是父魔的住所。
  “他会回到这来的。”父魔把玩着一对冒着火的红龙眼珠,赤红的瞳孔被火光照地透亮,“孩子怎么可以离开父亲呢。”
  他面前的架子上爬着一株绿莹莹的藤蔓,上面挂了许多沉甸甸的果实。每一枚果实里都流着与他相似的血脉,像心脏一样有力地搏动着。
  这就是他的儿子们,是他作战的枪,是打开人间炼狱的钥匙。
  忽然他的眼神聚集在了角落里最新鲜饱满的那枚果子上。
  它的搏动在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衰弱下去,没过多久竟然停止了。
  “死了?”父魔盯了足足半分钟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怎么可能现在死了?”
  一个儿子的死去并没有唤起他的悲伤。他拧起眉头,心情不爽,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
  “能杀死他的,恐怕只有——”父魔对着水晶念出一段咒语。
  水晶里折射的光线破散又聚拢,拼成了海德拉的脸。
  作者有话说:
  这么粗长,完全是我为了在一章讲完这个事儿,下一章时间线收回了。最近要出考研成绩了呜呜呜呜,晚上做梦都梦到出分,一夜梦回高考。
 
 
第16章 故事
  34
  一场无边无际的雪在秋季突然降临,虽然很快就停止了,但猛烈的降温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常的气候让村庄里流传起了不详的猜测。
  春夏秋冬无非是自然规律。蛇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感慨自己提前冬眠恐怕没法完成那条绣上松鼠花式的围巾。几个月前,无孔不入的恶灵似乎趁虚而入,让他的日子安逸不少。
  最近他发现男孩不满足于阅读那些光看标题就觉得离谱的小说,开始萌生了自己创作的欲望。
  “灵魂是不灭的,真的会有前世的记忆——比如说女巫小姐偶尔会梦见自己身陷火焰。你可能不知道,她前世就死于火刑。”男孩滔滔不绝着,顿了一下补充道,“呃,德古拉告诉我的。”
  他似乎真对玄之又玄的轮回感兴趣,难怪被德古拉哄得一愣一愣。
  蛇人在冬眠前读到了男孩的作品,一篇气势恢宏的神话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片白色风信子花园里,父魔的小儿子路西法在花丛中看到了条奄奄一息的蛇。它长了九个头,通体青灰,褪下的皮透光,偏乳白色,我们权且叫他——海德拉吧。”男孩说出名字的时候有些犹豫。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蛇人反应很大。
  “嗯,就叫这个名字吧。”蛇人倒没什么表示,在安逸的低气温中困倦随和。他知道很多故事都会化用神话里出名的角色。在集市上淘旧书的时候,他起码看见了六本耶稣四本路西法。
  在听到路西法违逆父亲,偷走魔器,只为了给一条九头蛇蜕皮之后,蛇人皱了皱眉,疑惑但是不说。
  “一般的神话不是以正面角色做主角的吗?”他很“外行”地提出问题。
  “现在反派更吃香!”男孩不满地嘟嘴道,“坏角色就没有自己的话语权了吗?就不配有自己的故事了吗?你这是歧视!”
  蛇人被他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轰炸击垮了,于是之后听得格外安静老实。以至于听说“父魔因为孩子的叛逆降罚,打断了恶魔角”的情节时,有些义愤填膺:“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孩子?”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这不过是杜撰的故事,只好尴尬地夸奖道:“不错的情节,很感人——但也有点不合理。”
  男孩接着讲述。每个画面都像是曾经发生,他将海德拉描述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多变又迷人的存在。他懂得人间草木,游走百态人情,运用灵活的头脑带着路西法和各种力量周旋。
  在他柔软的声音里,仿佛有个生命在蛇人的记忆力生长。果然优秀的作品会有动人之处,难道这就是人类在阅读时感受到的共情?
  “在大战开始前三天,海德拉将毒汁推入路西法的体内。依旧是在白色风信子的海洋里,他为路西法盖上了安魂的欧石楠。”男孩对书里的桥段了如指掌,捧着脸,湛蓝的眼睛没有在看书,而是盯着蛇人投入的神情。
  “海德拉为什么要杀路西法?”蛇人提出第一个在男孩听来还算像样的问题。
  “当时路西法也不太明白。”男孩解释着,“他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大变样了。土地不再焦黑,河流不在干涸,仿佛大战没有发生。”
  “后来他在预言里得到答案,海德拉的毒汁可以让心脏停止跳动而肉体不被损毁,就像是睡着了。”
  “哦!海德拉在救他?”这点倒和蛇人的预测没有出入,“他们的关系真好。”
  “海德拉杀死路西法后,回到城堡,卷走了那里面所有的魔法石和植株,就像一个贪图财宝的小偷那样。很快,父魔麾下的魔兵抓到了海德拉,并没有将他杀死,而是予他重罚。将他浇筑在阿耳哥利斯的勒那沼泽下,并放出消息——沼泽里的九头蛇无恶不作,召集英雄来杀死他。”
  在神话故事里,九头蛇海德拉因赫拉克勒斯而出名。那位英雄十二大伟绩中的第二件便是杀死无恶不作的九头蛇。传闻中,海德拉剧毒无比,居住沼泽的水也因此长年恶臭,四周土地变为褐色。
  令人唏嘘的是,事实上赫拉克勒斯砍下蛇头的刀刃和火烧伤口,防止蛇头再生的方法全都是由父魔传授。就这样,海德拉最后一颗永生的头颅也被勇士砍下,埋在路边压上了巨石。
  赫拉克勒斯是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的英雄,然而连他也不明白——交战时自己曾被蛇头咬伤,那时感受了濒死的窒息,醒来却依然生龙活虎。
  那蛇其实没有毒?剧毒无比,伤人无数是假的?
  但他没有深想,毕竟答案已经被埋在了勒那沼泽旁。
  “是一个报恩的故事。”蛇人听得入了迷,到最后大气都不敢出,眼底有些湿润,“路西法曾经救了它,于是它选择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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