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目光中多了不赞同和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轻视,“二少爷,夫人很重视今晚的家宴,您这样实在不妥。”
管家含蓄地点出了虞慈打扮太过随意,没有穿礼服,太不重视。
按理来说,换个人都不会对虞慈这个主人来指手画脚,更别提虞慈那张让人看一眼就发憷的冷脸。
但管家是虞家的老人,一直给过世的虞老爷子当管家。而虞慈是在虞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换算过来,等于管家看着虞慈长大的。
加上管家深知虞老爷子和现任的虞家大家长对待虞慈这个次子的态度,言辞语气中难免就流露出了几分倚老卖老的轻视和说教。
虞慈站在车旁正在看灯光中的别墅,茶色的眼眸隐在暗处,成了更浅淡的颜色,似冰川中结了几世纪的冰,也像是华贵锋利的宝石。
他闻言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落在了管家的脸上,那双眼中依旧是刚刚看别墅的目光,又冷又淡。
对于虞慈来讲,面前的人,或是别墅,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不重要且会勾起他不好回忆的东西。
虞慈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注视着管家。
不出十几秒的功夫,管家就被那冷漠地好似在看死物的目光看得破了功。
一股凉气顺着脊背一直窜到了头顶,管家眉心都不自觉地皱出道深深的沟壑。
虞慈这才敛下眼眸,眼睑下的眸内浮出冷嘲与不屑,声音却淡漠如水,“家宴罢了,没什么不妥的。”
这一句话,已经是虞慈对待管家耐心的极限了。
他不在理会管家变得难看的脸色,直接越过站在门口当木桩的女佣们,径直走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后是灯火璀璨的大厅,天井式的结构让顶棚垂吊着一盏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
每一块水晶都是精雕细琢的形状,灯光一照,能折射出更夺目耀眼的光芒。
虞慈站在惶惶陆离的灯光之下,眉心缓缓地蹙起,形成道很浅的痕迹。
明明是不耐的表情,却让这张过于寡淡的脸立刻生动鲜活了起来,是让人一眼望去就会为之惊艳的颜色。
这般华丽张扬的格调,无论虞慈在这里生活过多少年,还是没有办法适应。
这里是虞家的老宅,历任的大家长都会住在这里。
虞慈是自婴儿时期就养在了虞老爷子的身边,算是在这座宅邸度过了童年与青春期的漫长时光。
而建造这座宅邸的那位老祖宗,据说是年轻的时候留过洋,非常喜欢那边的奢华的庄园,回国后就自己造了这座庄园。
在此之前,这座庄园还没有像这样处处都透露着张扬的华丽,还保留着末代王朝的典雅。
但自从被现任的大家长也就是虞慈的父母接手之后,大肆修缮后,外墙和地砖都换成了洁白的大理石,大厅中也多了这座巨大的水晶灯。
富丽堂皇地让人咋舌,同样也让人尴尬。
虞慈努力克制着转身就走的冲动,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参加这个家宴。
虞慈忽然想起来,下午离开时,那个被门板挡住的诺尔的笑。
明明脸上的表情和眼中写满了失落和不舍,拉着他衣袖的手指怕把他的袖口拽出褶皱而虚虚地拉着,但手背上又鼓起道道枝杈一样的青筋。
虞慈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人连手上的血管都可以长的那般漂亮。
虞慈走了几秒的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诺尔眼圈和鼻尖都红彤彤的,可怜巴巴的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但他愣是挤出抹笑,用带着浓重的鼻音细心地叮嘱。
什么路上注意安全,开车要慢一些,如果喝了酒千万不要开车,太晚就在家里住一宿吧,等等等等。
听得虞慈脸上露出抹错愕的表情,都快怀疑青年真的只有21岁吗?为什么啰嗦的像是个老妈子一样?
但虞慈出奇地不讨厌被这样唠叨,或许可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这样的关心和唠叨,虞慈只有最近在诺尔的身上才得到过。
不会觉得厌烦,反而会从心底里地想笑。
很温暖,就像是诺尔整个人一样,暖融融的。
虞慈站在陆离的灯火之下,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参加这讨人厌的家宴!
他甚至开始想念家中的青年,会在客厅中画下午没有画完的画,还是在给自己做晚饭吃,亦或是……
虞慈想到离开时诺尔红了的眼眶,揣在裤子口袋中的手指互相搓着,不会是在哭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的烦躁翻了个倍,闹腾地虞慈眉心的浅痕加深了些,脚尖已经直觉地改了方向。
走吧,虞慈跟自己说,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不参加家宴了,大不了就是被打来电话怒斥一顿。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习惯了。
冲动的念头一起,虞慈难得没有三思而后行,直接转身向门口迈步。
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归心似箭,他想回去,回到有着那个叫诺尔的青年的身边,陪着他。
大门近在咫尺,只需要匀速的十步,虞慈就可以走到外面,坐上他的车然后离开。
但偏偏虞慈今夜不能如愿了,一道藏着不悦,故作和蔼的温柔声音在大厅中缓缓响起。
“虞慈,晚饭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啧!虞慈闭了闭眼,用力揉了揉眉心,将烦躁的情绪通通压下。等他转身时,面上仍是那副寡淡如水的淡漠表情。
楼梯上走下来两个女人,一个年纪稍大,穿着藏蓝色丝绒用金线勾着牡丹花旗袍,盘着发髻,雍容端庄风韵犹存,但细看能看出眉梢眼尾间的刻薄。
另一个穿着淡粉色的不规则礼服裙,裙摆下是两条纤细笔直的腿,动静间一片俏丽活泼。
虞慈的目光落在明眸善睐的女孩脸上时,表情才有一瞬的温和。
“妈,芯芯。”
【作者有话说:最新登场的母亲大人也不是好人呢,哎,虞慈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可怜~宝子们快给可怜兮兮的虞慈砸票票,温暖下虞慈吧~】
第20章 家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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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芯拎着裙摆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跑下了楼,像一只欢快的小雀儿飞奔到了虞慈的身边,亲亲热热地搂住虞慈的胳膊。
“二哥怎么才到?”虞芯带着笑的娇憨声音才欢快地起了个头,就听身后一道严厉地咳。
虞芯和虞慈同时抬头看去,就见刘若梅双臂环抱,袅袅婷婷地倚着楼梯的栏杆而立,那双于长子如出一辙的凤眸目光严厉地落在虞芯挽着虞慈胳膊的手臂上。
“芯芯,礼仪都是怎么学的?用妈妈再找个老师重新教你吗?”
刘若梅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却让虞芯脸上的笑收敛了些,讪讪地放下手从虞慈身边挪开了一步。
“对不起,妈。我太长时间没见到二哥了,太激动了。”
“芯芯你记住,女孩子无论是只家里还是外面,都要注重仪态,知道吗?”
素白的涂着宝蓝色指甲油的手搭在红木的扶手上,刘若梅踩着比虞芯脚上那双高跟鞋还要高个几厘米的鞋仪态万千地走下台阶。
地砖是大理石的,擦的一尘不染,光滑可鉴的能当镜子用。
这一任的虞家主人们还不喜欢地毯这种东西,高跟鞋敲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清脆好听,但同时也看得人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摔得四脚朝天。
虞慈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跟嗒嗒嗒声落在地面上,等刘若梅站在自己的面前,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离得近了,虞慈身上早就沁入了味的焚香的香水味就钻进了刘若梅的鼻尖。
阿蒂仙的冥府之路,喜欢的人觉得是身处百年古刹之中,焚香与檀香融合后的香气缥缈空灵,心灵都跟着平静下来了。
像刘若梅这样不喜欢的,觉得那就是股烟熏火燎的木头味,难闻的要死。
红唇的弧度收了一丝,凤眸眼底也浮出了不耐。刘若梅心中冷哼,次子品味太差,也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养的?果然孩子不养在自己身边,就是不行。
刘若梅转身向餐厅走去,拉开了距离后,仍觉得鼻子里都是那股烟熏火燎的味,好好的心情全搅和没了。
转头一看,见虞慈虞芯两人还站在原地小声聊天。尤其虞芯眼里脸上都是崇拜的神情,看得刘若梅更不顺眼了。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跟上。”刘若梅温柔的声线中带着凉意。
“这就来!”虞芯赶忙应着,趁着刘若梅转过头的功夫,冲着虞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用气音抱怨道。
“真羡慕二哥,可以住在外面。你看看你可怜的妹妹,只能天天在家被妈管。”
虞慈唇角弯弯笑了笑,轻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已做安慰。
虞芯眼珠子一转,被刘若梅逼出来的淑女模样又散了个一干二净,变成了娇憨的古灵精怪。
“要不然这样吧,二哥你房子多,匀我一个,我也搬出去住好不好?”
虞慈也不点头,只问道:“妈会放你出去住?”
不咸不淡的一句问话,像是场狂风暴雨,直接将虞芯拍成地里蔫巴巴的茄子。
她憋在嘴皱着眉,怨气十足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刘若梅,小声嘟囔道:“不能,妈说了,没嫁人之前都要老实住在家里。可是哥,我真不想住家里,每天烦死了。”
虞芯双手拉着虞慈的手,撒着娇地摇,一副让虞慈想主意的模样。
虞慈无奈地叹,他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这个妹妹,怎么变得这样磨人了?
许是虞慈最近见多了诺尔的乖巧懂事,哪怕是撒娇也是恰当好处,不会多一分惹人厌烦。
现在再来看虞芯,虞慈都觉得头大了起来。
“芯芯,除了这个要求,别的二哥都可以满足你。”
虞慈深知刘若梅的想法,她是要将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做联姻工具,怎么可能轻易放出自己的手掌心。
虞慈落在虞芯身上的目光黯了一瞬,他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手中的东西还太少了。
还好虞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难度颇大,她这个在外堪称手眼通天的二哥也很难帮到她。
不过得了二哥的一个承诺,也够虞芯开怀许久的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餐厅的门口,守在两侧的女佣垂首鞠躬。虞慈淡淡地同她们点了下头,走进了餐厅。
餐厅内也延续了大厅内的奢华,一张长达十几米的红木雕花长桌摆在屋子的正中间,两侧是红木高背椅,两侧的墙上挂着油画。
桌面上摆着反射着光芒的银质盘子和放着鲜花的高颈瓶,如果不看已经坐在桌旁穿着旗袍的刘若梅,真有种步入了中世纪欧洲城堡中,参加贵族晚宴的错觉。
不过在虞慈眼中,这样的摆设倒是颇有跟名画《最后的晚餐》相似。或许在虞慈心中,来虞家的家宴,每一次都是最后的晚餐。
虞家这一辈主家人口单薄,满打满算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个已经落了座。
坐在主位上是穿着身高定黑色礼服,黑发梳理整齐,样貌与一旁的虞业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人。
只是男人比之虞业眼角脸颊都多出了皱纹,气质也是历经千帆后沉淀下来的风流,比之年轻人的不羁多了抹韵味,就如同放久了的陈年佳酿,更有风味。
男人便是现在虞家的大家长,虞氏的董事长,虞慈的父亲——虞端林。
“爸。”虞慈还是那副寡淡的样子,语气疏离的仿佛陌生人。他也不等虞端林回他,直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虞端林抬头看了眼不逊地次子,眉心隆起道深沟,脸上写满了不喜。只敷衍地点了下头,算是听见了。
与刘若梅不同,虞端林大部分时间连戏都不愿意同这个儿子演,把不喜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
虞芯不像是虞慈敢不把虞端林放在眼里,乖乖地依次同虞端林和坐在虞端林下首的虞业问了好。
虞家的五个人都到齐了,哪怕是拉开距离坐的,稀稀拉拉的没坐满半张桌子,配着银质的盘子和身上的华服美衣,像是场黑色幽默的电影。
但这话没人敢提,要知道在场的除了虞慈外,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哪怕是虞芯也不例外,从她的盛装打扮和精心描画的妆容就可窥见一二。
菜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虞慈看着盘子中六分熟的牛排,心中轻轻叹气,果然是西餐。
这其实也是虞慈不愿意回来参加家宴的另一个原因。
过世的虞老爷子也非常喜欢什么牛排蘑菇汤,自己喜欢还不算,还要逼着虞慈一起吃。
牛肉对于小孩子的胃来说,消化起来其实是种负担,尤其还是幼时营养不良的孩子,也就是那时,虞慈得了胃病。
但这是个秘密,除了虞慈自己,没有人知道。因为虞慈知道,计算是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反而会得到爷爷冷着脸训斥娇气。
实在没必要。
虞慈后来到英格兰留学,在没见到林莫前都是雇个华国人厨师做菜。后来捡到了林莫,直接把做饭的活扔给了林莫。
现在,做饭的重担从林莫身上卸下去,交给了诺尔。
银质的刀叉在牛排身上慢慢地划着,本就有些意兴阑珊地虞慈,想到诺尔做的饭菜,再看面前的西餐,更是提不起一点兴致。
哪怕这些都是出自由虞端林特意找回来的,二星米其林厨师之手,虞慈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他甚至觉得牛排做的还没有诺尔做的孜然牛肉好吃。
刀叉在餐盘边放好,虞慈拿起白色的餐巾点在嘴角,在心中酝酿着等下找个什么借口早早离开。
坐在虞慈隔壁的虞业,这一晚上可是没错眼地看虞慈。哪怕正吃着饭也拿眼梢不停地瞟虞慈。
现在见虞慈早早撂了刀叉,虞业憋了一晚上的坏水放了闸。他挺直了些背脊,歪着头,挂上抹好兄长的笑容,关心地问道。
“二弟怎么吃的这么少?是不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元旦快乐,宝子们~今天双更五千哦,下一更大约中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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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家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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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业的一句话吸引了桌子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刘若梅的目光落在虞慈盘子中只切了三刀的牛排,眉心也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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