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恭喜的,一场硬仗这才开始呢!你以为咱们这位皇帝,是先皇,不!他可不是先皇。”冯提冷笑一声,冷冷的撇了一眼王纯。
王纯立刻就怂了,立在那里不敢说话。
徐瑾年准备进宫去见司晏的时候,刚好接到内阁的旨意,司晏要立后。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打翻了桌上的砚台,墨汁撒了一身。
他也顾不得墨迹一身染了官服,不好看,有辱圣颜,就直直奔向宫里。
陛下要立后,这必然需要礼部筹办,若是司晏不愿意,礼部是可以不配合的,这个时候就有的内阁难看。
徐瑾年刚刚被小黄门带到兆和殿门口,就看见司晏一身锦袍身披狐裘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天。
“陛下,虽然已经算是开春,但是寒潮未退,地上依旧凉意入骨,陛下保重龙体为上。”徐瑾年连忙奔了过去,跪到司晏面前。
他微微仰起头,好像回到那年他去兆和殿求援,身为皇子的司晏在台阶处看雪。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跪在司晏脚边。
“你应该收到了内阁的召令了吧?”司晏起身去扶徐瑾年,开春寒凉,他受不住徐瑾年也是受不住的。
徐瑾年起身,反手就扶住司晏:“臣今日刚收到,这不一下失神打翻了砚台,撒了一身,来不及换衣服就来见陛下。”
“朕是下了决心要立后的,所以你不必处处掣肘着冯相。”司晏转身往屋里去,徐瑾年就抚着他往屋里走,窦玉见状只得默默跟在司晏身后。
“陛下为何?魏侯……”徐瑾年提到魏淳及时停住,怕惹司晏伤心。
“因为必须立,只有立后才能知道,冯相下一步想走怎么样的棋。”司晏带着徐瑾年走到自己常坐的靠窗小几处,自己先坐下,然后示意徐瑾年也坐下。
徐瑾年立刻便明白,冯相如今并没有往下走,全部意图都在司晏立后上面。若是司晏不立后,冯相便会一直在立后上纠缠。司晏完全就看不到,冯相下一步要做什么,只能这样才会引出冯相下一步动作。
“陛下圣明!”徐瑾年想明白之后,立刻叹道。
司晏突然就笑了:“当上中书之后,你竟然越来越会说话了。”
徐瑾年脸色一顿,脸上透出一些红韵来:“这个……这……臣,这叫懂陛下心思,不叫油嘴滑舌,会说话。”
司晏更加来了兴致:“朕又没有说你油嘴滑舌,朕只是说你会说话,徐大人还给自己自夸上了。”
徐瑾年现下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他家的陛下只有魏侯一人能够治住。
“魏侯知道陛下还有这样一面吗?”徐瑾年猛得起身,持礼面向司晏,将头低到胸前。
司晏难得高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开春最重要的不是立后,是科举。你知道,该如何吗?”
徐瑾年一听科举,立刻正了正神色点头:“请陛下明示!”
“冯相这个时候心思应该都在立后上面,你借机举办几场文会,看看今年的举子们有多少有才学的。”司晏也是正了正神色,这算是他答应立后的另一个目的吧!
徐瑾年点头:“陛下,放心,臣虽然不会看人,但是臣会辨人。”
“徐瑾年你今年也该四十了,该有自己的门生了,将来你若桃李满天下,门生遍布,也是一桩美事,不是吗?”司晏看着徐瑾年,轻轻开口。
徐瑾年一听,立刻就跪了下去,这句话有何含义,意味着什么。他可不笨,立刻就能听明白的。
“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望。”徐瑾年叩首。
其他便没有什么要说的,司晏挥手示意徐瑾年可以退下了。
徐瑾年懂,立刻告退。他在窦玉口里得知,最近司晏的身体不好,精力也没以前。
但是临走到门口,徐瑾年突然回首看着司晏,然后再一次跪了下去,郑重一礼一叩。
“陛下,当是明君,臣别的不敢说,臣在一日,陛下就能安心一日。”徐瑾年抬首。
“呵呵!”司晏低头笑出了声,然后看着徐瑾年:“徐瑾年呀!记住你说过话,文臣执笔,不欺百姓。也记住你曾读过的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徐瑾年也跟着笑了:“下民易虐,上天难欺。陛下,臣会永记于心。”
说完徐瑾年就起身离开兆和殿,这时窦玉才端着茶过来,放到司晏面前。
“徐大人,当是良臣。”窦玉抬首去望徐瑾年的背影。
“朕不只要他做个良臣,朕还要他做个名臣,千古名臣!”司晏对徐瑾年抱有太多期望,到了今日徐瑾年从未让他失望,这便是他当初看中的徐瑾年,敢于先帝争辩,敢有去官之言的徐瑾年。
“陛下,用心良苦呀!”窦玉感叹。
“窦玉,你说朕立后,魏侯会怎么想?”司晏突然就问。
窦玉后退半步:“老奴不知道魏侯会怎么想,只知道陛下会心痛。”
司晏看向窦玉,苦笑出声:“朕不会痛,他会痛的,很痛,很痛!”
“陛下!”窦玉看着司晏苦笑的样子,有些心疼,出声唤到。
“朕手掌万里河山,可是最想要的,却是得不到,这是为什么呀!”司晏反问。
窦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的陪着司晏。
第五十八章 封折。
立后的议程就这样议定,尚仪局和内侍省还有礼部都在为这件事忙碌。
朝臣们都爱见风使舵,都纷纷向冯相靠拢不少。
徐瑾年得了司晏的命令,没有关心这件事,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开春的恩科的事情上了。
恩科的事早在去年新春之前,就由内阁发下诏书,层层下发,昭告天下。这个时间点,各地学子已经陆陆续续出发,在赶往京都的路上。一些路程近的学子。应该已经到了京都。
徐瑾年把立后的事宜交给礼部,就很低调的走访起来,时不时去学子常去的地方喝茶,观察这些学子。想当年司晏便是这样做的,之后便遇见了他。
每隔一段时间,便入宫和司晏一起聊聊。
司晏依旧保持着大小朝会,有的时候甚至不上朝,朝中大小事宜都基本交给冯相,并不过问。
冯相掌权,又是自家孙女出嫁,立后的仪制自然办的隆重些。惹的御史台不满,不过几日就让方儒鸿弹劾了一次。
王纯为了讨好冯相,亲自下场和方儒鸿硬刚。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一个比一个能说。
司晏也不管就让两个人刚,借口身体不好,近日来内阁的折子都不看,就在兆和殿休养。
看见司晏这个态度,王纯有些摸不着头脑,生害怕又把司晏得罪了,又来一个深夜恫吓,与方儒鸿也不敢太刚了。
司晏在画画,画今年的魏淳,以前每年都要为魏淳画一副画,细细的画,从来年画到年底去都可以。
“陛下,喝茶!”窦玉见司晏执笔趴在那里画了很久,也不见动一下的,端了一杯茶上去打个岔。
司晏抬头,放下手里的笔,然后接过窦玉手里的茶:“收拾一下,去太庙一趟。”
司晏突然吩咐要去太庙,窦玉却是一愣,这才开春还没有到太庙祭祖的日子,司晏怎么想起要去太庙。
“陛下,这是为何?”窦玉有些不解。
“去哭一哭先皇,去哭一哭太后,新丧不久,朕就要立后,还要大办,怎么对的起列祖列宗!”司晏眼神冷了下来,这事吵了几天了,是该了结了。
窦玉随即又愣了一下,上次用这招还是面对蔡首辅和冯相一起逼婚,司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难过。
“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安排,那陛下明日还去朝会吗?”窦玉又问。
“不去,看见冯相脑仁都是疼的。”司晏摆了摆手,然后放下茶杯,继续拿起笔开始画画。他已经勾出一个轮廓了,根据线条来看,确实是魏淳那俊毅的眉眼。
窦玉点头:“是!”
最近看见冯相可不是脑仁都疼吗?立后的事情定下来,冯相就开始分心恩科,幸好被方儒鸿闹了这么一出,才给了徐瑾年更多的机会。
司晏继续画画,窦玉便出去安排。这事必须说得司晏特别伤心,思念先帝,感怀于心才行。虽然冯相未必信,但是天下眼里,陛下确实是个孝子。
边关。
魏娴一身轻甲男装,蹦蹦跳跳的跑进校场。魏淳正在练兵,看见魏娴过来,眉头皱了起来。
“哥哥,乐阳公主府来信了,说是已经选好了日子,过定完婚。”魏娴高兴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形状。
“魏娴,你知不知羞,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些。”魏淳怪嗔了魏娴一眼,不过眼底却是高兴的。魏娴不久以后,就不用在跟着他在边关受苦。
“哎呀!我知道的,可就是忍不住高兴吗!”魏淳皱了皱鼻子。
魏淳看见妹妹这个样子,忍不住一笑,然后摸了摸魏娴的头:“好了,哥哥已经知道,也替你高兴,不过现在哥哥要练兵,你该离开了。”
魏娴点头:“好,哥哥辛苦。”
说完魏娴又蹦蹦跳跳的跑远了,魏淳则是继续看着下方士兵操练。
不过没有操练完,魏清便送来一封来自京都的封折。
这一般是朝廷发生的大事,需要告知天下,才会用这样的封折传递各地官员,而且只传达五品以上官员。再由各地官员,传达给属下官员,再由地方官员张贴告示,告知百姓。
魏淳是正正二品侯爵,又是正一品奉先将军,因驻守边关,故收到这样封折。
“又无新政,太后的丧折年前就下来了,还有什么事,值得朝廷封折。”魏淳想不通,有些疑惑的看着手里盖着内阁打印的折子外封。
魏清想说,但是又不敢说,只得默默说。今天他外出办事的时候,看见府衙告示,朝廷要立后了。
魏淳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得撕开外封,折子的一头垂落。魏淳还没有来的及捞起垂落的那一头,就看见了折子上的一行字:策立冯氏为后,以正中宫。
魏清清晰的看见,魏淳的手都渐渐抖了起来,接着是身体,随后抬眸,那双眸子都是猩红一片。
“主子!”魏清大惊,上前唤了一声。
“我没事!”魏淳强行压住颤抖的手,慢慢捞起折子,一行行看过去。
看完以后魏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头将折子交给魏清,让魏清送回他的书房。
魏淳在想,他刚刚在气什么?在伤心什么?立后于司晏来说不应该是一件正常的事吗?
是啊!他想着他可以只认司晏一人,终身不娶。可是司晏凭什么,他是皇帝,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凭什么只认他一人,再说司晏又没有承认过。
他是以怎样的立场去要求司晏,所以为什么生气,为什伤心。
想着想着,魏淳便捂着胸口,轻轻咳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喉头腥甜。
“现在连将就一下我,都不愿意了么?什么时候,我就那么没用了,哄一下都不做戏了么?”魏淳压下那股子腥甜的味道,轻轻呢喃一下。
“主子!”看着魏淳的神色,魏清又一些焦急,想上前一步,却被阻止了。
魏淳有些怀念以前,司晏还会故意作戏哄哄他的日子。至少还有一点安慰,现在从手底到心里,一片冰凉,再无暖意。
那是他的司晏,他想霸占一辈子,想捧在手心放在心底的司晏呀!
可是,他要娶别人了!
第五十九章 玉牒。
司晏去太庙三天,三天后由内阁议定,立后仪典一切从简。
司晏还是不想回去,他坐在蒲团上,抬头去看司家历代帝王。太宗,高宗,显宗……再到司梁。
司梁的画像很新,不久前才挂上去的,还没有受过什么香火供奉。
“父皇,我要立后了,你知道吗?”司晏轻轻说着:“你猜猜那天魏淳会不会回来?”
司晏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折红封,在面前展开,上面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是魏淳的。
“当初我曾对父皇说过,我这一辈子已经许给了魏淳。你说你不信,你说我不过一时新奇。可是,父皇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依旧没有收回来。这不是新奇,这是真的喜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初我不明白的,后来才知道其中深意。”司晏将红封又重新折好,然后双手奉于头顶,恭恭敬敬的三拜,最后把红封放到香案正中间。
“司家列祖列宗,众位先皇宗亲在上,不肖子孙司晏在此,焚香立帖,禀明先祖,告知神明。令立镇北侯魏淳为后,携手共度,此生不负。”司晏跪直身子说完,又焚香三柱。
祭拜完先祖,司晏又坐在蒲团上。
焚香告祭还不是最重要的,司晏还要在这里等着窦玉素来取来皇室玉牒,宗室族谱。在那上面留下魏淳的生辰八字,姓名表字。
能够写在这上面的名字,写在他名字旁边的,只能是魏淳,别的什么人都不行。
司晏等了一会儿,窦玉便捧着一黄花梨木的托盘进来,盘子里放着金册金印,还有皇室玉牒,宗室族谱。
窦玉的身后是一身官服整齐的徐瑾年,他手持玉箸,恭敬的踏入太庙。
“陛下,想好了?”徐瑾年持礼问。
历代帝王玉牒为其族谱,司家立国之初,玉牒记皇室宗亲,以告天下。宗室族谱记家族兴衰,以明自家。
司晏是想好了的,于公于私他都只想要魏淳一人。
“那好。”说着徐瑾年便面向太庙历代帝王的画像跪了下去,默默的三拜,然后起身焚香再拜。
“请陛下落笔添名。”徐瑾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中书令为见证,列祖列宗在上。司晏慢慢在玉牒和宗谱上写上魏淳的名字,就紧紧的挨着自己的名字。
写完名字,玉牒与宗谱是要供奉于太庙的,以待百年以后,供后人查看。
待处理好这件事,司晏才离开太庙,返回宫里。
“今儿个内阁那边才有人来问,何时能开太庙,为皇后入族谱写玉牒呢!”窦玉抚着司晏的手,慢慢走在回兆和殿的宫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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